九百三十章 跨府巴結

左出穎,左光斗就在林延潮府衙住下了。

林延潮現在可謂求賢若渴,心想既然能將十一二歲的左光斗召至自己身邊。

那麼其他賢才呢?是不是也能招至帳中呢?

林延潮第一個念頭,就是公安三袁。三袁現在與自己十分交好,對自己文章十分推崇,並極力在湖廣公安推廣自己的事功之學。

眼下公安幾乎已是林學最昌盛的地方,比眼下儒家流派的大興之地的浙江更加流行。

所以三袁與自己是不是師生,已不重要。

而且如他們這樣的官二代,也不可能爲了錢來自己幕下做事。至於前程,他們自己考功名也行。

公安三袁略過,下面就是華亭三傑。

華亭三傑,歷史上並無如此稱呼。

是林延潮自己編的,指的是當時華亭(今上海)的三位傑出人才。

他們分別是陳繼儒,董其昌,徐光啓。

陳繼儒和董其昌,不用說了,在當初林延潮返鄉的西湖裝逼大會,哦不,是西湖船會上就見過。

之前消息誤傳,令林延潮以爲董其昌在去年的會試中式,但其實並沒有。

董其昌與袁可立都師從於前禮部尚書陸樹聲。二人可稱師兄弟。

董其昌與陸樹聲都是華亭同鄉,陸樹聲其實並沒有教導董其昌,袁可立二人,反而是讓董其昌爲館師教導其子陸彥章。

而袁可立當初是受業於董其昌門下,後來董其昌在萬曆五年時,去教導陸彥章時,爲了借重陸樹聲的名望拜在了他的門下,並順道引薦了袁可立。

如此可見董其昌手腕之高超,既當陸彥章的老師,在名義上還是他的同門,還順帶拉了一個袁可立。

說起陸樹聲,對林延潮而言也是仕途上的恩人。

陸樹聲與林延潮的業師林烴,其兄林燫相善,當初林延潮得罪張居正,差一點丟了唾手可得的日講官。

當時回鄉,他順路拜訪了陸樹聲,然後陸樹聲出面向張居正說情,讓張居正放自己一馬。

這陸樹聲當年可是差一點入閣的人,只是與馮保不和,纔沒有完成拜相。但儘管如此,陸樹聲在官場上不僅很有能量,而且他還是徐階的同鄉。

張居正是徐階一手提拔的,故而張居正與陸樹聲可以算是同黨,二人關係一直很好,後來張居正肯讓林延潮成爲日講官,主要是申時行的爭取,同時也有賣陸樹聲面子的緣故。

而且陸樹聲現在就算不在官場,但他的門生故吏滿天下,他的弟弟陸樹德還在任山東巡撫。

所以林延潮將袁可立視作心腹,一來看重他的才幹,二來也是向陸樹聲示好,要保持着關係。

現在林延潮通過袁可立向董其昌提出招攬。

結果不出意外,被董其昌拒絕了。董其昌在回信裡說他要安心準備科舉,多謝林延潮的看重,還請林延潮待爲照看袁可立。

林延潮知道,董其昌不比袁可立。董其昌現在有陸樹聲這大樹靠着,暫時不用投奔自己。

雖說沒有成功,但林延潮拋出橄欖枝的目的達到了。林延潮還順便送了董其昌三十兩銀子,讓他安心備考。

董其昌不成,下面就是陳繼儒。

陳繼儒更是毫無意外的拒絕,當然他背後的理由更充分,如果說董其昌是陸樹聲請來教導兒子的館師,那麼陳繼儒就是王錫爵請來教導他兒子王衡的老師了。

當然名義上二人都不敢當這樣的稱呼,如此不是與陸樹聲,王錫爵平起平坐了,這麼大的輩分,以後還要不要到官場上混了。

與陸樹聲這致仕禮部尚書相較,王錫爵是現任宰相,無疑更加牛逼。

所以陳繼儒沒有道理來投林延潮門下,他也是拒絕了。

二人拒絕,林延潮不由深感,官場上的那些大牛,事業都已經那麼成功了,但對後生晚輩的招攬,仍是那麼不惜餘力。

但凡是冒尖的人才,都是被早早收入帳下,就算自己用不上,也可以留給兒子用,這就是所謂的照看子孫家人。

華亭三傑拒絕了兩個,只剩下徐光啓。

徐光啓是歷史上比董其昌,陳繼儒更有名,而且是個事功務實之人。

現在徐光啓較陳繼儒,董其昌二人,尚且名聲不顯,也沒聽說過哪位官場大牛招攬過。

所以林延潮就打算搶一個先手。

林延潮也是修書一封給他,結果仍是被拒絕了。

拒絕原因是,父母尚在,不敢遠離。

話一般到了這裡,也就打住了。林延潮卻打聽他家庭狀況,聽說他本來家裡很有錢,但後來家道中落,只能務農爲生。

林延潮聽此後命人送去十兩銀子。

拿到銀子後,徐光啓十分惶恐,親自來歸德見了林延潮一面,將家裡情況說了一遍。

說他的祖母徐氏剛剛病故,去年他家裡又遭了水災,父母又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徐家上下是靠他一個人撐着,他是無法遠離家中。

林延潮聽他的說明,知道此人確實至孝,自己看來是又招攬不成了。

如此與其強留,倒不如留一個緣法,於是林延潮再拿給他十兩銀子。

這錢猶如雪中送炭,令徐光啓十分感動。

徐光啓的十動然拒,令林延潮對華亭三傑的招攬徹底失敗。於是林延潮心想與其繼續在挖歷史上名人的事走下去,真是事倍功半。

倒是自己不爭不搶下,孫承宗,陶望齡,郭正域,袁可立,左光斗主動上門。

如此是不是可以理解爲與其挖人,倒不如自己培養人才呢?

林延潮當年讀書時,就十分敬佩曾國藩。

曾國藩的治幕是有手腕的,他幕僚團陣容,唯有胡宗憲可與他相提並論。

但二人當時都已是封疆大吏的身份,什麼樣的人才請不來。而自己雖有三元名聲,但位不過知府,要真請到如董其昌,陳繼儒這樣的一流人才,還是不行的。

特別是有功名的人,都是喜歡去當朝宰輔,或者是致仕大員下面擔一任幕客,先有了靠山,將來無論是考取進士,還是在官場上都方便的多。

所以林延潮也當唯有從沒有功名的人培養起。

因此林延潮繼續招賢,雖之後都沒有來什麼有名望的人物,甚至不少都是沒有功名在身的。

但林延潮不計較,凡在水利,以及錢莊經營上有一技之長的,都召入幕下。

就在這時,傳來了巡撫楊一魁向朝廷請致仕,而後朝廷派順天府尹臧惟一來河南替楊一魁任河南巡撫的消息。

新任巡撫到任,豈是小事。正所謂一人一政,對於林延潮現在要卯足全力幹大事的官員而言,最忌諱的就是上面的人事變動。

若新任巡撫到來對賈魯河疏通的事,有什麼更張,那麼林延潮的政績就要涼了。

但是新任巡撫到任,林延潮就着急去巴結,會被官場中人詬病,同時身爲知府也不易輕離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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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林延潮找了一個視察賈魯河的由頭,-順路-就拐到了開封府。

林延潮到開封府第一件事,就是先去送楊一魁離任。

林延潮以往與楊一魁相處很好,在馬玉之事上,二人相互借重(勾結),各自剷除了心腹之患,送送也是應該的。

話說回來,楊一魁在河南有政聲,解決了不少前任巡撫留下來問題,打壓了宗室氣焰,幹掉了馬玉,初步平定了前年河南大水,淹沒百里的災患。

但是去年爲了應對潞王就藩,楊一魁在馬玉逼迫下,下令各府對百姓催科,間接導致開春後糧價暴漲,民不聊生。

於是楊一魁被潞王一黨的御史以擾民,賑濟無方的名義彈劾數章。

這件事對於楊一魁而言實在是一個天大的諷刺。楊一魁受不了這氣,一怒之下,就向朝廷請求了致仕。

然後天子也就答允了。

所以楊一魁離去時有幾分淒涼,百姓怪他,天子怪他,連九泉之下的馬玉也怪他。

做官做到這個地步,也是悲催。

碼頭上寥寥無幾的官員相送後,倒是林延潮趕來時,令楊一魁有些觸動。

“宗海,老夫已不是河南巡撫,此後與百姓無異,你實在不必冒着離境的風險,來開封相送啊。”

林延潮暗道,慚愧,誰是來送你的。我是順路的。

林延潮面上道:“撫臺休要這麼說,撫臺在林某心中,永遠是河南的巡撫。就算離境也要親自來送撫臺一程。”

楊一魁目露悲色,捧着林延潮的手道:“宗海真是有心了,老夫沒有看錯你。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老夫爲巡撫時,治下百官無不仰仗鼻息,現在卻是人走茶涼。哼。”

林延潮道:“撫臺放心,當今天子明辨忠奸。似撫臺如此忠臣,必有東山再起之時。”

楊一魁點點頭道:“多謝宗海這一番話,你或許也知道了,眼下朝廷開始查李子華那筆爛賬,他在河督任上貪的簡直不像話了,判個流放都是輕的。“

林延潮心底暗爽,李子華倒臺也是遲早的事。你雖然會拍天子馬屁,但是底線還是要有的。本職工作幹不好,什麼都沒用。

“只要李子華一走,朝廷想要用治河的名臣,數來數去也就那幾個,只要潘烏程不出,論及熟悉河工,當朝官員能有幾個,朝廷還是要用老夫的,河南這爛攤子,誰要誰拿去就是。”

楊一魁說話也是動了氣,完全不是原來封疆大吏那等大度,而是如同受了委屈的學生。

不過林延潮卻心想,這楊一魁看來還有起復的機會,自己這一次順路來燒冷竈,還真是燒對了。

送完楊一魁,林延潮當即就去巡撫衙門投帖。

今日正好不少開封府官員,好似與林延潮約齊了一般。大家一起來參新任巡撫。

眼下巡撫還沒有到。

花廳裡是坐滿了官員,在場二十多名開封府官員,林延潮的老熟人沈同知也在。

林延潮來歸德任官後,盡幹得罪開封府的事。

先把人家的前任知府搞下臺,又因爲疏通賈魯河的,跟開封府裡的官員吵得撕破了臉,現在好死不死的是,開封府的新任知府,竟然是李子華原來推薦的要來歸德府任知府的單知府。

單知府是李子華心腹,李子華與林延潮關係如何,路人皆知。

現在衆人又都是在一個花廳裡,大眼對小眼。真的是,放在古時候,兩人不要說話,都可以拔劍單挑了。

林延潮反正安坐不動,不輕易挑起戰火就是。他與一旁花廳裡唯一一個願意理睬自己的分守大梁道參政方進,方世叔說話就好了。

但是沒料到,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單知府對一旁的沈同知發話了,明知故問地道:“這開封府的境內,怎麼有外地的官員在內?”

方進雖是分轄歸德府,但他是布政司的官員啊,全場就林延潮一個人是歸德府的官員了。

呵呵,這不是拐着彎罵林延潮-跨府巴結-嗎?

林延潮倒不願生事,笑着起身道:“這位是開封府新任的單知府?小弟是歸德府知府林延潮,失敬了。”

“哦!”單知府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原來是林知府,本府久仰大名了,大家能來河南一省爲官,也是緣法,你我兄弟二人當齊力協恭,爲巡撫大人分憂纔是啊。”

林延潮笑了笑道:“那是當然,單兄乃是首府,有什麼話儘管吩咐就是。”

見林延潮禮數還算周全,單知府點點頭道:“既說是吩咐,也不敢當。不過本府有一個提議,林府臺不妨聽聽。開封府眼下糧價奇高,商人居奇。府裡準備上報撫臺,開倉售糧,待夏糧收穫後,再買糧補倉。”

“但是倉糧有限,而且一旦開封府開倉售糧,臨近各府都會跑到開封府買糧,如此就是將倉糧都賣掉也是無濟於事。所以本府心想歸德府與我開封府同屬大梁道,你我兩府一併放糧,既可以平抑糧價,利於百姓,同時得利之錢,與省裡五五分賬,剩下可作爲羨餘。”

“這等一舉兩得之法,稍後你我一併啓稟撫臺大人如何?”

單知府此言一出,開封府官員都是點頭附和。

林延潮實在驚訝,心道,你不明白,儘管吩咐這幾個字,只是我的客氣話嗎?你居然還當真了?藥店碧蓮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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