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二十三章 疑雲

張嗣修,張懋修二人一身素服坐在客廳裡

從偏廳向外望去,但見庭院內種着幾株梧桐樹,梧桐樹的枝葉將夕陽裁剪得正好,撒落滿院碎金。

樹下襬着幾十種盆栽,幾名花匠正忙碌地修剪,院裡景緻頗佳,稱得上花木掩園。

再從廳外看回屋內,但見擺設的黃花梨桌椅,皆是新打好的蘇樣。掛在牆上的幾幅字畫,雖不是名家手筆,卻也都是朝中大臣所贈。其中一副用金框裱好的字掛在堂中,十分醒目,凝神看去但見寫着是‘克己奉公‘四個字,竟是當今天子的御筆。

這字畫加上這滿屋的擺設,提醒着來人,眼前此地的主人乃朝堂新貴。

張嗣修,張懋修左右打量後,張懋修不由道:“林宗海生怕別人不知自己與皇帝的關係麼?什麼是久貧乍富之態?此也。”

張嗣修笑了笑道:“你還別說,官場上就吃這一套,否則敬從何來。”

“敬字就不說,這林宗海爲官不清廉,咱們翰林院中,恐怕沒幾人有他日子過得好吧。”

張嗣修笑道:“那倒不是,我聽聞他林府剛與甄府結了姻親。”

“哪個甄府?莫非是居賢坊那富商。”

“正是。”

“難怪了。”

二人正說話間,這時但聽門外聽差道:“林老爺到!”

二人聞言,張嗣修立即起了身,張懋修則懶洋洋的站起來。

林延潮行色匆匆地走進屋裡,對二人一揖後道:“兩位公子,相爺他……”

說完林延潮長嘆一聲,舉袖掩面。

兩位張公子聽林延潮的話,眼眶當即紅了,不久落下淚來。

林延潮向二人道:“相爺臨去之前,有什麼話交代嗎?”

張嗣修拭淚道:“聽說家父最後三日水米未進,彌留之際雖神志不清,但一直問服侍在牀邊的大兄,離江陵多遠?再而就念着‘三十六陂春水,白頭相見江南’。”

‘白頭相見江南’,乃王安石所作的詩《題西太一宮壁》。

原詩是柳葉鳴蜩綠暗,荷花落日紅酣。三十六陂春水,白頭想見江南。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東西。今日重來白,欲尋陳跡都迷。

詩中所言王安石十六歲隨父兄來京,遊西太一宮,三十年後,他再度來京,當時他爲宋神宗賞識召至京師主持變法。王安石於西太一宮重遊,念起少年父兄同遊之樂,就於壁上題寫了此詩。

想起這林延潮不由閉目嘆道:“相爺彌留之際仍吟王半山的‘白頭相見江南’,可知思鄉欲歸之心。”

“說來相爺,王半山皆慨然已天下爲己任,富民之藏救貧民之志,欲興以變法強國。不過王半山變法失敗,卻仍得歸隱田園之樂,而相爺卻沒有此福啊。”

張嗣修,張懋修聞言都是泣不成聲,半響後止住了淚。

張嗣修哽咽道:“家父何嘗是沒有歸隱田園之福,眼下連諡號也只得‘文忠’二字,此實難褒家父之功績。”

林延潮聽了也是默然。

張四維提‘文忠’二字,確實不厚道。但說來明朝輔諡號,得文忠二字也算很不錯了,卻沒必要不知足。

林延潮道:“兩位公子多心了,諡號乃朝廷庶幾禮賢厚終之道。定諡並在功業,而在德行。諡雲,危身奉上曰忠;慮國忘家曰忠;讓賢盡誠曰忠;危身利國曰忠;安居不念曰忠;臨患不反曰忠。我也實想不出除了忠字以外,還有何字可贊相爺之德。”

林延潮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張嗣修,張懋修都知林延潮這是拿話來搪塞他們。

張嗣修道:“諡號之事,也就罷了,但宗海可聽說之前朝野間有多少人在非議家父?”

林延潮聞言訝道:“竟有此事,此吾實在不知。但相爺主政十年間,坊間有小人非議在所難免。不過天下皆知相爺乃國之棟樑,朝廷柱石,些許流言蜚語實不用放在心上。”

張懋修冷笑一聲道:“若是以往當然無妨,但眼下家父剛剛過逝,你說的坊間的流言蜚語,竟已成了士子間清議,這就令人側目了。”

林延潮訝道:“竟有此事?”

張懋修點了點頭,從袖間取出了一書來問道:“此書不知宗海可曾見過?”

林延潮取書觀來見是一本小冊子,冊子上寫着《病榻遺言》四字。

見此書林延潮心底有數,卻明知故問道:“此書寫得什麼?令兩位公子如此不安呢?”

張嗣修道:“此書乃高新鄭所寫,有人說是他回籍閒住時所著,也有人說是當年王大臣闖宮案之後所作,此書出現在京師不過數日,但已是流傳至不少讀書人手中,官員間甚至是人手一冊。”

“此書所言半真半假,都是隆慶年與萬曆初年的舊事,其中還一派胡言說,王大臣乃馮保之潛引入宮,馮保非先帝顧命大臣,乃是矯詔爲之,以及污衊家父當初附馮保而逐高拱陷害元輔,並招權納賄。這一條一條實駭人聽聞。”

林延潮聽了也是不能平靜,這王大臣闖宮案是明朝一大疑案。

萬曆二年時,王大臣一介平民,竟僞着內侍服,闖至乾清宮,要行刺天子。這是弒君之罪啊,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慄的。

到底是誰指示的王大臣?

衆說紛紜,當時很多人所指是高拱,而依病榻遺言裡,卻辯解這王大臣是馮保悄悄引入宮裡,用意是陷害高拱。

林延潮道:“高新鄭已於萬曆七年病故,此書即是他的遺作,但爲何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三年後相爺病逝時出現在京師呢?此實可疑啊!”

張嗣修,張懋修也是點頭。

張懋修道:“我們兄弟二人也覺得此書實爲有人構陷污衊馮璫,家父,用意十分的惡毒。”

林延潮問道:“那你們覺得此書真是高新鄭所作嗎?”

張嗣修道:“高新鄭早已病逝,真真假假實難深究。不過細察之下,卻現了一點蛛絲馬跡。宗海可知戚伯堅其人?”

林延潮道:“不知,他是何人?”

張懋修冷笑道:“戚伯堅自號山人,卻無隱士之風,實遊食於公卿之間,據我所知他與宗海的座師王鳳州十分相厚,而此書正是由他校訂。”

林延潮不由心道,你妹的,你們不是懷疑到我頭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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