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九章 張居正的託付

見這乞骸歸裡疏,林延潮算是明白了,原來張居正心底早就打算致仕了,故而將奏章提前寫好了。

張居正道:“老夫本以爲在朝官員無一人可將此奏疏交給陛下,但今日一見宗海,知你可替我爲之!大權不可輕授,請宗海勿怪老夫試探。”

林延潮手捧奏疏,不由愣了半響。

張居正主政十年,有多少人想令他下臺,但多少人被廷杖,奪職,流放都沒有成功,可今日卻被自己辦到了。這固然是張居正此刻已有稱病卸職之意,但滿朝文武,那這麼多大臣他哪個不交待,非交待自己。

辦成此事傳出去,林延潮豈非負天下之望。

林延潮久久不能相信,琢磨了一番才道:“下官何德何能,中堂竟將如許名聲贈給下官。”

張居正懇切道:“宗海乃陛下帷幄近臣,老夫實想不出滿朝之上,還有哪位大臣能比宗海你更得天子信任。非你無人可令陛下明白老夫心意。”

聞言林延潮再度哽咽,說不出話來,唯有對張居正長長一揖。

張居正卻側身不肯受。

眼見使命達成,林延潮也是要回宮覆命,張居正將林延潮送出了門。

聽到張居正這裡的動靜,張敬修,張嗣修等張居正四子,張宏,張鯨兩位太監,以及一衆張府下人,太醫院的醫官都迎了出來。

但見林延潮,張居正一前一後出了門來,從二人神色上看來,絲毫不知他們在屋內談得到底如何。

張敬修,張嗣修心想,林延潮與父親素來政見不合,若是說了什麼話,刺激到父親,令他病情惡化怎辦?

數人一併上前問道:“爹,談了許久,身子可好?”

張居正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張宏,張鯨皆是心想,沒有當場談崩就好,先向天子覆命纔是。於是張宏道:“張老先生還請保重身體,我們這就回宮向陛下覆命,告辭!”

張居正點點頭道:“那好讓我送送幾位。”

張宏,張鯨聞言驚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他們來張府門傳旨幾十趟,幾時聽張居正開口說過親自送客。

張宏惶恐道:“張先生,切莫強撐病體。若是給陛下知道,我等都是要被降罪的。”

張敬修也是慌忙道:“父親,此事讓孩兒們服其勞就好了。”

張居正點點頭道:“既是如此,老夫就送到這裡。”

張居正又對林延潮道:“太后,馮公公那老夫自有辦法分說,至於陛下那,唯有拜託宗海了。”

所有人都看向林延潮,目光中露出震驚之色。

林延潮躬身向張居正道:“下官盡力就是。”

張居正對幾個兒子道:“替爲父送送幾位。”

張家數子送至門口。

林延潮緩緩上馬,身側張鯨按耐不住問:“林講官方纔在屋內與張老先生聊得如何?”

林延潮不答,而握住繮繩駐馬在這紗帽衚衕的張府門前,看着那烏頭門,以及張府內那重重屋廈房瓦。

林延潮此舉,張鯨,張宏都不明所以。

“爹,你真答允了?” щщщ ★Tтkǎ n ★c o

張府裡,面對張敬修的詢問張居正緩緩點頭。

張敬修不可置信地呆坐在椅上。

“告訴府中內眷收拾細軟,以免辭京之日時手忙腳亂。”張居正吩咐道。

張懋修不願相信張居正之言,起身問道:“父親,就算陛下聽奸佞蠱惑,但慈聖太后素來看重爹爹,倚爲干城,又怎麼會答允。”

張敬修亦道:“祖母他年事已高,爹你又是並重,又如何經路途奔波?不如再遲個數月,爹你身子再將養好一些再上路。”

張居正嘆道:“爲父權傾天下,本朝歷代爲相者,無一人可及,加之推行新政,滿朝上下樹敵無數,就算此刻急流勇退,也是遲了,若再遲了恐真害了你們。”

說到這裡,張家數子聞言都是垂淚。

“那爹爲何託林延潮行此事?他政見素與我們不合,若是他不盡心怎麼辦,這不是反害了我們張家?”張懋修想起自己平日與林延潮不睦,擔心地道。

張居正道:“此子胸懷匡扶天下之志,又恐我前車之鑑在前,故而他在天子面前替爲父開脫,就是爲自己將來自保。”

張嗣修懷疑道:“林延潮能勝任嗎?”

張居正道:“若論揣摩聖意,幾位講官中,無人可及林宗海。”

紫禁城,中極殿上。

小皇帝坐在御座上看着張居正的乞骸歸裡疏。

待看到‘早賜骸骨,生還鄉里‘,‘臣不勝哀鳴懇切,戰慄隕越之至‘之句時,小皇帝想到張居正十年輔政,自己垂拱而受。每次御前日講無論風雨,張居正都沒有缺席,盡啓沃之勞。

眼見張居正命不久矣,在奏章上言辭懇切的請求自己,乞骸骨歸鄉。

小皇帝忍不住在中極殿哭出聲來。

張宏,張鯨,林延潮,王家屏等近臣好一陣勸,方纔讓小皇帝止住了淚。

小皇帝接過張鯨遞來的巾帕,止住了淚,恢復了鎮定之色。

左思右想了一番,小皇帝露出些許狐疑之色,向林延潮問道:“林卿家,張先生在府上與你是如何說?爲何不將此奏章上奏,而是託你呈給朕。”

林延潮也有一臉疑慮地道:“陛下,這臣也沒想明白啊。”

“如何沒想明白?”小皇帝不由氣道。

林延潮道:“臣奉陛下之命前往張府,本欲勸張先生,但又念及之前慈聖太后懿旨,故左右爲難,不之當說不當說,但卻不料臣還未開口,元輔就將此疏交給了臣。”

“臣當時大驚,問元輔爲何?元輔卻道,臣是陛下的帷幄近臣,蒙陛下信任,若以臣之言轉述陛下,陛下定不會覺得矯飾。唯有如此陛下方纔能明白元輔之心意。”

聽林延潮轉述,小皇帝踱步了一陣問道:“那林卿以爲張先生之言可信否?”

林延潮道:“臣豈敢以窺測元輔之城府,不敢斷言,以稟陛下,只是臣讀元輔此疏,如讀孔明之出師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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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聞林延潮之言,呆立半響陡然大慟,手撫御案道:“林卿家乃當世文宗,故能觀文知意,朕讀此文也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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