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娘子山,挖

清明前,妥妥地都是美食日。

二月春風燕子飛,筍芽絕嫩蚌肉肥。

一到二月,錢家後院就開始忙活起來了。依着往年的慣例,大金子就該領着一家子小的,上山去了。錢來順自然知道冬筍的味兒更是鮮美,只是,他本就不是農把式,在那地底下實在是找不出冬筍來,徒徒浪費了時間不說,天寒地凍的。

所以,錢來順就將主意打到了春筍,正值二月,春筍破土而出。

“西市已經有人開始賣春筍了,一個春筍就要一個銅板,那些管事模樣的都讓人一筐一筐地送……也就吃個頭茬鮮。”金氏每日都是掐着點兒地去西市,待得衙役來收攤位費之前,有些攤主爲了省八個銅板的攤位費,少幾個銅板,也都便宜賣了,左右都是自家出產的。

有些農戶離得遠的,天不亮就出門了,走了一個多時辰纔到了永安縣縣城,早早地將東西給賣完了,還能省下個攤位費不說,回去還能再做個半日的活兒。

雖說如此,金氏每日也能省下好幾個銅板。

錢來順深感,這個媳婦跟自己意外的合拍,如果平日裡不要拆自己的臺就更好了,不過看着媳婦的模樣,也不像是故意來拆臺的。

唉,無意的殺傷力才強。

“喔?春筍已經在賣了嗎?”錢家並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錢來順一聽就特來勁兒。

“可不,個頭可比冬筍小多了,可是半點兒不便宜。”永安縣的縣城裡,可是有不少的大戶人家,總之,都是不差錢的主兒。

離縣城最近的那個娘子山,就是馬車都要行半個時辰左右。

錢家,沒有菜園子,沒有雞舍豬圈,柴米油鹽都得花銀子買的,在這物價飛漲的年代,錢來順備感壓力,這麼一家小小的當鋪,也只能勉強地維持着一家子的開銷,且略有結餘。

看着二子撲騰騰往上竄的個子,過幾年又要去媳婦了……

盯着這個新娶進門的兒媳婦,肚子,只是稍稍瞄了一眼,還是要節流啊。

至於小閨女,他還是不看了,免得憑白地讓自己生悶氣。

“大金子,一會兒你將工具整整,明日一早,咱就去娘子山挖筍去,就跟往年一樣!”待得吃完飯,錢來順一抹嘴,吩咐道。

按着往年的慣例,是趁着鋪子還沒開門前,金氏留下來看家,錢來順駕着馬車將人送到娘子山山腳下,待得申時三刻左右,錢來順就會在山腳下等着。

自備乾糧,至於水,就着山上的小溪,一捧水就着喝着。

天才矇矇亮,三玉兒就被套上了一件灰撲撲的短衣,這還是二銀子穿小了的。短衣長褲,這還是頭一回上山時,錢來順看着附近的農戶做活時,穿的盡是這些短衣長褲卻是方便了許多,光是看着人家的春筍一筐筐的,自家一籃籃的,差距之大!

一回到縣城,就讓金氏連夜做了短衣長褲,自家人沒人一套。金氏得了吩咐,舉一反三地將褲腳邊留得多多的,若是短了些,就放些出來。

也虧得不是經常上山挖這個採那個的,若不然早就打滿了補丁。

三玉兒身上這條長褲,就已經打了一個補丁,在右邊的膝蓋處。

錢來順站在院子裡,看着各個屋子裡出來的人兒,滿意地點點頭,看着金氏的目光,更是火熱。

眼眸子一轉,見着孔氏仍是一身家常的衣裳,雖是陳舊了些,眸子暗了暗。

“我那裡也有一套短衣的,我這就給你去尋來,等得了空兒,再給你做一身。”金氏拉着孔氏進屋去尋那套舊衣了,錢來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想不疼媳婦,都難!

幾口就喝乾了一碗粥,不過今日都是要下力氣做活的,金氏昨晚就做起了饅頭,一大早就一人一個饅頭,在布袋子裡裝了十幾個饅頭作乾糧,不放心,包得厚厚實實的,說不得到了午間,還有些軟,這樣子纔好下口。

娘子山,從城門口出了,一路往北,途徑幾個稀稀落落的莊子。永安縣往北,大多都是縣城裡大戶人家的田地,一個個莊子都圍了起來。

“別往深了去,就咱尋過的老地方,可別走了遠了,二銀子,你可看好你小妹了,別讓她瞎跑!”錢來順不放心地叮囑了好幾回。

錢來順最終還是揚揚馬鞭子,走了,天亮了,當鋪要開門了。

錢家並不是農戶出身,祖輩都居住在縣城裡,日子說不得好,也只是勉強度日。一代不如一代,倒是真的。

未冒頭及剛冒頭的春筍最鮮嫩,大約冒出土地一寸左右,再多春筍就顯老顯硬,因此發現春筍也並不算是一件易事。不過,這些都難不倒大金子。

大金子做事向來有板有眼的,自打第一年挖不到冬筍後,但凡是有了空,大金子就會到人煙多的山頭去,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農人挖筍。

這挖筍也算是一項不外傳的手藝,那些農人可不得讓外人給瞧了去了。每回都是遮遮掩掩的,這麼一來,效率低了不少,喊了好幾回,仍趕不走。

該不是遇上了個傻的吧?惹不起難不成躲不起,第二日就換了個地兒。

如此幾年下來,挖個春筍,倒是沒啥問題了。

“挖筍時,看這地上的土,泥土微微鬆軟,隆起的地兒,差不離地就有筍了。”每回上山,大金子都會耐心地教導二銀子,只是,別看二銀子挺機靈的一個人,可這活兒實在是學不會。

“大哥,難不成你跟大嫂成親了後,就想把我跟小妹丟了?”二銀子很是傷心,總覺得大金子這是想分家了?

“沒沒沒……”大金子認命地揮鋤頭去了。

至於孔氏,也只是寵溺着笑了笑,她知道,這倆弟妹待自己,從不曾爲難自己,還明着暗着幫自己解了不少圍。

“小妹,你們先歇會兒,這活兒我來做就好了。”孔氏蹲下身子,就開始剝筍殼上的泥。

“大嫂,咱娘這筍都是曬乾了當菜乾吃的,往後放湯啊燉肉的。來回不方便,這筍殼都得撥了的,免得佔地方。

不過筍尖處的筍衣還是得留着的,到時候曬乾了,也能吃。“三玉兒已經做慣了這活計了,想着孔氏纔剛進門,應該不大清楚,蹲下身子就開始剝殼,邊剝還跟孔氏說着。

孔氏頻頻點頭,“我還不曾跟你們說過吧,我家就是住在山腳下的,也只是這兩年纔來縣裡投奔了舅舅的。

這些活兒,我熟悉着呢,只是沒想着,咱家也留着筍衣的。”離了錢來順的眼皮底下,又是自己擅長的活兒,孔氏不覺得話多了起來。

孔氏果真不是吹的,剝筍的動作嫺熟,一個頂倆。大金子顯得就有些吃力了,他本就是自學成才的,摸索着尋春筍。

求助地望着孔氏,“嘿,可別看我,我爹找筍倒是行的,我卻是從來沒學過這。”孔氏樂了,難得地看見了自家相公求助的眼神。

“剛剛來的路上,我看見了好些薺菜堆,咱採些回去,回頭還能攤餅子吃。”到了山裡,孔氏秒變話嘮,就是連自己都沒有發覺,這會兒頗有大嫂的架勢。

對於有好吃的,三玉兒自然是不會兒推辭了,況且,這會兒,大金子明顯已經跟不上節奏了。

二銀子也跟着孔氏倆人一道兒去,生怕這倆人給走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