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的喋喋不休。
“唔……二哥,包子有肉!”三玉兒口齒不清地道。
若是隔壁街坊進了鋪子來串門,見着了錢家兄妹雙手捧着包子,正吃得滿嘴流油,這包子可真是實在!
雖然是沒人來當鋪裡頭來串門子的,所以這兄妹倆才視若無人。自然,大金子也分得了兩口包子,嘿,肉包子餡兒的!
再多,大金子就直襬手了。
“我去給你們把風兒,你們快些吃,一會兒若是這個味兒散不掉……爹的鼻子可靈了。”大金子一邊在緬懷,這是多久沒嘗着包子味兒了?
二銀子抽不出空來應聲,只忙不迭地點點頭。
吃幹抹淨,打個嗝兒怕都是肉味兒了。不過,也幸虧這一個包子哪管飽的,打嗝怕是真的有些難了,只是鋪子裡的味兒怕是一時半會兒的也散不掉了。
“二弟,你打會兒算盤,一會兒爹回來瞧着你沒事兒做,又得挨訓了。”大金子就是這般過來的,只是他這個弟弟,好似比他以前都懶了些。
二銀子使了個眼色,“大哥,我去喝點兒水去去味兒!”
扣除了四個銅板的本金,兄妹倆人將餘下的銅板分了贓。
三玉兒淨得了八個銅板,外加一個包子。收穫頗豐的一個早上,雖然是提心吊膽了些。
不過小半個時辰,錢來順就踱着步子從後院進門了,先是照例去前頭的鋪子裡去坐鎮。
風平浪靜,待得錢來順捧起碗,“二十個銅板啥時候交出來?”輕描淡寫地道,好似不大在乎那二十個銅板的。若不是金氏離得近,實在是難以發現錢來順捧着碗的手,微不可見地抖了抖。
不能在第一時間看見自家相公反常的婦人,都不是合格的媳婦。金氏向來是如此要求自己的。
高要求才有高回報,只是效果如何,卻是不得而知了。
“爹……”二銀子哀呼道,想想打個同情牌。
“二十個銅板!”根本就不給人活路了。
啪!長期的高壓政策,二銀子猛地將筷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霍得站起身來。
一家子齊刷刷地盯着動作粗暴的二銀子。
“哎呀,二哥這是做啥。”三玉兒趕緊將人給拉下來坐在自己的身旁,這倆人原本就是挨着一處兒坐的。“爹,你知道的,我們是有苦衷的,不過,爹應該也沒興趣聽的!”
錢來順夾了一筷子的蘿蔔,“苦衷嘛,柱子已經都跟我說過了……”
三玉兒被噎了好大一口,不過自小便是如此慣了。“爹,啥都不用說了,明早咱一人一個包子吧?算我跟二哥請客了!”
錢來順瞪眼,仔細地盯着自己的這一雙兒女,飯桌上頓時安靜了。
錢家的飯桌上,每日都有一盆葷菜,今日恰巧是蘿蔔燉豬肉,滿滿地一大盆。不過,桌上就那麼一盆子菜。
“咱家的三兒也孝順了,你爹真是欣喜至極,這不高興地話都說不出來了。二銀子,明日你可得早起哦……”金氏貼心地給錢來順夾了一大塊的豬肉,還小聲地說着,“咱家閨女孝順吧,孝順吧?”
錢來順看着碗裡的好大一塊豬肉,他知道,每回金氏煮肉的時候,都會切一塊大塊頭的,那都是留給自己吃的。
只是這一塊豬肉,怎能跟二十個銅板比!
“好咧,爹!明兒個我給爹和娘買包子吃!”二銀子脆生生地應了,絲毫不介意他爹正拿着眼刀子剮他。
錢來順在幾個孩子面前,向來給金氏長臉,十幾年下來,這已近乎於本能。
第二日一早,還不等金氏來喚人,打着哈欠出門了,順道地到隔壁去尋柱子了。
待得捧着熱乎乎的包子回門的時候,扯着嗓子喊人了,“爹,快來吃包子咯……兒子請您吃包子!管飽!”
二銀子也真是個捨得的,他爹和他娘一人兩個肉包子,其餘四人一人一個包子。
錢來順喝着稀粥,八個包子十六個銅板,算來這兄妹倆還剩下個本錢了?
大金子的媳婦,孔氏稍一擡頭,就見着自家公爹擺着一張臉,如此豐盛的早餐能沒能讓他開懷,心下要求自己更是小心。“娘,這包子給小妹吃吧,我不,不愛吃!”
結結巴巴地說完,才見着一家人都張着嘴盯着她瞧,孔氏爲了增加說服性,努力地點點頭,“我真不愛吃這些!”
“就一個包子,推來推去作甚!這是你弟妹有心,吃着就是了!”不同於三玉兒捧着包子啃,錢來順則是用筷子夾着包子吃,吃幾口再喝上幾口粥。
後巷子裡。
二銀子數着荷包裡的銅板,“沒錯,是二十個!柱子,咱還打賭不?”
“我可沒有私房錢了!你家的包子可是我請客的,你可記得了!”柱子沒好氣兒地道,看着二銀子數銅板的樣子,心在淌血。
“我可是在書院裡唸書的,難不成二十個銅板還能數錯了?怎就學了這副市井氣兒,我還能賴了你不成?”柱子不滿地道,不過二銀子絲毫不在意柱子說的話,猶自笑嘻嘻地小心地收好了錢袋子。
“咱這不是親兄弟明算賬,若是多了,我這不是還能還給你,不好多了你。”
柱子一聽可不樂意了,“你分明就是怕我少了你,說得倒是好聽……”柱子小聲地嘟囔着,誰讓自己輸給了人家,只能自認倒黴了。
柱子是隔壁如家客棧的許家的獨子。雖說是隔壁,卻也是隔了一條小巷子。許家可是起了三層,開了家客棧。後院則是自家人住着的。
二銀子倆人雖說是同年,不過柱子仍在文隱書院唸書,許家人可是盼着柱子走科舉的。光是許家三層小樓,人家就有這資本。
爲此,許家可是下了大本錢的,在銀錢上,自然是不會摳着的。
“你是從沒吃過苦,自然是不知道我過得苦哈哈的,這日子拮据啊。我啊,就是想着給我家小妹弄點兒好吃的……”拋開這回,這二人往常也沒少哥倆好的。
配着苦哈哈的臉,柱子也無話可說。錢叔如何,但凡是這條街上的,沒有不清楚的,也難爲二銀子削尖了腦袋想着攢私房。
“我還跟我爹說了要買支新筆的,現在好了,啥都沒有了……”打小就不缺銀子,柱子自然從沒想過要攢點兒私房啥的,昨日的二十個銅板就已經是他的家當了。
跟你娘說,跟你娘說啊……二銀子耐着性子寬慰了幾句,然後,就分道揚鑣了。
如此折騰了兩日,這兄妹倆各自攢了十個銅板。
頭一日,柱子一下學歸來,就到了當鋪裡尋了錢來順說了二十個銅板的收尾。錢來順向來謹慎慣了,又豈是柱子這個半大的娃兒能套出話來的。
至於今日的二十個銅板,說是柱子被訛上了也不爲過。不過,這也不能怪二銀子,是柱子開口說出的賭約。
不過這回,二銀子若是輸了,也得給柱子二十個銅板。
賭徒的心裡,柱子也不過是想把昨日的二十個銅板給賺了回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