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遙思等人離着那隻精怪越來越近,祝得安心焦之下,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瞬間在沙地上殷紅了一片。該當如何,該當如何,這三車和尚是三藏法師的弟子,他能在這隻精怪的地盤上待上千年,莫非只有三藏法師的弟子才能解得此禍。
祝得安搖了搖頭,他知道的三藏法師的徒弟,只有小說裡那幾位,卻明顯與玄門道統無關。而且除了天蓬元帥在玄門傳說中有載,等等,天蓬元帥。祝得安想到了什麼,當下不知道管不管用,立刻掐訣唸誦到:“吾奉天蓬敕,玄武開幽關。獄吏少停考,陰兵周衛寰。魔王怒按劍,六洞鎮魔蠻。聽我傳宣敕,天門視黑山。急急如律令。”一道天門咒向着那隻精怪打出,片刻間讓它有些遲疑,祝得安藉機跳出了紅光的範圍。
身後,靈貓與四可正喘着粗氣,明顯是剛剛一路跟隨而來。祝得安回頭瞥了一眼,心裡又是一驚,四可與靈貓同樣也沒有影子。“看腳下,怎麼回事?”祝得安焦急地喊了一聲,四可與靈貓趕忙低頭,一瞬間卻是愣住了。它們怎麼沒有影子?
剛纔它們與遙思與陸珈玥在房裡休息,見到她倆突然向着窗外飛去,以爲是有什麼事情,於是就跟了出來,但遙思與陸珈玥沒有等它們,當它們追到這邊時,遙思與陸珈玥已經那樣了。靈貓試着向那圈紅光衝了一回,立刻流出了滿身的鮮血,它與四可知道自己不敵,這才分別返回去叫醒了祝得安與向前飛。不過爲什麼遙思他們沒有流血呢。
“我知道了,”四可嚷了一聲,“我們倆是獸靈,自來魂魄一體,所以纔會流血,主人和蓬萊仙子來的不是真人,而是生魂。”四可一叫,祝得安立刻明白了過來,那隻精怪佈下了迷魂陣,凡入陣之魂,必定會產生幻相,其實這裡根本什麼東西都沒有。
當下祝得安調轉體內的罡氣向着那隻精怪看去,口裡唸誦到:“天下神兵,八卦之精,攝到神將,安坐慰吾身。聞咒速至,百事通靈,無事不報,不得違令。吾奉。”安神咒念罷,祝得安的神魂頓時空靈起來,那隻精怪的陣法對他再無半點效用。
奶奶個腿,老子被一隻蛤喇忽悠了半天。祝得安罵了一句,已經明白那隻精怪是何物。怪不得都說沙漠多有蜃景,原來是修行成精的老蜃在做怪。此時那隻蜃精並不知道祝得安已經識破了它的法陣,還在暗自得意。萬載以來,桑田滄海,它沒有隨着海波退去,遺留此處修行,一直食人神識增功。要不是千年以前那個吃肉喝酒的禿驢,它早就修行圓滿,脫胎人形了,何至於等到今天。不過現在也不錯,不僅那個會念經的禿驢不再煩它,又收穫了幾個修真之人的魂識,想來天一亮它就可以化形而出了。
祝得安識破了蜃精的佈置,卻沒有直接對着它出手,跟自己比幻術,這玩意兒還差的遠。當下調轉梅山水法,向那隻蜃精使出了大幻之術。眼前的一切變得朦朧起來,蜃精的眼裡不再有遙思等人的身影,它遠遠地望去,自己的族人正在隨着潮頭一批一批地朝着遠海退去。
那裡,它的身形還異常渺小,它哭着對自己的族長喊到:“大人,我娘還沒回來,求你們等一等吧。”沒有人理會它,只有它自己哭着,尋找着前幾天被一隻碟裝的器物收走的自己母親的身影。它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好苦等着,看着滄海變成了桑田,一羣羣大獸奔馳而過。看着桑田變成了沙漠,大獸變成了一堆一堆的枯骨。然後,有人踏着虛空而來,飛翔像鳥兒一樣。是的,它要修成人形,變成那些空中的人,就能追上母親遠去的身影了吧。
一年又一年,它終於從這荒涼的天地之中悟得了修行的法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但卻碰到了一個和尚領着自己的弟子路過這裡,它想要問一問他們怎麼樣才能夠修成人形,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他們打下了沙漠之中。
它怒了,爲什麼從來都沒有人關心自己,它要報復,要讓所有路過這裡的人都付出代價。可惜,那個和尚的弟子留下了,住在了它的識海之中,折磨着它,讓它不能夠像以往那樣修行。可那又怎樣,它自己修行不成,那就吞噬別人的修行,今天,一切終於圓滿了。“娘,等我,等着我,”那隻蜃景滾滾地流出了淚水。
蜃精收了功法,迷魂陣內的遙思等人立刻清醒了過來。剛纔有一個聲音哭泣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們趕過來看了看,誰知道卻被困在了這裡。遠處,祝得安正盯着那隻蜃精狐疑,他本想着把他引到沙漠裡去,到白天被陽光曬成幹,但看到它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了。
“咦?”遙思看到了祝得安,驚異了一聲,“你衣服換好了?”陸珈玥撇了撇嘴,還管別人怎樣,她們已經衣衫不整了,看了祝得安一眼,也沒有說什麼,就拉着遙思飛回去了。倒是向前飛乾笑了兩聲,拱手對祝得安說到:“多謝護道真人,您大人大量,早知道這樣,我實在不應該在您窗前安裝監控偷窺你修行,實在罪過。”說着追上了遙思與陸珈玥,回魂去了。
奶奶個腿,祝得安罵了一句,也沒有管那隻蜃精。反正它已經陷入自己的迷惘之中,除非有梅山的人來,不然它永遠別想走出來,一輩子都生活再自己的自娛自樂裡吧。然後伸手撈起四可與靈貓,飛回了賓館。稍待了一會兒,即有敲門聲傳來,遙思與陸珈玥已經轉醒過來,知道剛纔是祝得安救了自己,過來道了個謝。祝得安倒是沒有在意,見東方天已發白,跟衆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吃頓早餐,就啓程去天山。
這邊的天色亮起來的時間晚,祝得安一邊掏錢付了帳,一邊心疼地盤算着師父留下的錢還有多少。順便打包了衆人吃剩下的湯湯水水,大包小包地拎着走出城外,御風與衆人向天山飛去。路上遙思還是沉思狀,真不知道是她考慮的事情多,還是反應慢。不過陸珈玥與向前飛倒是比之前客氣了許多,也許昨晚的事情讓他們明白,祝得安並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修行弟子吧。這一番,已經顯現出了他護道之人的風範來。
祝得安倒是沒有端着架子,跟衆人說了一下昨夜的事情,大家都對三車和尚的出現表示驚異,卻也不明白他說的功德圓滿是什麼意思。西域之地確實爲佛教滲透已早,但如今信佛者已經稀少了,他所說的功德圓滿,難道是說不用再管路過的行人了?那未免也太三車了吧。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衆人已經登臨了天山的半腰,卻沒有見到如嶗山那樣的止念之界。靈貓客氣地對祝得安笑了笑,告訴他天山派雖在天山,卻不在眼中。一行人一時沒有明白,直到它解釋了一番,才清楚怎麼回事。原來天山的根基在天池之下,飛身躍下的剎那,才能夠進入到天山內門之中。那裡對於俗人是個險境,卻也是最好的結界。畢竟誰也不會閒着沒事跳坑玩。
“真人,”靈貓衝着祝得安點了點頭,又看了其他人一眼,纔有些得意之色地說到:“天池之內,有騰蛇之後守護,爲我派排名第二的鎮山神獸,衆人進入時且隨在我的身後,它自然不敢打擾。”說着,一頭紮下了天池,卻未及水面,清光一閃消散了。遙思也笑了笑,請諸人進入了天山的內門。
一重水面,兩番天地,祝得安睜開眼來,卻見到了一個與天山完全不同的秘境。這裡全然沒有外界的陰寒,幾座山峰上都是樹木蔥鬱,腳下更是靈草遍佈,騰騰昇起陣陣仙氣。祝得安感覺這裡比之於蓬萊仙境也差不許多,尤其是在宮宇佈置上,更顯大氣。
繞過山澗上竹木搭成的小橋,一道山門聳立在衆人的眼前,將飛流而下的瀑布罩在了腳下。匾額上寫着四個蒼勁金光大字:玄之又玄。祝得安暗暗稱道,這四個字隱隱透出道則,如果不是之前自己逢着藥王降聖,說不定會激動地喊起來。正要跟遙思仙子誇讚一番,耳邊卻傳來了不合時宜的吵架之聲。
“沒臉的東西,也好意思編排你祖宗,你爺爺我九尾皆在之時你算是什麼東西,如今老子功力減退,輪到你這個廢物擠兌你大哥了。”另一道聲音也沒有示弱,“滾球吧,你瞅一眼你那熊樣,拖着五根尾巴跟破蒲扇似的,懶得搭理你。”吵着吵着,天山的兩隻鎮山靈獸就要動起手來。
“天吶,百年不遇啊,”向前飛往前湊了湊,一臉壞笑地說到:“今日不管龍虎相鬥勝者爲誰,得意的都是天山,反正都是自己家的,是吧,遙思仙子。”不過遙思卻沒有理會他,而是盯着祝得安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說到:“我知道了,三車和尚說他功德圓滿,莫非是料到我們會在那個時候去?”然後擡起下巴指了下祝得安,像是問他自己所說的有沒有道理。
“那個,遙思仙子,那事過去了,就別理會了,你看你家的貓就要被人欺負了。”祝得安實在不知道怎麼跟遙思正常地聊兩句,只好無奈地岔開話題,指了指靈貓與那隻蛇形的怪物。遙思扭頭看了一眼,卻沒有理會,反而又陷入沉思之狀中,不知道尋思什麼去了。
“得安真人,”陸珈玥悄悄地走上來,輕聲地對祝得安說到:“此地熱鬧,恐引來天山弟子,卻不是我等可以說話的地方,不如早些離去,見過靈無掌教纔是。”陸珈玥知道祝得安的時間耽擱不起,但他經常不分場合地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陸珈玥只好時時提醒他,莫忘了前路。
祝得安點了點頭,對遙思起了個手勢,“勞煩遙思仙子帶路,去見過貴派掌教吧。”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已經有幾道虹光自遠處的幾座山峰上飛來,落在此處,卻沒有勸架,而是饒有興趣地看起兩隻靈獸打架來。然而當中幾人已經注意到了祝得安一行,見着面生,當下皺了皺眉頭,繞過兩隻靈獸,直直地走了過來。
“師妹遠遊而返,不去見過掌教與靈韻師姑,卻在這裡作甚。”一個劍眉入鬢的年輕人衝着遙思喊了一聲,轉而看着祝得安等人,有些不悅地說到:“爾等是什麼人,卻趁着遙思師妹修行遲鈍之時混入我天山派?”聽上去像是呵斥,顯然這個人對祝得安等人的出現有些不滿。
奶奶個腿,哪來的不懂事的傢伙,不去問你家大人倒責怪起老子來了。祝得安有些生氣,這一路上不拘是誰都會責難自己幾句,全然沒有在乎自己護道之人的身份,顯然是趾高氣揚慣了。見祝得安面色一沉,陸珈玥知道他懶得理會這些人,只好自己向前幾步,行了一禮說到:“在下蓬萊陸珈玥,隨遙思仙子拜會靈無掌教,還望通秉。”
來人打量了陸珈玥一眼,心裡有些驚異,立刻換上了一副微笑的嘴臉,客氣地說到:“原來是蓬萊仙子,是我唐突,且隨我去見過諸位長老。”說着立刻騰空欲起,卻瞥見祝得安也跟着,頭也沒回地嗤笑了一下,“你是要去送死嗎?”
聞言,祝得安一振衣袖,當下要發火。奶奶個腿的,你沒看到老子穿戴有護道之人的服裳,以爲在你的地盤老子就不敢教訓你麼。心裡咒罵着,祝得安起手就要掐訣運功,卻沒想到,四可扯了一下他的褲腿,制止住了他。祝得安心裡有些不快,四可這隻畜生,遙思還沒有認下它,就已經不把自己當外人了,是要攔着自己爲天山的這個弟子爭取機會麼。
四可卻不知道祝得安在心裡嘀咕着什麼,悄悄地對他說到:“人說雲從龍,風從虎,你看那隻靈貓用法,不是風行之功嗎?你着急跑什麼?”聽四可說如此,祝得安愣了一下,頓時有些羞愧。連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些細節,倒是四可有心了,真是沒白照顧它一場。
想到這裡,祝得安不再跟那人計較,只是跟陸珈玥說了一聲,“你且去,我稍後就來。”陸珈玥有些不太情願,畢竟天山派點名要見的是祝得安,自己去了算是怎麼回事。不過看眼下的情形,要是他真跟着同去,說不定會跟這個天山的弟子打起來。想了想,陸珈玥還是自己硬着頭皮跟上前去,打算見過天山掌教後先分說一番,免得祝得安惹出什麼事來。
看着那個天山的弟子與陸珈玥走遠,祝得安才轉回身來,打算仔細觀摩一下那隻靈貓的風行之法。不過他尋了一圈,卻不知道遙思跑到哪裡去了。也沒有多想,祝得安退回衆人之間,打眼看了起來。心裡暗歎到:不愧是修行千年的靈獸,雖然靈貓的功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但是在經驗上還是要比那隻血脈不純的騰蛇高上許多。只是它畢竟九尾已失,新生的五尾尚未聚起靈氣,最終還是顯得有些不支起來。
但是這些對於祝得安已經夠用了,他的識海中本就具有風行的功法,簡單看了靈貓的運功法門,已然明白了許多。祝得安躲在衆人中間,默默地在體內調息着:“養氣忘言守,降心爲不爲,動靜知宗祖,無事更尋誰。真常須應物,應物要不迷,不迷自性住,性住氣自回。氣回丹自結,壺中配坎璃,陰陽生反覆,普化一聲雷。”
一息功畢,祝得安覺得丹田之內的巽位已成,但是卻凝固着,不能與其他卦位相合。不由地在內心裡嘆了一句:非是聚起木行之法,所成巽位終是難以相合九脈之功。不過好歹讓他感悟到了巽位的隱動,似乎自己的騰空之術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雲篆太虛,浩劫之初。乍遐乍邇,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餘。天皇真人,安筆乃書。以演洞章,次書靈符。元始下降,真文誕敷。昭昭其有,冥冥其無。”祝得安在心裡運轉法決,正要試一試自己的騰翔之術,卻聽得耳邊靈貓大喊了一聲:“就是那個人,脫了褲子**了遙思仙子。”說着擺脫開那隻半血騰蛇的糾纏,指着祝得安大叫到。
奶奶個腿,你自己打不過跑就是了,幹嘛要拿我當擋箭牌。祝得安大罵了一句,躲開那些天山弟子的怒氣,一躍飛出了老遠。見祝得安想逃,那些天山弟子直接相信了靈貓的話,直直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