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這話蘇然以前並沒有多少體會,但是現在自己做了母親之後,她才知道,爸媽原來對她那樣好。
從前她總是埋怨,覺得爸爸對她不夠關心,媽媽總是不能理解她,但是現在想來,難道她當初就不任性麼?
如果現在倒回去重來一次,許多事情她都一定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即便是改寫不了最後的結局,她也一定不會如現在這般悲傷自責,懊悔遺憾……
如果,如果。
那有什麼如果呢。
夜風吹得蘇然鼻子發酸,她不知道葉北辰爲什麼突然要跟她提起親人的話題,也不想再往深了猜了。也許她其實猜到答案了,但是那又如何呢?
什麼都不會改變。
葉北辰這一路上,其實也在回憶,回憶着今天下午,那個老婦人在自己辦公室裡的哭訴,也回憶着自己從各種途徑蒐集來的那些信息碎片,最後拼湊出來的信息。
他無意調查她的隱私,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怎麼做,纔是對她來說最好的選擇。
他了解了當年的種種之後,才終於深刻地體會到,蘇睿對蘇然的疼愛有多麼深,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蘇然不願意改姓的緣由。所以他纔會冒出讓暖暖姓蘇的想法。
只是那個流着眼淚告訴他這一切的老婦人,他卻始終沒有想好,究竟應該如何應對,他不確定自己該不該答應對方的請求。
但是現在,他終於有答案了。
不答應。
堅決不能答應!
因爲如果再讓對方見到蘇然,肯定會在蘇然的心裡再添一道傷痕。他是她的丈夫,他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蘇然剛纔的回答其實已經很清楚了,她不需要別的親人,也不想要!那麼葉北辰要做的事情,就是替她把不想見的人隔絕在她的世界以外,讓對方再也沒有跑到她面前、勾起她傷心事的機會。
明天一早,他就去回絕掉對方的請求,並且想辦法讓對方打消認親的念頭。葉北辰簡單地盤算了一下到時候的說辭,心情這才輕鬆了幾分。
那些往事,雖然不是他親身經歷的,但畢竟是跟他最心愛的女人有關,知道了以後,他的心裡其實也一直沉甸甸的。
他好心疼她。
原來他一直都以爲,蘇然是跟他在一起之後,才變得多災多難的,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她的磨難,從很早很早以前,甚至是還在孃胎裡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她那麼柔弱的一個人,真難爲她是怎麼扛着那些傷害,一步步走到現在的……
第二天,葉北辰就親自回絕了那個老婦人的認親請求,也拒絕接受對方說自己是被冷月欺騙了的解釋,他代替蘇然,做出了不原諒的姿態。
不管怎麼說,對方曾經在蘇然即將臨盆的時候,跑到醫院去試圖讓蘇然打掉孩子,這樣的行爲,都是葉北辰無法原諒的。
老婦人因此而記恨上了葉北辰,認爲是他從中挑
唆,纔會讓蘇然不肯認她這個外婆的。人嘛,總是有這樣的特性,喜歡把過錯推到別人的頭上,以減輕自己內心的負疚感。如果不是她年紀大了膝下寂寞,也許根本就不會萌生出想要認親的念頭,更加不會擺出先前那種認錯的姿態了。
但是現在,既然葉北辰不幫她認親,她的姿態也就沒有必要繼續擺下去了,把黑鍋一甩,自己輕輕鬆鬆的。
她和葉北辰都互相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過程當然是非常不愉快的,只不過這些事情葉北辰都沒有讓蘇然知道,所以蘇然的心情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吃過了午飯之後,葉北辰抽空給蘇然打了個電話,與她聊了些閒話,聽着她柔軟如水的聲音,心情才終於好了幾分。
可是這樣的好心情卻不長久,下午的時候,看守所的所長親自打電話過來,說冷月鬧着要見他。
葉北辰一聽到這個消息就覺得頭疼,不住地用手去按太陽穴,同時在心裡想着,自己果然還是高興得太早了一些,昨晚纔剛剛慶祝過,今天噁心事兒就一件連着一件。
到底有完沒完!
葉北辰心情煩躁,冷冷地說:“我沒空!”
所長猶豫了幾秒,忽然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葉少,求您了,您就見她一面兒吧,要不然的話,她……她不消停啊!”
葉北辰皺眉,問道:“她都怎麼不消停了?”
對方立刻開始大倒苦水了,原來,這段時間,葉北辰一直在忙,葉天佑生病住院,暫時沒人有精力去管看守所裡的冷月,結果那個女人就開始作天作地的天天鬧騰。起初,她還只是仗着自己有癌症,利用別人的同情心和憐憫,天天喊疼,天天要求看醫生。後來,她就開始變本加厲,嫌棄看守所裡的飯菜不夠好吃,要求吃小竈,又嫌棄住的地方不夠好,要求添置各種東西……呵呵,她列出來的那張清單上面的東西,要是全都置辦齊了,估計看守所也可以改名叫商務酒店了。
看守所的人,礙於她的身份,不敢太過苛待她,一些能滿足的要求全都儘量滿足了,可是有些實在辦不到的事情,也只能拒絕她。結果她就天天鬧騰,天天罵人……
她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一直都是單獨關押的,沒有跟其他犯人接觸的機會,但是看守員還是會天天見到的,畢竟得有人給她送飯不是麼?結果啊,每個跟她接觸過的看守員全都被她罵過,這也就算了,甚至還有一個新去的小姑娘,不小心被她撓了一下!臉上!本來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差點兒就那麼毀容了!
還有更過分的,那女人除了罵人以外,偶爾也說些別的,說自己是冷家的大小姐,是自己家族的勢力多麼多麼大,威脅看守員幫她跟外界聯繫,要不然就弄死看守員全家之類的……許多該說的不該說的話,她撒起潑來的時候幾乎全抖落出去了,要不是那些看守員不敢把聽到的事情到處張揚,只怕現在早就滿城風雨了。
這些事情,葉北辰光是聽着都覺得鬧心,真難想象這段時間
裡面,那些看守員都是怎麼忍受那個瘋婆子的。
“葉少啊,她要是再那麼鬧下去,我遲早有一天兜不住啊……求你了,你就過來見見她吧!”
“她說過到底爲什麼想要見我麼?”葉北辰沒有直接答應,不過問出這種話來,其實也就代表着他有想要過去的心了。
所長立刻說道:“具體的她倒是沒有說過,不過……不過我猜測她可能也就是牢騷幾句,外加求葉少您把她弄出去吧,應該不會有別的。”
葉北辰無聲地冷笑了一下,想着要是真的有那麼簡單,那還好了呢。
那個瘋女人,連看守都能打罵成那樣,更何況是他這個兒子?說話能好聽纔有鬼了呢。
他可真是不願意去見,可是人家看守所的所長都親自打電話過來求他了,他要是不去,也未免太不給面子了。
葉北辰琢磨着,那些看守未必嘴巴個個牢靠,之所以沒有把冷月的那些胡言亂語傳出去,肯定是這個所長下了功夫,警告過手下的那些人,纔會如此的。人家也算是幫了他,而且還特意撐到網絡上的輿論平息以後纔來找他,葉北辰實在沒有理由不答應對方。
“我下午就過去。”葉北辰壓下心中的鬱悶和煩躁,答應了對方的請求。
所長一聽他肯去,頓時高興壞了,就差沒有千恩萬謝了……從他的這種表現裡面,葉北辰也能間接地猜出來,冷月究竟鬧騰得有多厲害。
也真難爲她了,癌症晚期患者,居然還那麼能折騰。
掛斷電話之後,葉北辰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了口氣,心裡頭依然在想着:爲什麼那個女人就不能消停一點呢?
爲什麼老天爺就連片刻的喘息機會都不願意給他呢?他昨天還以爲自己可以放鬆下來了呢,結果倒好,噁心事兒沒完沒了的。
過了幾分鐘,陳剛敲門進來了,開口說道:“葉少,您昨天讓我買的東西都已經買齊了,您看需要現在安裝麼?”
葉北辰愣了半秒,纔想起來自己昨天的確讓他買過東西。
“裝上吧。”他揉着太陽穴回答。
也不知道他這段時間是不是用腦過度了,總是覺得頭疼,記憶力似乎也變得差了很多。
陳剛點頭應了一聲,轉身打算出去,卻被葉北辰給叫住了。
“你有煙麼?給我一根。”葉北辰說。
陳剛苦笑着說:“我也沒有……我現在去幫您買?”
“行,去吧。”葉北辰壓着心底的煩躁,點頭說道。他想着現在距離晚上回家還有半天的時間呢,應該足夠他把身上的煙味散掉了,應該不會影響到蘇然和孩子纔對。
煩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他想要抽菸讓自己的心裡痛快一點兒。
陳剛去了又回,把煙放下之後,纔去忙別的事情了,葉北辰靜靜地抽菸,一根接着一根,心情終於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在心裡跟自己說,不就是再去見她一面麼,有什麼大不了的,見就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