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葉北辰冷笑一聲，打斷了冷月的話，“爲了我好？你倒是說說，非得要弄死我兒子女兒，是哪門子的爲我好？把我用鐵鏈子捆起來，每天就只給那麼一丁點食物和水，折磨我，又吊着我的命不讓我死，是哪門子的爲我好？”
冷月無言以對。
她做的那些行爲，本來就不是什麼爲了他好，現在說出那種話，不過是狡辯罷了。真要讓她講出些道理來，怎麼可能？
即便是歪理，她現在都說不出來了。
“我是你媽……我是你媽媽！”她彷彿只會說這一句話了。
“沒錯，你的確是我媽。”葉北辰不否認這一點，他非常平靜地承認，只是緊握成拳的雙手，卻在無聲地昭示着他其實並不平靜的內心。
冷月緩了一口氣，像是要努力強撐出一些最後的氣勢似的，她說：“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才把你生下來的，就算我做了幾件對你不好的事情，那又如何？你有什麼資格怨我怪我？你的命都是我給你的！”
葉北辰輕輕地扯了扯嘴角，平靜而略顯淡漠地問她：“所以你就覺得，你有權利支配我，甚至是剝奪我的生命，我兒子女兒的生命是麼？”
“我是你媽！”冷月也只能說這一句話了。她其實心裡也知道自己理虧，不過是爲了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才強行裝作有理的樣子罷了。但是這種硬裝出來的有理，怎麼可能跟真的一樣呢？甚至都不需要葉北辰去如何反駁打擊，她自己就撐不住。
葉北辰也不爭辯，只說：“既然你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那就到法庭上去跟法官講你的這些道理吧。我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只要法官能認爲你的確沒錯，我就不怪你。”
他勾了勾嘴角，輕聲問一句：“如何？”
冷月被他氣得變了臉色，想要開口罵，又怕這一罵就把葉北辰給罵走了，從此徹底沒了指望。她想了又想，還是不得不把嘴邊的話給咽回去了。
“媽錯了。阿辰，媽錯了……”冷月垂下眼睛，低低地說着。她向來高傲，瞧不起任何人，像現在這樣低頭認錯，還是生平頭一遭。
她幻想着，自己認錯了以後，兒子就能原諒她，然後看在骨肉親情的份上，至少讓她可以離開這裡自由地生活。
可是……怎麼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期望的樣子來發展呢？她又不是上帝，她只是個壞事做盡、衆叛親離的老女人罷了，憑什麼期望自己一句輕飄飄的認錯，就可以獲得原諒，就可以讓葉北辰不惜一切代價地爲她奔走，讓她脫罪？
她想得可真美。
葉北辰依然那麼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即便冷月不跟他對視，也還是能夠感覺到那灼灼如炬的目光。她的心像是在滾燙的油鍋裡煎了幾個來回似的，說不出來的難受。
“當初你把我關起來的時候，我也求過你的，語氣比你現在還要誠懇得多。”葉北辰的聲音依舊平靜淡漠，“媽，你還記得麼，你當初是怎麼迴應我的？”
冷月的嘴脣哆嗦
了一下，沒敢說話。
她當然記得。那時候她被嫉妒和仇恨迷了心，她對他說……
“這都是你自找的！誰讓你執迷不悟！變成現在這樣，是你活該！”
這是當初冷月衝着葉北辰喊出來的原話。
葉北辰記得，一字不差地記得。他現在用淡漠的語氣重新說了一遍，停頓之後，又忽然輕笑一聲，說道：“媽，這話是你當初說給我的，我現在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你……”冷月語塞，竟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了。她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沒有希望再離開這裡，不願意去想自己接下來會受到什麼樣的判決，更不敢去想自己孤零零地死在這裡或者是監獄裡的場景，會有多麼淒涼。
她的心裡充滿了悲傷和絕望，終於緩緩地流出了幾滴眼淚。
葉北辰別過頭去，淡淡地說：“你說要見我現在也見着了，我要走了。”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不理會身後聲嘶力竭地哭喊。他的心裡堵得難受，不想再繼續呆下去了。
當初，他哀求冷月放過他、放過蘇然和孩子的次數，何止千百次？哪一次冷月聽過？
當初，是她不顧親情在先，也是她冷血地把他折磨到瀕死的程度，又害得他的骨肉險些胎死腹中……他如今不過是冷漠這麼一回而已，在她曾經做下的那些惡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葉北辰沉着臉離開了，甚至連看守所所長過來跟他道別都被他無視了。他現在誰都不想理，什麼話都不想說，他只想一個人清靜清靜！
葉北辰開車狂飆了許久許久，心裡憋着的那口惡氣才終於消散了幾分。他把車停下來，掏出手機靜靜地翻看着蘇然和孩子的照片，心情這才稍微好轉了一些。
至少，他們都還平安……雖然歷盡波折，但是至少他們都還在他的身邊，沒有人可以搶走。
他翻着翻着，忽然就見到了當初在醫院裡拍的那些照片。那個時候，平平和暖暖還都在保溫箱裡，瘦瘦小小的，胳膊比他的手指頭也粗不了多少，身上幾乎沒有肉，只要皮包着骨頭……
那樣的照片，即便是現在再看，葉北辰依然覺得揪心。
如果沒有那個女人搗亂，他的孩子不會早產，可以安心地在蘇然的肚子裡繼續長大，長得更結實一些再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來。蘇然興許也就不需要在肚子上挨一刀，留下一條長長的傷疤。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那個女人，因爲她的自私和冷酷，險些害得蘇然一屍三命，險些害得他也丟了性命……如果那時候陳剛沒有及時去救他的話，他肯定會悄無聲息地餓死在那個房子裡，沒有人知道。說不定要等上幾個月，等他爛了、臭了，纔會被鄰居發覺，纔會有警察破門而入，發現他噁心嚇人的屍體……
葉北辰閉了閉眼，在通話記錄裡翻出那個看守所所長的電話，打了過去。
“王所長，不好意思啊，我剛纔心情不大好，走的時候都沒跟你打招呼，你可別見怪啊
……”葉北辰捧着手機笑呵呵地說話，只是眼底卻沒有分毫的笑意。
王所長本來是被他的無視弄得心裡有些不痛快，但是礙於葉北辰的背景和勢力，也不敢怎麼樣，頂多心裡頭憋一會兒也就算了。哪成想，現在葉北辰居然主動給他打電話，而且還頗有些道歉的架勢，這可就讓他受寵若驚了。
葉北辰是什麼身份啊，就算心情不好不搭理他了，又能怎麼着？可人家現在氣消了以後，還能記着給他打電話道歉呢！
王所長激動得聲音都發顫了，趕緊說：“葉少，您可別這麼說……那個冷女士的脾氣擺在那裡呢，您心裡不痛快再正常不過了。是我沒安排好，讓她氣着您了，怪我怪我……”
葉北辰靜靜地聽他說完，才忽然話鋒一轉，說道：“不知道你今晚有沒有時間呢？咱們一起吃個便飯吧？”
“好好好，我也一直想要跟葉少您交個朋友呢，可就是怕您太忙了沒時間，才一直沒敢去打擾您……葉少你可千萬要給我這個面子，今晚這頓啊，我來請您，您可千萬別推辭啊……”王所長半真半假地驚喜着。
葉北辰輕笑一聲，打斷了對方的客套話，他說：“我開口說請客的，怎麼能讓你出錢呢，是你別跟我客氣纔對。正好我也有些事情需要麻煩你，晚上這頓，我請你。”
他語氣很淡，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味道。王所長不敢再說別的，只好乖乖地應承下來，掛斷電話之後在心裡琢磨着，葉少有可能要吩咐什麼事兒，以及晚上的飯局怎麼才能給葉少留一個好印象。
葉北辰這邊掛了他的電話以後，又馬上再撥了另外一個號碼。這一次，卻是打給蘇然的。
“北辰，你今天是怎麼了啊，電話這麼多……是想我了麼？”蘇然一接起來，就笑嘻嘻地說了一大串，聲音都是雀躍的，聽着就讓葉北辰心頭一鬆。
“嗯，我確實想你了。”葉北辰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嘴角的笑意很淡，卻很真實。
蘇然總是有這樣神奇的魔力，無論他的心情多麼糟糕，只要能夠聽一聽她的聲音，心情就能好起來。
現在也是一樣。
“然然，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啊？跟我說說唄，什麼事兒這麼高興？”他用輕鬆的語調跟她扯閒話，同時放空自己，什麼都不再去想。
蘇然興奮地告訴他：“咱們的寶寶會發出各種聲音啦！對了對了，我還特意錄下來了呢，要不我現在發給你聽啊？”
“好啊。”
蘇然掛了電話，通過微信給他發了一段音頻過來。葉北辰點開聽了，都是一些很凌亂的音節，類似於“哦”或者“啊”之類的簡單音節。
寶寶的聲音嫩生生的，聽得他心頭髮軟，再多的煩悶也想不起來了。
老天爺待他也算不薄了，儘管搶走了一些東西，但是這些最珍貴最美好的，還給他留着呢。
葉北辰一遍遍地聽着那些咿咿呀呀的音節，臉上的笑容緩緩綻放。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很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