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辰心下一怔,立刻起身往外走,正好遇上急衝衝跑進來的藥童,他神色慌亂,氣喘吁吁,聲音裡還帶着顫抖,“樓姑娘,不好了,那個中毒的男人醒來,他、他抓住了我家少爺!”
“讓我走。”樓辰跨出小院的時候,正好聽到一聲低沉壓抑的男聲響起,樓辰擡眼看去,只見裡間通道上,一名男子拿着把劍架在方如輝脖子上,眼中滿是戒備和不安地盯着曲凝雙,兩人堵在通道里對峙着。
天色已晚,病人和幾名坐診大夫都已經走了,外室只剩下一個藥童和一個藥房先生,兩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焦急地看着堵在裡間通道的幾人。
樓辰靜靜地站在通道的最後,暗暗觀察着男子。這人應該已經喝過一次藥了,不然現在也醒不過來挾持方如輝。
青黑色稍稍退去之後,男子臉色依然蒼白泛灰,不過好歹也能看清楚長相,此人劍眉星目,眉宇間自有一股英氣,看得出是個俊朗的男子。但是吸引樓辰目光的,並非男子的樣貌,而是他手中的長劍。
中午的時候,樓辰就見過男子腰間別着一把劍,劍鞘普通,劍柄粗糙,沒想到,它的劍身竟是這般特別。長劍通體墨黑,刃長兩尺七,刃寬兩寸,比一般的劍笨重很多,劍鋒都像未開刃似的,但是那把劍離方如輝脖子還有幾釐距離,他的脖子上卻佈滿了一道道血痕,可見這把劍並非看起來這般鈍。
曲凝雙急紅了眼,怒道:“現在沒人不讓你走啊,你先放開如輝哥哥再說!”
通道太窄,小安跟在樓辰身後,也不敢上前添亂,但看到自己少爺被那人拿劍逼着,脖子都出血了,心裡又急又怒,罵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不知好歹,若不是我家少爺好心救你,你早死了,現在居然還拿劍挾持救命恩人!”
男子聽到小安的話,尋聲望去,目光落在樓辰身上,渾身一僵,他記得之前他模糊中好像醒過一次,只看到一抹青衣在眼前劃過,他的後頸劇痛,之後便暈了過去。
架在方如輝脖子上的劍逼近了幾分,男子的神色更爲緊張了,低呵一聲,“退後。”
看着方如輝的脖子上又添了幾條血痕,曲凝雙連忙後退幾步,叫道:“好好,我們退,你別傷害如輝哥哥。”
男子抓着方如輝一路往外走,方如輝雖然沒有武功,好在一直都很鎮定,配合着男子步伐,脖子倒是沒再吃苦頭。
兩人慢慢退到千草堂外面,曲凝雙怕男子對方如輝不利,不敢讓他走遠,追上前幾步,叫道:“現在你已經走出千草堂了,快放了如輝哥哥。”
男子看着圍過來的幾人,遲疑了片刻,最後長劍仍是沒從方如輝脖子上移開,拉着他退了幾步,說道:“不許跟過來,不然我殺了他。”
樓辰在男子眼中並未看到殺意,他看起來也不像奸惡之徒,樓辰拉住已經按耐不住,想要衝上去的曲大小姐,冷聲說道:“你身上的毒只有他能解,現在把他抓走,不能及時用藥,走不出這個洛水鎮,你就會毒發身亡。”
清淺冰冷的聲音聽在耳朵裡,讓人有一種神智清明的感覺,男子忍不住再次看向樓辰,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當看到樓辰腰間如絲帶般纏繞的軟劍時,男子雙眼猛地瞪圓,心頭一震,激動地手裡的劍都快握不住,低叫了一聲,“藏鋒!”
周圍的人都莫名其妙,樓辰看向男子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衆人不明白,她自己卻清楚這句話的意思,“藏鋒”,正是她腰間這把軟劍的名字。
她五歲開始在小姨身邊習劍,一眼便看中兵器房裡少有人使用的軟劍。小時候,小姨讓夙家的鑄劍師給她打造了一把適合她使用的小軟劍,等她身形抽高之後,父親將這把劍送給了她,只說這劍名喚“藏鋒”。
父親並未細說劍的由來,她之後也只聽說這把劍是父親特意爲她尋的,至於其他的,她還真的不知道。她非常喜歡這把劍,從她十三歲開始,這把劍便常伴身側,從不離身。想不到今日會在這裡遇到一個能一眼便叫出它名字的人。
想必這把劍還另有故事,她倒是很感興趣。
男子終於將炙熱的目光從軟劍上移開,轉向樓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目光很是複雜,久久才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你是誰?”
樓辰餘光看到兩道人影極快地朝這邊跑來,不動聲色地回問道:“你又是誰?”
男子皺了皺眉,不知在想些什麼。就在男子的注意力都在樓辰身上,精神恍惚的時候,兩柄長劍忽然從一左一右襲來,男子大驚,連忙揮劍隔開,方如輝終於脫離了他的掌控。
曲凝雙立刻衝上前去,扶着方如輝退到牆邊,急道:“如輝哥哥,你沒事吧?”
方如輝只是脖子被劍鋒擦傷,破了點皮流了些血,並不嚴重,看到男子與阿痕和牧巖纏鬥,還吐了一口血,連忙叫道:“你們快制住他,莫再讓他妄動內力,不然毒氣衝入心脈,神仙也難救。”
曲凝雙拉着方如輝坐下,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沒好氣地說道:“他傷了你,你還想着他的毒,這種人有什麼好救的。你別亂動,我幫你包一下傷口。”
曲凝雙眼睛微紅,語氣雖然不好,動作卻很是溫柔的給他包紮,方如輝連忙接過帕子捂在傷口上,有些尷尬地說道:“我沒事,多謝曲姑娘,我自己來就好。”
曲凝雙難得兇狠地瞪了他一眼,把帕子重新搶了回來,小心地給他包上,這次方如輝倒是沒亂動。
男子原本就中了毒,身上又有內傷,雖然有利器在手,也沒能抵擋住靳衍痕和牧巖連手。不一會兒,長劍就被打落在地,男子也被兩人摁倒在地。
男子趴在地上,又嘔了一口黑血,看到男子奄奄一息,方如輝趕緊說道:“你們快把他扶進裡間。”
牧巖和靳衍痕一左一右架着男子,正要走進千草堂,忽然兩道黑影從對面的房檐上急衝而下,手中長劍直指男子。
“小心。”樓辰低叫一聲。
靳衍痕反應迅速,左手用力一甩,將男子推到地上,險險地躲過這滿含殺氣的一劍。
兩名刺客見狀,目光狠戾地看向靳衍痕和牧巖,劍鋒一轉,直指二人咽喉,完全無視二人身上穿的官差服,出手便是殺招。
靳衍痕急退兩步,避過刺客迎面一劍,牧巖卻擡劍擋了回去,可是他沒有想到,那刺客另一隻手中,還藏着一把匕首,就在牧巖揮劍的時候,匕首便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靳衍痕急忙擡劍阻隔那快要刺入好友胸膛的匕首,另一名刺客趁機偷襲他,靳衍痕只能側身躲避,雖然避過要害,手臂還是被劍尖劃傷。
樓辰此刻也已經趕到兩人身側,一腳踢在一名刺客手上,刺客後退了兩步。
“阿痕!”這時一道暗紅的身影也衝了過來,女子氣勢洶洶,同時擡腳踢在刺客肩膀上,她出腳很重,那刺客差點被踢倒在地。
樓辰認出了這個女子,下午的時候在醫館見過一面,原來她認識靳衍痕……
靳衍痕提劍準備再次迎上去,樓辰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眯眼看去,手臂上的傷口並不深,傷口的顏色卻已呈現暗紅色。樓辰冷聲說道:“劍上有毒。”
衆人臉色皆變,尤其是靳茹,臉都黑了,反手從靳衍痕手中抓過佩劍,一邊朝着黑衣刺客衝了過去,一邊對着方如輝叫道,“如輝,你照顧好阿痕。”
靳衍痕看着月色下劍法犀利,氣勢如虹的靳茹,無奈地搖了搖頭,是誰說自己劍術奇差,沒辦法教他劍法,給他找了個半吊子的師傅,現在這樣神勇,他要怎麼繼續裝不知道?
樓辰也有些驚訝,女子的劍法很是精妙,一招一式都頗有來路,攻守兼備,自成一脈,一把官府配給衙役的普通長劍,也能被她使的行雲流水,與那黑衣刺客對招,隱隱還有凌駕之勢。樓辰不敢說閱盡天下武學劍譜,但對劍術也算頗有研究,女子的劍法,必定系出名門。
靳茹這邊隱隱佔了上風,牧巖那邊卻苦不堪言,聽說劍上有毒,他完全不敢與之硬碰,身爲官差,他又不能出狠招殺人。黑衣刺客卻完全沒有顧忌,招招要命。牧巖漸漸招架不住,額頭上佈滿了汗珠。
靳衍痕眉峰微皺,彎腰撿起男子之前被打落在地的墨色長劍,樓辰按住他的手背,冷聲說道:“這毒非比尋常,方家的雪參有限。”
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微涼,力道卻顯得有些霸道,靳衍痕愣了一下,敢情她是想讓他一邊待着,別浪費藥材?
就在牧巖又一次驚險萬分地躲過黑衣刺客的長劍時,樓辰終於動了。只見她右手搭在腰間,手腕微揚,長劍出鞘的低吟之聲入耳,原本柔軟如絲的白綢瞬間在內力的催動下,化作一柄三尺瑩白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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