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辰習慣早起,每日辰時之前,她都會起牀,以前還在丞相府的時候,她會練一個時辰劍再用早膳,今日她倒沒了練劍的心思,只是拿着一塊軟布,輕輕擦拭着“藏鋒”,臉上的神情依舊淡淡的,饒有興致的目光流連在劍身上。
過了辰時一刻,樓辰才收好劍,打開小院的門,走了出去。
剛出內室,小安立刻迎了上來,笑道:“樓姑娘,早。”
樓辰微微點頭,小安的臉不自覺的紅了,他從小在鎮上長大,還沒見過這麼漂亮雅緻的姑娘,雖然人冷了點,但是不是那種傲慢的冷,只是不喜與人多言的淡漠而已。
“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少爺讓我過來請您過去用膳。”小安不敢再看樓辰,連忙快走兩步帶路。
千草堂比樓辰原本以爲的要大,小安帶着她從外間另外一個門繞過去,裡面居然還有一處院落,院子比後院要大一些,此刻院中央的石桌上,正擺着早膳,桌邊圍坐着三個人。
“早啊,辰兒。”靳衍痕揚起一抹笑,打着招呼。
靳衍痕的臉色比昨晚上好了很多,除了還有些蒼白之外,看起來倒與平時無異。樓辰目光掃過他包紮好的手臂,嘴角勾了勾,回道:“精神不錯,看來是用過藥了。”
靳衍痕渾身一僵,覺得傷口又開始火辣辣的疼了,輕咳一聲,一臉正色地說道:“辰兒配的藥,自然是好的。”
方如輝白了靳衍痕一眼,不明白他怎麼想的,昨晚清洗傷口時的嚎叫聲,聽得他現在耳朵都還疼。別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這位……方如輝都懶得說。
方如輝對着樓辰微笑道:“樓姑娘,早啊,坐。”
樓辰依舊是點了點頭,目光饒了一圈,沒有看到曲凝雙的身影,樓辰並不覺得奇怪,怎麼說也是縣令的千金,總不能真的住在醫館裡。
樓辰剛剛落坐,一碗粥已經遞到了他面前,“辰兒喜歡吃什麼?粥怎麼樣?”
“咳咳咳!”
樓辰接過粥,在靳茹的咳嗽聲中,淡定的喝起粥來。
靳衍痕又盛了一碗粥,遞到靳茹面前,笑道:“姑姑,你也多吃點。”
靳茹瞪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低頭喝粥的同時,還用眼角看了樓辰一眼。
她用膳的時候很安靜,舉止優雅,儀態端麗,和她同桌吃飯,讓人不自覺的放輕動作。靳茹不得不說,這姑娘教養極好,可是越是這樣,靳茹便越是擔心,目光轉向阿痕,果然那小子眼都不眨地盯着人家姑娘看!
靳茹狠狠地踩了靳衍痕一腳,靳衍痕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聲說道:“姑姑,我是你親侄子!”嘴巴這麼說着,那目光卻像是黏在樓辰身上一般,死也不肯收回來,靳茹差點被他氣死。
樓姑娘依舊悠閒地喝着粥,只是嘴角淡淡的笑意顯示着姑娘此刻心情不錯。
幾人很是“熱鬧”的用着早膳,小安忽然跑了進來,低聲地說道:“少爺,那個人醒了。”
方如輝握着湯匙的手一頓,急道:“他不會又動手傷人了吧。”
“沒有,他說,他想見……”小安遲疑了一下,看了樓辰一眼,才小聲說道:“想見樓姑娘。”
除了樓辰,飯桌前的三人臉上都閃過疑惑,方如輝看向樓辰,問道:“樓姑娘?”
樓辰吃完最後一口粥,放下湯匙,擦乾淨嘴角,才點了點頭。
方如輝剛想叫小安回去回覆那人,讓他稍等,靳衍痕卻忽然說道:“小安,去扶他過來一起用早飯吧。”
“是。”小安沒有多想,一溜煙又跑了出去。
方如輝看樓辰臉色不變,不像生氣的樣子,也就沒多說什麼。
不一會,小安扶着男子走進院內,男子換了一身白色衣衫,臉色依舊青灰,精神也很不好,若不是小安扶着,他估計都走不了這麼遠。即使是這樣虛弱的時候,他手裡仍然不忘握着那把墨黑長劍。
男子進來之後,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樓辰身上,樓辰用完了早飯,正在喝茶,對男子執着的目光視而不見。靳衍痕覺得自己平衡了一些。
爲了不讓氣氛這麼尷尬,方如輝對着男子笑道:“你感覺怎麼樣?還沒早飯吧,坐下來吃一點。”
男子在石凳上坐下,目光終於從樓辰臉上移開,轉而落到了她腰間的軟劍上,聲音急切又有些疑惑地問道:“藏鋒爲什麼會在你手上?”
樓辰輕抿了一口茶,終於轉頭對上了男子的目光,“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被這雙美麗的眼眸看着,男子的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如果拿不出她感興趣的事情作爲交換,女子是絕對不會告訴他答案的。
又看了藏鋒一眼,男子想了想,才說道:“你想知道什麼,我能回答的,都會回答,之後請你也回答我的問題。”
樓辰很滿意,放下茶杯,一下丟出了好幾個問題。“你是誰?你是怎麼知道‘藏鋒’的?爲什麼會被追殺?追殺你的人是誰?你手中的劍,是什麼來歷。”
男子眉頭皺得更緊了,猶豫了片刻,纔回道:“我是邢幕,曉劍山莊的少莊主。知道‘藏鋒’,是因爲家父經常提及,而且山莊裡,有一張‘藏鋒’的圖,所以我纔會一眼認出它。”
曉劍山莊?幾人看向男子的目光都帶着驚訝。
樓辰不是燎越人,卻也聽說過這座曉劍山莊。它雖然是江湖門派,卻能名揚各國的原因,在於曉劍山莊裡藏有無數好劍、名劍。引得天下劍客上門求劍,就算求不到,能一睹名劍風采也是好的,因此曉劍山莊在劍客們眼中,也算是聖地。
這次樓辰來燎越,原本還想着要不要也去見識見識,想不到,今天會在這裡遇上曉劍山莊少莊主。
只是這位少莊主怎麼會如此狼狽的出現在邊陲小鎮,樓辰倒是比之前更想知道答案了。
樓辰輕撫上腰間服帖的軟劍,低聲問道:“它原來的主人是誰?”
男子想也沒想,立刻搖頭,“不知道。”
說謊。若不知道原主人是誰,爲何會問出那句“藏鋒爲什麼會在你手裡”,眼神也不用如此遲疑糾結。他不肯說,樓辰倒也沒有追問。
看到樓辰沉默,邢幕擔心她之後不肯告訴自己關於藏鋒的事,連忙繼續說道:“追殺我的人是誰,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追殺我的原因,大概是因爲這把劍吧。”
說完,邢幕便把手中的劍放在了石桌上。白天看上去,這把劍顏色更黑、更不起眼。一般的名劍,都會做的細緻精美,讓人見之心動,就像藏鋒,那美麗的白色劍身,鋒芒畢露時劍刃上寒光熠熠,無處不彰顯着它的與衆不同。而眼前這把劍,除了勉強算得上古樸大氣之外,實在看不出它有何特別之處。
看到衆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這把劍上之後,邢幕才繼續說道:“這把劍,名叫‘止戈’。”
一邊說着,邢幕一邊暗暗觀察樓辰的神色,只見她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樓辰沒什麼反應,靳衍痕倒像是很感興趣的樣子,笑道:“這劍叫止戈?還挺有意思。是邢莊主的佩劍嗎?”
邢幕搖頭,嘆了口氣,回道:“不,止戈是我父親的至交好友在多年前請求父親代爲保管的,父親一向謹慎,這些年來,一直相安無事,但是最近不知出了什麼紕漏,走漏風聲,父親怕保不住它,所以讓我儘快把它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一行十二人,走到這洛水鎮,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送走?靳衍痕笑道:“你要把劍,送到穹嶽去?”不然怎麼會來到這個兩國交匯的小鎮。
不知是不是之前已經說了這麼多,也不在乎說清楚,男子沒有隱藏,直接說道,“對,穹嶽夙家。”
樓辰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耳邊傳來一身低呵:“不行!”
看到衆人的眼光都落到自己身上,靳茹臉色一僵,輕咳了兩聲,回道:“我的意思是,你父親的朋友是燎越人,既然是燎越人的東西,怎麼可以隨便送到穹嶽去?這麼做,豈不是有負朋友所託。”
邢幕看了靳茹一眼,覺得她剛纔的反應有些太過激烈,臉色也冷了下來,“父親之所以讓我把劍送到穹嶽夙家,正是這位好友當年交待的,若是保不住止戈,便把它送到夙家。”
“原來如此。”靳茹微微點頭,不再說話。
靳衍痕看向黑色長劍的目光越發幽深,但也沒再多問。
看到他們都沒有問題了,邢幕迫不及待地看向樓辰,說道:“這位姑娘,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樓辰也很爽快,回道:“藏鋒是我父親所贈。”
“令尊是?”
“你之前只問了一個問題,而我已經回答了。”
清冷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竟然帶着幾分無賴,邢幕瞪着樓辰,怒道:“你怎麼可以……”
怒極攻心,邢幕一口血噴了出來,方如輝趕緊上去勸道:“邢公子,毒氣未解,不可動怒。”
就在這時,小安再次跑進來,說道:“樓姑娘,外邊有人找您。”
樓辰微微挑眉,今日是什麼日子,居然這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