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震醒過來,起身向夜色中眺望。跖庫兒也跳起身,卻並沒有眺望遠處,只側耳靜聽着夜色中的動靜。
犀奴從遠處跑上來道,“是小瑪谷方向來的……”
跖庫兒看了一眼孟珏,“難道他們察覺了我們的打算?”
“應該不會。”孟珏搖頭,“無論如何,先不要自亂陣腳。”
跖庫兒吩咐剛纔示警的那個羌人去將還在帳中熟睡的人叫醒,但讓他們守在帳中待命。他又招呼了那幾個值夜哨的人過來交待了一番。帳外的人隨即聚集在一處,靜候着小瑪谷方向的來人。
蹄聲漸近,夜色中隱隱約約看到兩個身影騎在矮馬上。
“是月氏人。”跖庫兒道,“他們素有山地騎驢的習俗。”
“他們只有兩個人。看樣子是谷中派來接應我們的。”犀奴也道。
跖庫兒隨即向帳外的人做了個手勢,將聚集的人馬遣散開了一些。
轉眼之間,那兩個騎驢飛奔的人影已經清晰起來,看得到兩人都身穿皮袍腳蹬皮靴,與羌人氈毛衣袍很有些不同。他們似乎也感受到營地上的戒備之意,遠遠便收住繮繩,下了坐騎牽着驢向營地走來。
“來的什麼人,快快報上名來。”犀奴喝問道。
那兩人收住腳步,右手扶肩行禮。其中一人道,“我叫支河,他叫支木,是小瑪谷中的翕王狼彥派來的,歙王讓我們問先零小王跖庫兒,你們什麼時候入谷。”
跖庫兒與孟珏對望一眼,道:“夜已深,我們明日再入谷見狼彥伯伯。”
支河回道:“聽稱呼,這位就是跖庫兒小王吧?歙王問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讓我們明日準備足夠的食物招待貴客。”
跖庫兒沉了沉眸子,一時沒有回答。
支河又道:“先零的頭人來了幾位?歙王問你們族中的……”
見那月氏人明顯是在刺探他們的情況,孟珏插話道:“歙王深夜派你們來,可是出了什麼意外?難道匈奴人反悔了嗎?”
支河一愣,隨即笑道:“這位一定信中提過的先零新貴孟珏吧。沒什麼意外。歙王只是想早些做好準備,迎接貴客。所以讓我們問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這麼說,打算借給先零的糧食必是都已備好了?”孟珏淡淡而笑,再次截住了支河的探問。
支河又是咧嘴,神色卻微有尷尬:“我們出來的匆匆,不清楚糧食準備好了沒有。大概是……”
“因爲抓了幾個潛入谷的漢人探子,歙王今日忙得很,一時還沒有騰出空來準備糧食給你們。”一旁的支木見同伴的探問屢屢被堵,有些不悅,直言頂了回來。
“噢?漢人探子?他們去小瑪谷中做什麼?”孟珏依舊眸中帶笑,眼底卻閃過一絲惕慮之色。
支木道:“其實也還沒有弄清楚他們來谷中要做什麼。只是他們行動鬼祟,還有一個是女的……”
支河使了個眼色,止住了支木的話頭,又道:“其實也是因爲這幾個漢人,歙王纔派我們前來提醒跖庫兒小王,讓你們宿營時當心一些。”
跖庫兒道:“好。請你們轉告歙王,多謝他的提醒。我們明天會盡早入谷。”
兩個月氏人見問不出什麼,只得行禮後退,而後翻身騎上驢背向遠處而去。還未走出太遠,孟珏忽然叫道:“兩位且慢。”他一邊說着,一邊已經提氣追了出去。一個在遠處守夜哨的先零侍衛離那兩個月氏人較近,聞言忙大聲招呼支木和支河止住了座騎。
孟珏追到近前,神色和悅地仰頭道:“還請兩位提醒歙王儘快將糧食備好。如果已有漢人的細作進谷,我們也不敢在谷中逗留得太久。我們畢竟正和漢軍僵持中,不比你們可進可退。”
支木與支河對望一眼,敷衍道:“唉——其實他們也不見得就是漢人的細作。那個女的還隨身帶着西域的香料。”
“隨身帶着?”孟珏略顯詫異,打趣道,“難道裝在她的荷包中不成?”
“真讓你說着了。”支木拍着大腿道,“我們抓住她的時候,她還使詐,說那些香料是迷藥……”
“好了。”支河打斷他道,“也許就是走西域香料生意的漢人,情急發亂而已。”支河又轉向孟珏,“不一定是漢人的探子。你們明天大膽進谷來。”
孟珏扶肩低頭行禮,一時看不清他隱在月影中的表情,只聽他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歙王先備糧食給我們,明日再發落那幾個漢人吧。”
“你們明日進谷來,糧食一定已經備好了。”支木與支河再次相視一笑,重又開繮離去。
孟珏步回營地時眼中的墨色已如鐵水般沉冷。他極力想掩去臉上的僵色,卻覺得難如登天。所幸夜色掩去了一切,跳動的篝火也晃亂了衆人的眼。虛驚一場的先零人重又歸回各位。孟珏在篝火邊慢慢坐下,背脊僵直如同泥塑,眸中的神色卻是一息百轉。跖庫兒在帳口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也入帳而去。
月上中天之時。跖庫兒起身出帳,查看營地上的將盡的篝火,卻看見篝火邊空無一人。他還在低頭不解,一個守夜哨的侍衛打着哈欠,跑上來道:“孟大夫說想趁着天黑去谷中查看一下,自己騎馬入谷去了。”
“他去了谷中?”跖庫兒皺眉,忽然睡意全無,“帶什麼人了嗎?”
“沒……沒帶什麼人啊。孟大夫自己一人去的,不過他還帶了另一匹馬。說最近馬草不足,咱們的馬都沒什麼精神。兩匹換着騎,跑得快。”那侍衛依舊哈氣連天,“哦……走之前倒是見他到那邊的坡上跟號吾交代了幾句。”
跖庫兒轉頭,看見少年的身影歪在坡上的樹下,似是還在等陽平坡的鷹信。他便轉身朝着坡上而去。然而走了兩步,他又返身退了回來,“剛纔孟珏追上那兩個月氏人時,說了些什麼?”
“哦……”那侍衛撓了撓頭,“就是讓他們提醒歙王早些準備糧食,說如果已有漢人入谷,我們也不敢待得太久。”
跖庫兒低眉,想了一下,又問道:“那兩個月氏人怎麼說?”
“他們?他們又說也許那幾個漢人不是探子。”
“爲什麼?”
“他們說那個女的隨身帶着西域的香料,也許是西域來的漢人……”
跖庫兒的眸子滯了滯,而後便有震驚與狂喜的糅雜之色在他的眼中瀰漫開來。
“雲歌。”他喑啞着聲音低低道,而後一把抓住那侍衛的衣襟:“爲什麼不叫醒我?”
那侍衛駭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孟大夫說他很快就會回來。讓我們不要驚動小王。”
“他走了多久了?”
“大概一個半時辰了……”
“犀奴……犀奴……”跖庫兒鬆開那侍衛,轉而大聲向帳中叫道,“快起身,跟我入一趟谷。”
犀奴揉着眼睛衝出帳子,正要說什麼,高空的流風忽然送來激越而蒼涼的鷹鳴聲。
“如果陽平坡出現什麼情況,跖勒王子必會送鷹信給我。所以現在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孟珏先前的話忽然響起在耳邊。
跖庫兒仰首,赫然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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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瑪谷的巖洞,巖壁赤紅,上面又排着深褐色的巖畫。高懸的桐油火盞將影子投在洞中人的身上。
“看好了,碧甸子在哪隻手裡?”雲歌一邊問,一邊將兩隻手的手心翻開向上,一串綠寶石的項鍊盤在她右手的掌心中。她坐在地上,背脊抵在洞壁上,腳上捆着牛皮繩,另有一條牛皮繩卻散開在她身旁。
“這隻。”回答她的月氏少年滿頭辨發,一隻手扶在腰間的鋼刀上,另一隻手指了指雲歌的右手。
“你看準了啊。”雲歌將兩隻手合上,兩隻握緊的秀拳上下交錯着舞動了幾下,而後眨了眨眼睛,重又攤開雙手——那串碧甸子的珠鏈已經移到了她的左手中。
“怎麼可能?”那月氏少年拉過雲歌的兩隻手左看看右看看,又作勢要將她的袖子掀起來看,“你一定使詐了。”
雲歌收回雙手,抗議道,“說好了的,我若使詐,你需當場捉住。否則我若能將你的碧甸子隔空移動,這項鍊就是我的了。”她一邊說着一邊合攏左手,要將那串項鍊塞進袖籠中。
那少年扯住她的衣袖,變了臉,“這綠寶石是天神看護的聖眼,月氏人人都要佩戴的。你若拿了去,就沒有天神看護我了。”
雲歌翻眼瞧了瞧他,“你要反悔?”
那少年狠了狠眼神,道:“要反悔又如何?你不過是我看管的囚犯。”
雲歌的臉上一副輕鬆不屑的表情,“我現在是囚犯,卻未必一直是囚犯。可你若反悔食言,天神卻會看在眼中,會一直記在你的頭上。”
那月氏少年沉了臉,低着頭在信與不信間默默衡量着。
雲歌見他一副越想越不明白的樣子,忍不住笑道,“算了,看你這般掙扎。我也不要你這天神的聖眼了。不如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怎麼樣?”她說着將右手一展,將那串珠子遞在那少年的面前。
那少年愣了一下,迅速拿回項鍊掛回自己的頸上。他又低頭想了想,才道,“好,就回答你的問題。……不過剛纔爲了看你的隔空大法才鬆了你的綁,現在還得將你綁回去。”他說着拾起地上的繩索又將雲歌反手綁住。
雲歌無奈,只得任他又將自己綁了,而後便漫不經心地問道:“今日抓我們的是誰?聽說小瑪谷中的月氏人都聽命於歙王狼彥,剛纔審問我們的可是他?”
那少年放鬆了神色,哈哈笑道:“你們漢人走羌地的商隊都要經過狼彥歙王,所以你們只知道他,卻不知道小瑪谷中真正爲王的是他的弟弟狼歸歙王嗎?今日捉住你們的是狼歸,不是狼彥。”
雲歌咬住下脣,一副被恥笑後的鬱悶表情:“我都說了我們是走錯了山路才偏入谷中的,你們不信。如今又笑話我不認你們的頭人了。我們只知道你們和先零人雜居一處,現在已經與先零人分不清了,哪裡知道你們竟然還有兩位頭人。”雲歌有意說錯,將小月氏人說成與先零人雜居,乃是要探問孟珏與先零人是否已入了谷中。
那少年果然不滿道:“你不僅不知道我們小月氏人的真正頭人,連與我們雜居的羌人部落也說錯了。與我們一起混居谷中的是南山羌,哪裡是先零。先零人跟你們漢人打仗,攪得羌地不寧,可別將我們牽扯了進去。”
“谷中沒有先零人?”
“沒有。”那少年說完,又忽然起了警覺,“你問這個幹嘛?”
“呃……漢羌還在戰時,我擔心你們會把我們交到先零人手中。”
那少年所有所思地點頭,似是認可了她的擔心,“谷中沒有,天黑前谷外倒是來了一隊先零人,”那少年說着,嘴角卻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大約明日一早便會入谷而來。不過是有來無回了。”
“他們已到了谷外?”雲歌的心底一沉,連那故作輕鬆的口氣一時都有些撐不住了。
“放心。不會將你們交給先零人的。我們還要拿他們的頭,領你們漢人的賞金呢。”那少年倒也不隱瞞,得意洋洋地道。而後他靠着巖壁躬身坐下,閉目不再多語。
“喂……我的話還沒問完呢,”雲歌嚷道,“與我同來的兩個人呢?”
“關在別處了。”那少年依舊閉着眼,“你若再嚷,外洞的那些看守被招了進來,可就沒我這麼客氣了。”
雲歌憤憤收了聲,胸中的焦急卻在眼中慢慢憋成了淚珠順着臉頰而下。她默默哭了一陣子,而後便疲乏地仰靠在巖壁上,眼睛無意識地向前掠過。前方巖壁上有許多陰刻的壁畫——行進的羊,叉角的鹿,雙峰的駱駝,展翅的鷹,還有許許多多如《山海經》中所描述的珍禽異獸。
“這些巖畫是很久以前的人畫的嗎?”雲歌問道。
“嗯。”
她的眼睛順着巖畫上羣獸一個個看過去,最後看到一個人面鵬身的形象。
“那隻大鳥是他們的神?”
“是吧。”
“靈嗎?”
“也許……吧……”那少年依舊閉着眼,最後一個字已經寐了去。
雲歌卻虔誠地望着那鵬神之像,絕望地祈禱了一下。一陣顫動從脊背傳來,像是整個洞體震顫了一下。雲歌驚駭不已。那月氏少年動了動身子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卻並未醒來。
雲歌抖了抖眉睫,禁不住又在心中默默祈禱了一下。一刻的沉寂之後,巨大的震顫再次自身後的巖壁傳來。雲歌還未反應過來,一些鬆動的碎石忽然從洞頂落下,覆在那月氏少年的頭臉之上。那少年一聲未吭栽倒在了地上。外洞中也傳來雜亂的聲響。
雲歌顧不上外邊的情形,用反剪在後的手撐着巖壁勉強站起來,又如兔子一般蹦到那少年的身旁,“喂……你怎麼樣……”
那月氏少年雙目緊閉,鮮血已染紅了他的面頰。
外洞中有零亂的腳步向內洞移來。雲歌顧不上回頭,只慌着嚷:“……喂……你醒醒……我不知道我的祈禱這麼靈驗的……你醒醒啊……我就是求了一下那個鵬神,求她讓我逃脫而已,並沒有想傷你……”
“早知道你請得動鬼神,我就不用趕進小瑪谷中來了。”一個微啞帶嘲的聲音從洞口傳來。
雲歌的後背僵直了一瞬,有些艱難地轉過身去,看到一對墨色的眸子中正涌動着萬千的情緒。他臉頰比她離開時清瘦了許多,少了幾分溫潤多出了幾分棱角。
“你們怎麼還是入谷中來了……”雲歌心急道。她掙扎着想要站起身來,卻因爲手捆腳縛而失了平衡。
“將你送了出去,爲何還要回來?”孟珏疾步上前扶住她,又將她攬入懷中,聲音喑啞微怒。
雲歌的面頰在他的胸口撞得生痛,人也一時東倒西歪,狼狽不堪,不覺氣道,“孟珏,我還被捆着呢……”
孟珏鬆開雙臂,調整着微微混亂的氣息,“我真應該讓雲草堂的人將你捆在令居。”
“是三月調動張掖的雲草堂的人幫我們進入谷中的。“雲歌拗口爭辯道,“六,還有張掖分堂的焦平更與我一同入谷。”
“他們竟敢違抗堂中的命令了。”孟珏緊了緊雙頰,“我回去之後會一一逐出堂去。”
雲歌愣了一瞬,再爭辯道:“送我過的這西北重重關卡的是大公子。”
“劉賀來了西北?”孟珏一怔,隨即又道,“他也昏了頭,真是不負他海昏侯的王號。”
雲歌氣得嘴脣發顫,聲音中卻帶着哽咽,“我們還不是爲了救你。你可知小月氏人引你們來是爲了取了先零頭人的首級去領趙將軍的賞金……”
“你是如何進入這谷中的?”孟珏沒有理她,卻將她滴溜溜地轉了一個圈背衝着自己,又迅速抽出長劍將她手腕上的牛皮繩索一把割斷,“現在離開小碼谷是第一重要的事。”
“與先零合兵的匈奴人是詐稱,你知道嗎?”雲歌從束縛中解脫而出,嘴中卻還在喋喋不休,“而這件事趙將軍也不好出面,因爲他正在朝中力陳以羌制羌的好處……”她的眼神忽然僵住,“你已在這裡,難道你們已中計入谷?都怪我們一時大意被月氏人俘了去,沒將你們攔在谷外……”
孟珏嘆了一聲,很忍耐地打斷她道:“我怎麼可能不知此事。我只是不能冒險借鷹信來解釋這麼一件麻煩而又機密的事而已。這件事說來話長。你先回答我,你是如何進入這谷中的?”
雲歌怔住,意識到孟珏若是中計怎可能此時到洞中相救於她。她怏怏道:“驥昆曾告訴我一條可入小瑪谷的暗河。一直通到漠外,在張掖一處烽燧的枯井下卻還有一個入口。”
孟珏聞言,神色幾變,而後追問道:“你剛纔說三月聯繫了張掖的分堂,那你們來時,可有驚動張掖烽燧的守兵?”
雲歌想不到他竟這麼快便抓住這件事情的關鍵,鬱郁道,“自然驚動了。我們是扮作探井的雜役潛入的,劉賀說……他說……”她的聲音不覺變小了幾分。
“他說什麼?”
“他說守軍一旦察覺,會很快將那暗河河道封上。所以……”
“所以眼下你們已經沒有了退回漢地之路,是嗎?”孟珏盯着她道。
“是。”
“海昏王糊塗。”孟珏皺眉深吸了一口氣,眸中卻是千迴百轉,顯然是在餘下的幾條退路間權衡着利弊。而後他無奈道,“還是谷外安全些……如果能說動跖庫兒再放你一次自由。”
“驥昆在谷外?”雲歌訝道,“你是一人來的?”
“先離開這裡要緊。”孟珏沒有回答雲歌,而是拉起她疾步向外而去。外洞中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個月氏的守衛,顯然是被方纔闖入洞中的孟珏所擊而倒。
雲歌忽然想起什麼一般,停住了腳步,“六月和焦平被關在別處了。我們怎麼救他們?”
“顧不上了。我們先走。”
“他們……是你堂中的人。”
“你怎麼早些沒想這個問題?”孟珏冷斥道。他伸手拉了一把雲歌,迫她重又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他們是漢人,小月氏人爲了賞金一時不會拿他們怎麼樣?雲草堂在這裡也埋有暗線。最重要的是,剛纔谷西的冰崩不大,拖延不了月氏人那麼久。”
“冰崩?”
“就是剛纔那兩下震動。應該是山中的冰層開了化,有崖冰崩塌所致。”
“原來那震動是……是……”雲歌恍然若悟,“我還以爲是我的祈禱起了作用……”
“春季雪山初融時常會發生冰崩。有時還會形成高壩冰湖,對谷中人非常危險。月氏人不得不有所防範,現在大概都趕到西側去了。”孟珏忽然莫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可是偏偏發生在這一刻,還真是說你請動了鬼神,才能解釋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