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婚禮

混亂婚禮

她猛地坐起來,顧不得身上衣衫凌亂,瞠圓雙目瞪着時隨風,大聲道:“什麼婚事?!”從沒跟自己說過,爲何今日突然提起。

雲子暮也猛地擡眸看他,眼中不可置信。

他閃閃眼眸,安慰地拍撫她的背道:“我知道她曾經害過你,斷了你的音骨,不過我既然已經懲罰過她,她又爲妖魔界做了那麼多事,這一個小小的要求我不可不答應她吧。”語氣頗是爲難。

雲子暮瞠目,什麼時候的事情,半朵竟被她斷過音骨?!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斷骨之痛爲何不聽她曾告訴自己?

“所以呢?”半朵追問道,手緊抓住被單,手心裡全都是汗。

“我答應了她,這才找天機子過來商議,這成親以後他可就算得上是我們妖魔界的人了,這不是好事一件麼?”時隨風緊緊鎖住她顫抖的身體,急忙說道。

她身體發軟,腦子暈暈沉沉,不會的,她不同意,絕對不同意,雲子暮…他不可以娶別的女人!

突然抓住他的衣領吼道:“你說話不算話!明明答應我不會爲難仙界的人!怎麼可以這樣!他不可以娶花仙,我不允許!”太可惡了!他的心思自己怎麼才都猜不透,只能像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呆呆地任他擺佈嗎?!

雲子暮一滯,看向半朵,只見她身上……他有些狼狽地垂下眼,渾身都在不住地顫抖。

他們之間有過什麼約定麼?這其間還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時隨風眼底一黯,低聲道:“這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我無法答應你,只是不知……天機子會如何決定呢?”看向他,眯起眼睛,似乎已經篤定了他的答覆。

半朵也轉頭看向雲子暮,他會答應麼,又突然嘲笑自己的癡傻,就算他不同意又有什麼辦法,在這裡她們都只不過是被別人掌控,哪有自己做決定的餘地。

雲子暮轉眸看着她,突然眼神黯然,抖了抖嘴脣,有些泛白。

許久,空氣幾乎快要凍結的時候,只聽他口中輕輕道:“好……我同意。”

語氣虛無縹緲,卻無情地鑽進自己的耳朵,腦中一片空白,心口陣陣鈍重,微痛。

原來,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這是真心還是無奈……眼中淚意硬生生逼了回去,垂下頭,看到自己渾身紅痕,眼中刺痛,恨不得將自己燒掉,一了百了,乾乾淨淨。

“如此甚好,天機子回去準備吧,成親之禮就在下月初八,日子雖然急迫了些,但總不會委屈了你們。”時隨風一臉笑意,稍稍側臉看向半朵,面容微僵,“好了,快帶天機子回去準備吧。”張口吩咐身邊的妖魔,招招手,妖魔帶着雲子暮走出大殿。

雲子暮沒再看她一眼,面色依舊如以前一般冷清。

呆看着他轉身離開,消失在門口,半朵吸吸鼻子,揉揉腫脹的雙眼,將衣服整理好遮住紅痕,鑽到被子裡面,一言不發。

“半朵?”時隨風小心的湊到她身邊,摸摸她的頭髮,她沒有躲閃,後腦勺面朝着自己,一動不動,“小朵兒?”

她依舊沉默,閉上眼睛。

他慘然一笑,手下輕柔的撫着她的烏髮,“我知道你心裡其實還是愛着他,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沒錯,我是嫉妒他,是想斷了你的念想,但你難道就一點都體會不到我的心情嗎?你的心在他那裡,而我整個人都是你的。”

他從身後緊緊地抱住她,身子顫抖着,眼底的幽暗中暗淡的亮光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那個詛咒太殘酷,他真的是害怕了。時間不多了,越來越怕,他什麼都不苛求,只想片刻的擁有,哪怕只是一天,忘記他,完完整整的屬於自己一天就好。原諒他的不擇手段,原諒他……

半朵閉着眼睛,蒼白着臉。

妖魔界近來愈發冷了,滲骨的涼意。

半朵坐在窗邊,冷風不斷的灌進衣領,閉上眼靠在椅背上。

下月初八他就要娶花仙了……身體又不住地哆嗦起來,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這只是一場夢而已,不是真的,而周圍掛滿的紅綢卻時時刻刻提醒着她。初八,很快就要到了。

時隨風走到她的身邊,眼底稍黯。

身上一暖,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身上,他的體溫還未散去,她微愣,臉上卻沒有顯露一分。

兩人自那一天開始就已經開始冷戰,不過都只是她不搭話,每次只有時隨風一個在她身邊不停地說着,她卻絲毫不理會。

“你……還好嗎?”他語氣柔柔,心中忐忑。終是說出兩天第一句話。

半朵不言語,像是根本沒有發現他一樣,連目光也不多瞄一眼。

這都幾天沒跟自己說話了,他真的焦急擔憂起來,“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恨我,罵我,但是……可不可以別不理我?”眼眸低垂,眼皮微動,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坐在她身邊。

她憔悴了許多,是爲了雲子暮成親的事情發愁嗎?心擰了起來,說不出來的滋味,比苦澀還難忍。而半朵依舊不理自己,出神地看着窗外。

“那是桃樹。”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展眉笑道,“你以前的名字不就是陶花影嗎,我之前忘卻了前塵,卻喜飲桃花酒,看來,這一切冥冥中都是註定的。”

試探地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並無閃躲,只是臉色暗淡。

“別再和我置氣了,好嗎?”眼神灼灼的看着她。

半朵抽回手,垂下眼眸,道:“你可嘗過心腸俱斷之痛?可有過心灰意冷到絕望的時候?”時隨風盯着她,手心空空,心中微涼,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又繼續說:“那一世,你無法放棄權貴,卻也無法放棄我,也許是認定我不會離開才那般放心大膽地做一切對嗎?如今,你覺得傷了我,更離不開我?所以想盡一切辦法想將我困住、鎖住?!逼我嫁給你,逼迫雲子暮成親,都是你的手腕,是,你做的真的很厲害,但是卻不管用!”

她猛地轉頭看向他,雙眼如炬,他渾身一震,心中的恐懼愈發強烈,不要說了,別說下去……

“其實,你心中從來都是清楚的,我根本就不愛你,我心中完完全全沒有你!如今我只不過是在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罷了,只想着有一天你可以反省,放了仙界,放了六界!”

“不是這樣。”他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神色狂亂,在知道被她探知一切後的慌亂,真正意識到她真的不愛自己的絕望一瞬間爆發出來,大聲吼道,“不要說,不要這麼殘忍,他有什麼好值得你這般爲他?!”緊緊盯着她,勢必要將這件事問個清楚。

“我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爲我?”她淡淡反問道。感情的事情,根本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心中火辣辣的痛起來,他後退兩步,雙眼無神地看着她,喃喃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什麼都可以不要,妖魔界,六界……這些在我眼中算得了什麼,不過是一場遊戲,我真正想要得到的,只是你……”他突然上前捧住她的臉,他不剩下多少時間了,原諒他。

突然湊上去,張口含住她的脣。

半朵掙扎着,躲着他的吻,卻無法逃出他結實的雙臂。

時隨風一把抱起她向牀邊走去。她慌亂起來,想起他之前多次失控,愈發掙扎。

時隨風壓住她狂亂的吻起來,半朵臉上全被他吻溼,他的手掌在身上游走着,無比炙熱,越來越害怕,嘴脣氣喘吁吁的離開她的脣瓣,終於有機會開口,尖聲高喊道:“你忘記答應過我什麼了?!快住手!”

他聽到聲音,身子猛地一頓,身上涼了下來,終於擡起頭。

半朵這纔看清他眼中佈滿了血絲,頓時驚詫不已,他突然變得這般樣子,難道又是被他說的詛咒所侵蝕?

眼中血絲漸漸消退下去,看清身下的人已衣衫凌亂不堪,眼神從迷茫再到清明又立刻慌亂起來。慌忙爬下牀,渾身無力哆嗦着,不敢看她,一句話也沒說,奪門而出,狼狽地躲開了她。

半朵坐起來,將衣服整理好,呆呆的想着,他變成這樣,是因爲他說的那個詛咒,到底是什麼呢……

天機子和花仙成親!這件事與魔君成親帶給六界的震驚不相上下,誰不知天機子云子暮是個冷情淡薄的神仙,而今竟答應與花仙成親,這其中到底有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妖魔們可是興奮不已。

花仙因爲剜去了半朵的音骨一直被時隨風囚禁起來,現在被放了出來,可謂是春光滿面,心中的夙願終於達成,一想到雲子暮的身影,她渾身的血液都在興奮地叫囂着。

轉眼間,初八到了。

……

半朵默然地坐在席間看着他與花仙成親,他不肯穿紅色的喜服,態度堅決,花仙也就依了他。

一青一紅站在堂中,如此不搭,分外刺眼。

喉間一甜,杯杯清酒下肚,散去血腥。

醉眼朦朧,看着那道淡青色的身影,青色衣袂飄蕩,鬆垮的衣服下不知那人又瘦了多少。

他面色淡淡的,垂着眼眸,誰也不多看一眼,依舊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好似成親的並不是他,他只是一個看客。他直直的站着,無論妖魔如何起鬨,不爲所動。

“停!”半朵眯着眼睛看見一個妖魔想要施法逼他拜堂。

心中一急,突然一拍桌子,開口大聲喊道。喜堂上頓時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盯着她,不知她要做什麼。

起身,搖搖晃晃的朝他走過去,嘴角掛着一絲笑意,看不清周圍妖魔的臉色如何,只是眯着眼,盯着他的眼眸。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而他卻沒有看自己。

席間一陣寂靜,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看向堂上坐着的時隨風,他雙眼緊盯着半朵,手中捏緊酒杯舉在半空,卻不知酒已經全部灑了出去,衣袖已溼。

半朵顫顫地舉起酒杯,臉上盡是笑,他的面容愈發朦朧看不清。輕啓脣道:“特此一杯,祝你新婚。”他淡垂下眸,沒有看她,倒是身邊的花仙身子一顫。

她仰頭喝下,又睜眼看他,猛地一甩手將玉酒杯擲向地面,砸個粉碎。

衆妖魔啞然。

醉醺醺地看着他,輕輕一笑,晃到一桌前,拿過一個大酒碗,唸叨着:“大的喝起來爽!”倒了滿滿一大碗。

衆妖魔瞠目。

她端着大酒碗,搖搖晃晃的朝他走去,歪着身子看着他,笑道:“雲子暮,你們這真是天賜孽緣……我祝你們……無法白頭到老,形單影隻,痛苦一生……早生……不對,永遠也生不了孩子……絕育!”

衆妖魔驚悚。

早些時候是聽過一些關於這師徒倆的緋聞,可這是喜堂上啊,這夫人怎麼就這麼說出來了,這不分明是找茬麼。

再看魔君,手中酒杯已碎,他不發話,衆妖魔無人敢上前阻攔。

花仙早在她走來的時候就渾身不舒服,此刻更是怒火滔天,手指攥的直響。

“你喝呀!”半朵將酒杯遞到他嘴邊,醉眼朦朧,不知是淚已溢滿眼眶。

他嘴角緊繃,一動不動,面色卻愈發蒼白起來。

“你怎麼不喝?”她皺眉,伸手去掰他的嘴,他死死閉住,嘴角慘白。

“好……好,你不喝。”她鬆開手,低頭看着酒碗,波光閃閃,是誰碎掉的心,黑色的碗底映出她緋紅的臉,腫脹的眼睛,慘笑着,“我喝!”

她仰頭將酒水全都灌進嘴裡,酒水順着嘴角流了出來,像一小股清泉,細細的滑出,滑落在地上,沾溼滿襟。

她嘴角輕笑,一身白衣,清雅的面容此刻卻顯的無比妖嬈,攝人心魄。

將酒水含在嘴中,扔下酒碗,突然靠在雲子暮的身上,感到他身體輕顫,手慢慢滑過他的胸前,背部,他呼吸微重,想退步離開,她另一手緊緊勾住他的腰,他無法離開。

順着脊背,一路摸到脖子後,一把勾下他的脖頸,作勢要將脣貼上去。

只聽席間一陣抽吸聲,突然一陣風過,落入一個炙熱的懷中,脣被死死堵上。

瘋狂地咬住她的脣,攻城略地,快要咬出血,滔天的怒氣中夾雜着太多的擔憂害怕。直到將她嘴裡的酒水全數吸走,這才放開她。

半朵氣喘吁吁的癱軟在時隨風的懷中,時隨風攬着她的腰,低頭看着她。她卻狠狠地擦着嘴脣,像是沾染了什麼髒東西,眼睛紅紅的,渾身酒氣。

時隨風垂眼,身體微抖,冷眼看向雲子暮。他只是雙眼無神地看着半朵,看着他們,嘴脣不可抑制地顫抖着。

哼……懦夫!

“繼續拜堂!”時隨風怒吼一聲,抱起半朵閃身離開。

衆妖魔早已嚇得一身冷汗,急忙回神,席間早已不見了魔君夫婦二人。

……

半朵仰頭躺在浴桶邊上,蒸蒸熱氣將她裡外蒸個通透,酒醒了,腦子也清醒過來。

爬出浴桶,披上衣服,從玄女殿跑了出來,她知道身後還會有一串尾巴跟着自己,可她管不上那麼多,裡面太悶無法呼吸,只想着快些出來透透氣。

一路紅綢,看的她雙眼發酸,不知他和那花仙如何了,已經拜過堂入洞房了吧。心口也酸澀起來,突然覺得雙腿無力。

……

雲子暮和那花仙進了洞房,妖魔們趴在門外,透過門縫往裡看,一個個心中猴急。

這花仙可是六界一大美人啊,想想就癢癢,這雲子暮又是仙界最冷情的神仙,不懂得憐香惜玉,真是便宜他了!可這入洞房已經這麼久了,怎麼就不開活呢?!連喜帕也不知掀開!真真急煞人也。

花仙按耐不住,一把揭開喜帕,看到心心念唸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心中一陣狂喜,這哪有不倒貼的道理?!默默走到他身邊,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手心顫抖,她終於碰到他了。

雲子暮厭惡地狠狠一甩,將她的手甩開,退到一旁。

她微微泄氣,不過事在人爲,就不信自己不能引起他的注意!走過去,嬌聲道:“子暮,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了……”

“仙子。”雲子暮突然出聲,淡淡垂眼,“在下並沒有與仙子拜堂,何來夫妻一說?”

花仙瞠圓雙眼,急聲道:“怎麼會?剛纔明明……”

“剛纔事出突然,在下並無和仙子拜完堂,既無拜天,也無拜地,所以你和在下並不是夫妻。”雲子暮淡淡道,說出的話語毫不夾雜情緒。

“你、你……”花仙指着他,顫抖着聲音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怎可這般無情說出這樣的話來。

只聽門外一陣鬨笑,她頓時氣的面頰通紅,手一甩,仙光閃過,門外頓時一陣陣哀號聲。

轉過頭,緊盯着他,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是這般冷情,無論是誰去招惹他,都不爲所動。

只是那個臭丫頭一到,全都亂了套,破例收了她做了自己的徒弟,還日日相伴,親自教授,爲她破例這麼多次,次次驚人,次次……都讓她心裡產生極不好的預感。

漸漸的,她發現……他不再像之前一樣,氣息不再純淨,早已沾染了紅塵,他的心亂了。

臉上顯現出蒼白的笑意,輕聲道:“我怎麼就比不上那個花半朵了?”

雲子暮臉色霎時變得蒼白黯然,被人揭開了心底的秘密,有些無力,稍稍後退,借力靠在牆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突然間覺得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