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曾經滄海

後又是些日子, 過了中秋,天氣轉涼,白凝把自己稍厚一點的衣物都拿了出來放院子裡曬着, 想着天氣冷了的時候便可直接拿來穿, 正仰着頭瞅太陽, 希望今日的太陽烈一點, 院子門口便有一小家丁跑了進來拉着白凝的袖袍道:“你是白凝姐姐吧?”

白凝垂了頭望眼那家丁, 不認識,年紀還好小,想來是新進府的, “我是,小傢伙找我什麼事?”

那小家丁道:“南院一個姐姐叫我帶話給你, 說叫你趕緊的往南院去。”

白凝聽了話臉色一陣白轉青, 腿下一軟, 下意識的往晾着衣物的繩子上拉去,啪的一聲, 剛曬出來的衣物全都掉到了地上,白凝顧不上去撿,撒開步子便出了鍾冉的院子往南院跑去,一路上做事的小丫頭們見了紛紛詫異白凝的‘放肆’,白凝卻無心理會, 能跑多快便跑多快, 一直害怕的這天難道就來了?

剛從鍾瑤院子裡出來的鐘離瞅見白凝如此急匆匆的往南院去便想定然是蘇媽媽出了什麼事, 也跟了上去。

到南院門口的時候白凝又瞧見了那株桃樹, 前幾日看還好好的, 如今卻是萎靡不堪。

蘇媽媽屋裡很安靜,沒有咳嗽聲, 也沒用什麼□□聲,白凝推了門進去,門葉的打開給這屋裡帶來了些許陽光與生氣,裡頭不是沒有其他人,玉花香巧秀英華雲都在牀邊守着,見白凝進來都偏了頭看着。

白凝慢慢的走進,尚未瞧見蘇媽媽的人影眼淚便溢了出來,許是不敢面對這一刻,白凝移步至左邊的窗子處,將窗戶打開一扇,又慢慢去到右邊,同樣打開一扇,空氣有了流通,白凝感覺這屋裡便有了一線生氣,便離死亡遠了一步。

“白凝,蘇媽媽要見你,你快過來。”玉花在牀頭喊着白凝,白凝沒應聲,貪婪的吸了吸窗外新鮮的空氣,轉了身大步往蘇媽媽牀頭去,幾日沒來瞧蘇媽媽,蘇媽媽竟然瘦了這麼多,白凝忍着痛笑握着蘇媽媽的手,“蘇媽媽,外間日頭好大,我今天還在曬冬日裡要穿的衣服呢,您是不是也該起來把衣物曬了,等到了冬天…天氣冷了…您就可以…就可以隨手拿來穿。”白凝說到後頭時不時的哽咽着,一句話講得艱難。

蘇媽媽沒回她的話,只把手指頭往外擺了擺,示意玉花等人退出去,玉花會意,領着其他人去到了外頭,又把門帶上,只留白凝守在裡頭。

“丫頭…”蘇媽媽聲音很弱,卻是很用力的在講,白凝忙握緊她的手,“我在這裡呢。”

“蘇媽媽…對不起你!”蘇媽媽眼角滲着淚,想起幾十年前的事,蘇媽媽也是悔不當初的。

白凝自然知道她想說什麼,也哭着道:“我都知道,蘇媽媽不要自責,我不怪你,我現在也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蘇媽媽緩緩的搖頭,斷斷續續的說:“你不好…如果沒有我,你會…你會有個…很好的家…你不會淪落到做下人…儲素堂…不會敗落,以你的聰慧,你會是…儲素堂人人敬仰的當家姑娘。”

白凝說不是的,說沒有遇見蘇媽媽,她不會那麼用心的學刺繡,同樣不會做什麼當家姑娘,說她也不稀罕那東西。

蘇媽媽卻沒再理會她,只不停的說着她的往事,數着她的罪過,說她不該愛上自己的姐夫,說她不該在姐夫酒裡下了藥,說她不該嫉妒沈琉的幸福將兩個小孩賣給了人販子,她說她後來也後悔了,可是再去追的時候人販子已經沒了蹤影,怎樣也找不到了,她還說她一輩子不敢回蘇州,可卻想念那個地方,所以她姓了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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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媽媽帶着淚迷茫的看着頭頂上的紗帳,一句一句的講着她的懺悔,白凝靜靜的聽着,最後蘇媽媽手上忽然來了力,抓緊了白凝的手,叫白凝告訴沈琉,她想回去。

白凝吸吸鼻子,嘴裡滲進一滴淚液,好鹹好鹹,蘇媽媽見她點了頭便笑着去了,果然,人都是哭着來到這個世上,最後笑着離去的。

白凝渾渾噩噩的從蘇媽媽屋裡出來時鍾離也等在門口,見了白凝的神情便知道蘇媽媽去了,玉花香巧等人知道了都嗚嗚的進去哭了起來,只有白凝癡癡的一步一步往院門去,鍾離想進去看看蘇媽媽,可剛跨進門檻便聽得院落中啪的一聲響,忙回了頭箭一般的衝去將暈倒在地上的白凝扶起。

白凝求鍾離跟柳氏說,不要將蘇媽媽土葬,改爲火葬,說蘇媽媽的遺願是想要回到蘇州老家去,沈琉是蘇媽媽的親姐姐,會來接蘇媽媽回去的,鍾離知道這事甚是震驚,白凝叫他別跟外人說,說蘇媽媽生前沒聲張就是不想別人知道,鍾離答應了,又跟柳氏說了白凝的請求,柳氏也點了頭,只是說火葬不能在府裡進行,鍾離便選了埋葬佟氏的那片荒野。

焚燒蘇媽媽遺體那天前來悼念的人不多,蘇媽媽生前一直以嚴厲出名,得罪的人也不少,所以來送她的人只有南院的幾個丫頭外加牛管家鍾離及其他幾個與蘇媽媽一道進府做事的老媽媽和管事。

蘇媽媽往日裡說過要白凝替她送終的,雖是玩笑話,可白凝後來一直都記着,這次便披了孝在火堆前一直跪着,直到蘇媽媽的屍身全都化作一堆炭灰。白凝披孝雖不合禮節,但衆人都知道蘇媽媽孤身一人,沒有任何子嗣,便也沒誰說什麼。

捧着骨灰罈,白凝呆癡了許久,衆人都離去了白凝還在那荒野上立着,鍾離過來抱了抱她,白凝倒是沒有拒絕,或許是忘了拒絕,白凝只感覺他的手放在自己背上時有種溫暖包圍着她。

鬆開白凝,鍾離問打算如何安排蘇媽媽的骨灰,白凝不知,只道先回府在說,這段時間她不想蘇媽媽留在野外,鍾離點頭,沒多說什麼。

後等到天黑時,白凝偷偷的帶着蘇媽媽的骨灰罈來了南院,白凝想先把蘇媽媽的骨灰埋在這裡,等沈琉來贖自己的時候再挖出來帶到蘇州去下葬,可南院的丫頭們卻是不同意,說埋在南院可怕得很,叫她另選個地方,白凝沒法,怕堅持下去惹惱了她們,把這事告訴柳氏就不好了,便又捧着蘇媽媽的骨灰往回走,想鍾冉的院子裡絕對是不行的,人多容易被發現,便只得先委屈下蘇媽媽,就暫且在府裡找個僻靜的地方,正蹲下準備在選好的地方挖坑時鐘離從後頭敲了敲她的肩,白凝被嚇得七魂去了三魂,撲倒在地上,差點打翻蘇媽媽的骨灰罈。

“你做什麼?大半夜的想嚇死人?”白凝一氣之下也沒顧及什麼禮節不禮節。

鍾離將手指往嘴前一放,噓了聲示意她小聲點,又道他是來接蘇媽媽的,暫且把蘇媽媽的骨灰放他西廂去,那邊人少,不會有事,白凝想那裡倒是個好去處便跟了他去西廂。

鍾離決定把蘇媽媽的骨灰罈埋在他的小廚房裡,廚房裡本是安放了地板的,鍾離硬是拿了工具來把當中的幾塊地板磚給撬了起來,又拿小鋤頭在地下的土層裡挖了個坑,白凝在一旁幫忙,問他爲什麼要選這裡,鍾離一邊小心翼翼的將蘇媽媽的骨灰罈放到裡頭,一邊說道:“冬天就要來了,外頭冷,這裡是廚房,我時常會在這裡生生火,而且就算不生火這裡也比外頭暖和,蘇媽媽待在這裡就不怕冷了,還能經常看到我呢。”

白凝蹲在一旁,心裡涌起些許感動,抿了嘴望着低頭做事的鐘離淡笑,想過陣子沈琉應是要來贖自己了,去了蘇州,從此以後應是再也見不到他了吧,白凝想想竟覺捨不得了,其實他真的是個好男孩,除了他這少爺身份,可這又並不是他的錯。

“看着我做什麼?我這麼英俊,要收錢的,一眼一兩銀子。”鍾離擡了頭逗着白凝笑,白凝輕橫了他一眼,“又來,你就不能正經一點?”

鍾離道:“我哪裡不正經了?好了,把那塊磚遞給我。”鍾離指了指白凝身後被他撬出來的地板磚,白凝回身搬來遞給他,鍾離很快便把這廚房的地板恢復了原樣,只有些泥土留在外頭,白凝便拿撮箕將其掃到了外頭。

“我……”鍾離送她出西廂的時候白凝欲言又止,想告訴他她可能過陣子會走,卻又想鍾離這脾性,告訴了他不知道他會搞出個什麼事來,想了想還是不說了。

“你什麼?”鍾離在一旁問,夜色很濃,夜色中白凝的臉更美,看得鍾離一陣心動。

“沒什麼,我是想說謝謝,謝謝二少爺收留了蘇媽媽。”白凝淡淡的笑着,眼眸如星。

“沒事。”

白凝點頭,“那我回去了,二少爺也回裡頭吧。”

“要不要我送你,這天這麼黑,你能走嗎?”

白凝笑:“到處都掌了燈,哪裡不能走,二少爺送我被人瞧見了纔不能走了呢。”白凝說罷轉了身。

蘇媽媽的離去沒有影響到府裡頭的任何人,除了白凝,所有的一切都還在繼續。南院新來的媽媽據說比蘇媽媽和藹得多,先前的丫頭與最新招進來的丫頭們都與她很是親近,白凝知道了只是淡笑,後沒過多久便聽說新進來沒兩天的兩個丫頭被攆出去了,接着香巧也因第一次去柳氏屋裡回話,結果不知怎麼的衝撞了柳氏被拉出去打了板子也攆了出去,華雲最是可憐,走了自己曾經走過的老路,無緣無故的被人陷害剪爛了柳氏新做的外袍,結果也被扔出了府,後柳氏實在看不過南院如此烏煙瘴氣,將那新調過去的媽媽換了,可是幾次三番,卻怎樣也找不到合適的人,至後來柳氏沒法,乾脆把南院撤了,南院衆丫頭該做的事都併到其他部門去,丫頭們也都遣的遣,調的調,不過兩個月,南院便成了雜物專用房。

再說鍾離的婚事,果真如白凝當初料想的那樣,柳氏給他看了好些個姑娘的畫像,起初鍾離說不要就不要,柳氏只笑着依他,後來次數多了鍾離便不好意思再拒絕,柳氏見他有所鬆動便越發的緊逼,鍾離沒法,只得先定了幾個姑娘,說自己再好好考慮考慮,看究竟選哪個好,柳氏便依了他,只叫他臘八之前一定要選定,臘八之後都是好日子,她要把訂婚宴辦了。

不知如何是好時鐘離終於決定向白凝徹徹底底的表白,只要白凝願意,他可以馬上帶着她離開。

趁着白凝來祭奠蘇媽媽的機會,鍾離拿了那日他畫的那副花下美人圖,蹲下至白凝面前攤開。

白凝正蹲在地上收拾酒碗水果之類的,見面前橫了副畫不知是何意思,只細細的瞧了瞧那畫面,道:“好熟悉的場景。”

鍾離將畫一收,起了身道:“那是自然,這裡頭畫的是我們在大伯府上賞桃花時的景。你不記得了?”

白凝也起了身,說想起來了,又說要再看一眼,鍾離便將那畫都打開了給她瞧,道:“仔細看了,這個美人是你,但是卻是我畫的,所以,看一眼一兩銀子。”

白凝噗嗤笑了,“二少爺什麼時候這麼想錢了,看你一眼要一兩銀子,看我自己一眼也要一兩銀子,你要這麼多錢幹嘛?”

鍾離將下巴一昂,道:“能幹嘛?我將來也是要養家餬口的!”

白凝又噗嗤笑着,“行,你就把全天下的錢都掙去吧,這是一首詩嗎?你寫的?”白凝指指畫卷左上角的幾行字,都是這個年代是字體,還有點狂草味,白凝不認識。

鍾離右手握拳擋在嘴前輕咳了聲,垂了垂頭,又擡眼望着白凝,道:“不是,是我寫信給鄉下的先生,他給我寄來的一首詩,據說也不是他寫的。”

白凝哦了聲,想這詩是那老先生給的,又不是老先生寫的,那十有八九也是抄襲了大詩人們的,便笑道:“這麼來之不易的詩,二少爺念來聽聽,定是極好的。”

鍾離這時卻羞紅了臉,清了清嗓子,道:“你保證一定要聽我念完,而且一定要聽我解釋完這首詩。”

白凝沒多注意鍾離的表情,只垂着視線拿手觸摸着他手裡的那副畫,點頭嗯了聲,鍾離便道:“這首詩是這樣寫的: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先生說這首詩是最能打動女子的,我便提在這裡了。”

白凝本是專心欣賞着畫,聽他念起這首詩,觸在畫卷上的手頓時僵住,又猛的收了回來,轉了身不去面對鍾離。

鍾離皺了眉,“你說過要聽完我的解釋的。”

白凝沒出聲,心想鍾離今日怕是要跟自己來真的了,又聽得鍾離在後頭道:“這首詩是講……”

鍾離沒說完,白凝便回了身笑對着鍾離道:“這首詩是什麼意思我明白呢,經歷過無比深廣的滄海之人,別處的水便再難以吸引他;除了雲蒸霞蔚的巫山之雲,別處的雲都黯然失色,信步經過絕色“花叢”,也都懶於顧視,詩人會這樣,一半是因爲修行在身,一半是因爲心中有她。對不對,二少爺?”白凝說完笑望着鍾離,這樣的翻譯自己說出來可與他說出來意義大不相同,她說出來不過是單純的解釋了一番,若鍾離說出來便成了對她的告白了。

鍾離愣愣的望着她,“你…你怎麼知道的?你又沒念過書?”

白凝笑:“老先生可以知道,我爲什麼不能知道?再說沒念過書就不能聽別人說嗎?”

鍾離低頭失望的哦了聲,又擡頭道:“那你……”

白凝卻忽然驚道:“哎呀糟糕,屋子裡還煮着茶在那裡呢,流砂方纔去了夫人屋裡回話,其他丫頭們平時又不隨意進裡頭的,可別出了什麼事纔好,我先回去了,二少爺這畫畫得挺好的。”白凝說罷便提着食盒走了,待出了西廂,白凝長長的輸出一口氣,好險呀好險!

鍾離自那日表白徹底失敗後便又寫了封信給那守孝的老先生,說老先生平時忽悠忽悠他便罷了,怎麼關鍵時候也拿他開玩笑,說日後他回來了定要好好追究此事,那老先生接到信後倒是興奮了好些天,仰天長嘆說老天有眼,總算給他送了個老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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