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南院, 白凝直往白聚的住處走去，路上碰見牛管家往上房去，便行禮問好, 又見牛管家手裡頭摸着封信, 便笑道：“下這麼大雪, 牛管家這是要往上房去嗎？”
牛管家把信函往左腋下一夾, 空出手來搓了兩下, 又哈了哈氣，道：“是啊，方纔門口的家丁給了我一封信, 是大少爺從京裡來的，想是說年底回不回來的事, 我正要給夫人送去！”
白凝笑：“那牛管家快忙去, 可別被我耽擱了。”
牛管家笑：“那倒不是這麼一小會兒的事, 你且說說，這麼大的雪, 你這是往哪裡去，裹得倒是挺嚴實的，活脫脫一糉子。”
白凝笑，擡了擡裹着圍巾的雙手，道：“這天太冷了, 我託人買了幾米粗布, 給白聚縫了個圍巾, 自己也有一個。”白凝說着露出兩個手指頭, 往自己脖子上扯了扯。
牛管家笑：“圍巾？沒聽說過, 倒是個新鮮東西，看你這樣子, 應是暖和的。”
白凝笑：“不過是塊布圍在了脖子上，擋擋風而已，牛管家喜歡白凝等會兒回去給您也縫一個！”
牛管家笑：“那好，我瞅着這應是個好東西，你就給我也縫一個，不過我要把錢給你，你可不許不收。”
白凝聽了笑：“牛管家這話可說得生分了，平日裡牛管家幫了我們姐弟多少忙，我若是跟您計較這個豈不是太不像話了，再說這確實花不了幾個錢，您就別跟我客氣，日後我們姐弟仰仗您的地方還多着呢！”
牛管家聽後笑，擡手敲了敲白凝裹着頭巾的腦袋道：“小小年紀倒挺懂得爲人處事的，行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氣。”牛管家說罷方要往上房去卻又忽想起一事，道：“你給雲少爺縫製的衣服如何了？可得趕着做，大少爺這次若是回來便可給雲少爺捎過去，雲少爺既然是付了錢的，你就得趕緊的把東西給做好了！”
白凝聽他說起鍾雲，又想起那夜柴房門口的他，面上竟然開始微熱，忙笑道：“牛管家說的是，我會盡早完成的。”
牛管家便也沒多說什麼，轉身去了上房，這邊白凝愣愣的往前去，厚厚的雪看上去潔淨清白，平坦無奇，可腳下卻忽然一歪，斜倒在了地上，白凝沒料到自己會摔這麼一跤，幸而雪厚，衣服也穿得多，沒摔傷什麼，望望四周，沒人，忙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雪粒，撩了撩掉到臉前的頭髮，白凝望着地上的雪發呆，她在想，她對鍾雲的感情，是否也會和這一跤一樣，陷落得快，卻也掙脫得快！畢竟她不想把自己捆綁在這樣的豪門少爺身上！
白聚倒真是個聽話的孩子，可能是白凝囑咐在先，又與從前的白凝過過幾年寄人籬下的日子，雖然孩性尚濃，但在劉師傅面前，也還懂得看臉色，小心說話，這些月下來，劉師傅倒從未爲難過他，還時常在人前誇他聽話能幹，平日裡牛管家去那頭督辦個什麼事情，若是瞅見了他也會把他叫過來說上幾句話，如此這般，那些一同幹活的家丁們，不論老的少的，都對白聚和和氣氣的，雖有幾個心裡不服，說三道四陰一半陽一半的人，可那都是背地裡的事，當着白聚的面了，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白凝到時白聚正關了門在屋子裡，這大冷的天的，鍾府裡的花兒草兒都被雪蓋了，除了料理下花房裡的花卉外，也沒其他什麼事。
白凝走上白聚門前的臺階，取下頭巾，擡手在嘴前哈了哈氣後才敲響白聚的門，白聚正窩在被子裡取暖，聽見是白凝的聲音忙掀了被子套上鞋子來開了門，笑喚了聲姐後把白凝讓進了屋子。
白凝見他外衣也沒穿，便往牀上瞟去，笑道：“有這麼冷嗎？白天都躲到被窩裡去了！”
白聚確實很冷，拿右手搓了搓左手臂又甩掉了鞋子鑽進了被窩，笑道：“姐你隨便坐，也不是真這麼冷，只是這大雪天的，又沒個去處，倒不如窩在這裡，好歹是不會凍着了！”
白凝聽了笑，甩開裹在手上的圍巾，放在桌上，又從桌子底下拉了根凳子出來，坐上去屁股感覺涼涼的，卻是沒法，這天氣，除了坐牀上，哪兒都是涼的。
白凝望了眼桌上的圍巾，道：“姐給你縫了這個東西，現被雪淋溼了，等它幹了你便把它圍脖子上。”白凝說罷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圍巾，道：“就像這樣圍着。”
白聚整個身子都裹在被窩裡，只留了腦袋在外頭，見了白凝脖子上那東西，笑道：“姐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針線活了，從前你可只會幹農活，舅媽從不教你這些的！”
白聚說的這些白凝自然不曾知道，便笑道：“舅媽不教莫非姐就不能學了？姐現在正在努力的學習女紅和縫衣，日後你要縫製什麼衣服，不用找什麼裁縫，姐替你搞定。”
白聚聽了笑：“縫製什麼衣服？咱們成日裡呆在這裡頭，衣服都有上頭髮呢，做什麼拿着那可憐巴巴的幾個銅板去買布料？”
白凝想也是，現如今一來他們沒錢，二來也用不着穿什麼稍好點的衣服，不過是粗使下人，便道：“說的是。最近怎麼樣，可有惹劉師傅生氣？”
白聚因從前十足的調皮，聽白凝如此問忙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白凝笑：“沒有就好，行了，這地方也不是姐該多呆的，走了。”白凝說罷便起身欲走。
白聚忙在身後探着頭道：“姐先別急啊，我還有事要跟你說！”
白凝站着回頭問：“什麼事？”
白聚道：“前些日子二少爺找我了。”
白凝聽了皺眉：“二少爺找你？什麼事？”
白聚道：“說是缺一個書童，問我願不願意？”
白凝自是知道鍾離這麼做的原因，皺了眉道：“二少爺哪裡就缺書童了？你又是什麼身份，他憑什麼就要選你，這事你可是不能應的。”
白聚點頭，道：“我雖然是稀裡糊塗的，但是也沒應他，可姐你不是說我們要往上爬嗎，這應是個好機會。”
白凝道：“機會確是好機會，可你一沒資歷，二沒實力的，若真這樣輕鬆就上去了，府裡頭的其他人會怎麼看？上去倒是容易，可人卻是更難做了！”
白聚聽了這話也皺了眉，道：“那該怎麼做？放了這個機會？”
白凝一時也想不到周全的法子，只道：“現就這麼着，這段時間夫人那裡有大事情要做，想二少爺應該無暇顧及這事，等姐慢慢來想法子。”
白聚聽了點頭道好，白凝便又囑咐他些注意保暖多穿衣服，別老是窩在被子裡要出去走走之類的話，而後就又回了南院。
至第二日早，白凝照舊去蘇媽媽屋裡看需不需要她伺候什麼，蘇媽媽只冷着臉道她已大好，無需她再來做什麼，白凝知蘇媽媽是這脾性，便也沒往心裡去，依然去熱水房裡給蘇媽媽燒開水，回來時恰巧柳氏遣來的一個老媽子正在和蘇媽媽說話，白凝便放慢了腳步，只聽得裡頭那老媽子道：“那官媒可是這濟南府裡出了名的，經她牽線結姻緣的，這濟南府裡沒有萬對也有千雙。”
蘇媽媽道：“那就好，大少爺年歲也這麼大了，不說早日成親，這姑娘還是早早定了的好。”
那老媽子道：“可不是，凡是趕早總沒錯，人都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子吃，大好的姑娘，若不趕早，豈不是被別人給先佔了去？”
蘇媽媽聽了這話只說在理，白凝在外頭暗歎，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是沒錯，可早起的蟲子也被鳥吃，就是不知道這鐘霄是鳥兒呢還是蟲子，若是個蟲子，被看不對眼的鳥兒給鎖定了那可就麻煩了。
推開門，給二人各行了個禮，將茶壺放桌上便又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