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房, 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躺在牀榻上的。我現在只感覺頭疼的厲害!擡頭望去,天還是黑着的!
“豆蔻——”
“公主,你醒了。這醒酒湯效果的確是好!”她扶着我起來, 似乎在爲我醒來高興着。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公主, 現在是亥時三刻了。”原來是23:45分。
“公主在子時前醒來就不會誤了守歲的事了!”
聽了她的話, 我才明白她見我醒來爲何如此高興。這些宮裡的規矩是絕對壞不得的, 也難怪她如此在意!
我在她們的服侍下穿戴整齊, 然後就忙趕到額孃的身邊。
見了面,我就趕緊請罪,“是女兒不孝, 守歲夜既然糊塗的喝醉了。”
額娘拉着我起身,拍着我的手, 說, “今晚大過年的, 氣氛好,大家都挺高興的, 也不太拘着禮,自然都有些鬆散,皇上今日裡也沒說什麼。只是酒畢竟傷身,以後還需慎飲。”
我低頭垂目,乖順地道:“是, 女兒一定牢記額娘教誨。”
額娘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他們, 輕笑起來, “今晚能看見你們都在我身邊, 都健健康康的,我就滿足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裡滿是真誠的希望。
對於丈夫,她已不可求;作爲母親,她這點微小的希望今晚我要讓她達成,我要讓額娘有個快樂的除夕!
“額娘——”我撒嬌的靠近額孃的懷裡,像以往一般說着笑話逗她老人家開心。
“我們今晚還是像去年一樣打80分,可好?”十四突然興奮地對我提議道。
可我害怕這提議,去年…可還有他呀,可今晚…我尤其不想面對的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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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趕忙對額娘嬌嗔道,“去年是女兒不好,只顧着自己玩,沒好好陪額娘,今晚我要好好陪額娘說話。”
看十四嘟嘴要反駁,我搶先一步對他道,“十四,過些日子我再教你一個新玩法吧,那時我們再痛痛快快的玩!”
十四雖然有些不願意,但見我依偎着額娘,額娘也滿臉的寵溺看着我,他也就悻悻然地不再提了。
我坐在額孃的腳下,繼續勉力和額娘說笑話,逗她老人家高興,期間十四偶爾也會插上兩句,額娘被我們倆哄得開心極了,捂着帕子直笑。
我控制着自己的目光,故意不去看那個人。
但餘光每每掃過他時,見他只是一貫的沉默,陪大家坐着,還是那麼的清冷,那麼的孤寂,我的心不禁泛着疼。
但我極力想要剋制那種疼!
我們能有的只有曾經,那樣的與世隔絕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未來,對我們而言,只有痛,我們終究是要習慣這樣的距離的!
“額娘,把十三,溫言和海蘭叫過來吧。敏妃娘娘沒了,他們也着實孤單,不如叫上他們和我們一起守歲,可好?”
我如此提議,一半是爲了溫言和十三,一半是爲了……他。
十三在的話,他也許會好些,今晚畢竟是除夕,怎能忍心看他寂寞。
額娘略微思索了一會兒,有些猶豫,我估摸着是擔心宮裡的人怎麼看,於是我接着遊說道,“額娘疼惜他們,皇阿瑪和宮裡的娘娘知道也只會說額娘體恤十三他們,這是額孃的慈悲之心。再說,我對溫言的關心這宮裡上下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額娘看着我,眼中閃過一絲清明,很快又慈祥的望向我,“好,就依眉善的主意。”
很快,他們三個就到了。
見過禮後,他們就都坐在一旁。我就出謎語,讓大家猜着,熱鬧着氣氛。
到了後半夜,額娘有些乏了,就靠在榻上歇着,她說,“你們幾個還像去年一樣玩吧,我看着你們熱鬧就高興了。”
十四一聽便來了勁,直嚷着要打牌,大家也都說好,於是我把鬥地主的名字改成了鬥智,再把規矩給他們講了一遍後,就讓溫言,海蘭,十四過來,我們四個圍坐在一起準備開打。
趁十四洗着牌,我對十三說,“沒輪到的就等一會兒吧,呆會誰不想玩了就替換下來,你再來玩。”
我故意留下十三和他兩個互相做伴。有十三陪他,他…應該不會寂寞了吧。
我們四個越玩越熱鬧,我看十三躍躍欲試的眼神,於是我從椅子上站起身,便對一旁的溫言道,“我乏了,你也歇會,換十三他們玩玩吧。”
溫言笑着應我時,十三就趁空坐上我剛纔的位置,已然開始摩拳擦掌做起熱身運動了。
而溫言剛準備起身胤禛來玩,不料胤禛卻先一步對十三道,“十三你去吧,我還是看你們玩”。
十四正玩得起勁,眼看缺一人,於是急忙道,“那就少了一人了,九姐乏了就歇會子,十三姐繼續吧。”
說得我一點都沒法駁,他們四個可湊趣了,我現下卻要與他獨坐,讓我覺得心惶然。
我裝作不在意的看着他們四個玩,但心思卻越發的緊張害怕,我知道今夜有道灼熱的視線一直跟隨着我,現在尤爲熱切。
“我知道你最近字練得頗勤,讓我看看,怎麼樣了?”他終於開口了。
我不想理會他,但是我更怕周圍那麼多的人發現我們的異樣,只好輕點一下頭。
本來想和額娘說一聲的,可她已經在瞌睡了,我連最後的稻草都沒有了,只好回房,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後。
回到房裡,他向外道,“你們都退下吧。”
我看着豆蔻關門向外走去,我想出聲喚下她,卻被他擋下。
“你在和我彆扭什麼?”他沉聲的問着我。
我還是固執的不看他,淡淡道:“沒有。”
“是不是因爲……”
“不要說!”我厲聲打斷他,我不能接受他在我面前重複這樣的事情。
“果然是!……那你要我怎麼辦呢?”
我覺得一陣心涼,轉過身,今晚第一次看着他的眼睛,“加上這些,纔是最真實的你!”
也許看他就是錯誤,那雙眼睛永遠有那麼多的內容讓我無法拒絕。
不可以接受!我的理智叫囂着。我慌亂的側過身,別開眼,眼中又下起了雨,我討厭自己這樣!
我聽到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爲什麼總是這樣反覆的折磨自己和我呢?”這一句是如此的低聲下氣,我想他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誰說過話吧。
他終究是不懂我的,他以爲我是在和他耍小性嗎?不是的!今天的事情我是妒忌是心痛是難受,但這些不是最重要的。
他即使再愛我,他終究是胤禛!他有拋不下的責任,他有必須要做的事!還有那不可違背的歷史!
“我們之間的阻隔太多太多了,如果我不是眉善,你不是胤禛……”我說不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可惜這些不能改變!所以我接受命運的安排,從今天起我會把你當作我最敬愛的四哥,別無其他……”
他走到我面前,擡起我的下顎,逼視我的眼睛,“真的別無其他,爲什麼醉倒在宴席上?真的別無其他,爲什麼不敢看我?真的別無其他,爲什麼哭?”
我用力斷然的揮開他的手,“這些能改變什麼?你放棄得了你心中那個夢想嗎?”
“你在說什麼!”他嚴厲的呵斥着。
我無畏的注視着他,好像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我瞭解你,你心裡有更重要的東西,它…纔是你一生的追求!”
爲了這個追求,你必須放棄很多,其中包括感情。常言道:一登九五,六親情絕,父子反目,手足相殘,就連父子兄弟之間的情意都可以捨去,何況是我們這一段無法見天的感情?
總有一天,爲了你心心念唸的那個位子,你會毫不猶豫的放棄我的!
與其帶着恨意離別,不如現在就拔慧劍,斷情絲!
他看着我的眼神是痛苦的。
我不忍看他如此,我看着他的眼睛堅定的告訴他,“有一天,你一定會得到你要的一切的!”
他苦澀的扯了下嘴角,“即使有這一天,你…卻不在其中?”
“有所得必有所失,這就是人生。”我淒涼的扯起一抹笑。
“眉兒,這其實並不矛盾!”
呵,多自私的回答!
即使你不會放棄我,但你永遠不懂,對我而言這兩者就是矛盾的!
你會爲了這個目標繁衍子嗣,會爲了這個目標娶一個個有家勢背景的女人,而我除了理解和妥協,什麼都不可以做!但我做不到!
我知道我的心思他無法真正理解,我又道,“我遲早會被指婚的!”
我見他面色一滯,我知道用這個事實提醒他會讓他痛苦,但我必須要和他保持開距離,斬斷如此沒有結局的糾纏。
良久,他才道,“我阻止不了指婚,但我一定會把你留在京裡!我說過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我是你的胞妹!”我對他叫道。
他哀怒交加的望着我,我狠心撇開頭不看他。
在那彷彿瞬間又好似漫無止境的令人幾近窒息的沉默過後,他走出了我的房間,他沒有回頭,但我卻覺得他的步伐並不如以往那樣堅定。
朦朧着視線,看着他一步步走出我的房間,那每一步都是踏着我的心上!
走到房間門口,他沒有回頭,卻略有停頓,我知道只要我叫他,他就會留下。但如果讓他走出這一步,咫尺…便是天涯!
我壓抑住想要不顧一切呼喚他的念頭,其實我有多想撲到在他懷裡,擁着他,聽他沉穩的心跳聲,讓他輕輕拍着我的背,輕喚一聲“眉兒”……
那一刻我就好似擁有全世界那樣滿足,但是這樣的溫度,這樣的懷抱我能擁有多久?
我已是這樣的依賴他,如果有一天沒有這樣的擁抱我便無法獨立存活,到時…我又該如何自處?他…又該如何自處?
終究是錯,那就讓我親手結束它吧,不再依賴,不再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