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是爲了防止她自殺綁的,她父母可以作證。”方德祐道。
“你在撒謊。”我道。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撒謊?”
“不是從你臉上看出來的,是屍體告訴我的,”我將死者衣服解開,指出幾道還不太明顯的勒痕,“這些勒痕,是束縛捆綁衣造成的,成人-用-品的經典款式,不容易留下明顯傷痕,還有這幾道還沒完全顯現的,新款吧?玩得挺刺激啊,你別告訴我們說她父母用成人-用-品捆綁她?”
怎麼說呢,這東西我比較熟悉。
我笑睇着方德祐。
不過滿屋子法醫們,你們都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注意你們的眼神,我說……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方德祐一下子慌了:“我可以解釋,只是請你們不要跟死者父母說,靜嬛不希望父母知道。”
“你說。”
“是……是……s-m,就是虐……那個……虐-戀,靜嬛喜歡這個,她喜歡被綁起來,然後就……就那樣……”方德祐道,“你們知道的……吧……”
“嗯,這個我熟,深入研究過,生理學研究表明,身體在經受疼痛時釋放腦內啡,它可能會導致快感併成癮,‘受虐者的快感來源並不是那些“疼痛”,而是被襯托得更明顯的那些溫柔的愛撫,就像苦死人的可可或咖啡中加的糖卻會特別香甜那樣。’s-m被翻譯成虐-戀是錯誤的,相比翻譯成‘性-虐’更準確。”我侃侃而談,然後發現一屋子人都看着我,喂喂,你們真的誤會了!
“咳咳,”陳老咳嗽,“可以不要解釋了。”
方德祐道:“其實我不喜歡這樣的,是靜嬛她喜歡,她一直叫我這樣,我有時候可以接受,有時候想想實在是不行,有時候竟然感覺喜歡,這也是我跟她關係反反覆覆地原因,我早點下決心離開她就好了,都是我害的……如果你們以殺人罪抓我那抓吧,我不冤,但我沒犯強姦罪和虐待罪,我們都是自願的……”
看來方德祐研究過這方面的法律,簡直門清啊。
s-m在我國屬於自訴案件,不主張不追究,只要雙方同意,沒造成嚴重後果,沒人告就沒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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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死者現在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怎麼能確定是她提出的呢?怎麼知道她是不是被強迫的呢?就算是同意的,怎麼知道不是在心理壓迫下失去自我才同意的呢?
就說這種踩在道德邊緣的容易出事,有時候覺得道德和法律約束了所謂的自由,但其實合適的道德在保護着我們。
確實,我們不能用簡單的“對”與“錯”去衡量邊緣的人和事,但踩在邊緣掉下去的風險一定大,這個道理就如性工作者容易被虐、被殺的道理是一樣的。
陳老命令道:“如果是他說的屬實就不構成犯罪,抓緊時間覈實疑點,沒疑點就放人。”
“死者昨天死的,明天就燒,太快了吧?”我問。
“乾爸乾媽年紀大了,想早點有個了結讓他們能早點走出陰影,明天又正好週六,我去殯儀館問了問,福安廳正好能安排一場,貴是貴點,送她最後一程了……嗚……”
“你跟死者父母關係很好,叫乾爸乾媽?”
“是,我跟他們關係一向很好,他們喜歡我,我父母都去世了把他們當親生父母一樣,我跟靜嬛沒緣分,認他們做乾爸乾媽,以後我照顧他們,給他們送終……嗚……靜嬛是我害死的……嗚……我對不起乾爸對不起乾媽……”
“別傷心,別傷心,挺難得的,能做到你這份上的還真不多,”他手上紙巾都哭溼了揉變形了,我遞給他一張新的,“麻煩你把死者死亡前後的事情跟我們詳細說說。”
“她叫靜嬛,周靜嬛,你總叫她死者、死者的……嗚……”方德祐吸吸鼻子道,“前天我們又吵架了——還是爲複合的事——說實在的我現在有個女朋友了,不想跟她再有瓜葛了。前天晚上乾爸求我,求我去勸勸她,我就去了。我一直勸到十二點,我看她沒什麼事了我就走了,第二天,就是昨天中午就接到乾媽電話,靜嬛已經不在了……當時我不走就好了……嗚……”
“先別哭先別哭,麻煩說詳細一點,你幾點去的?幾點到的?”
“下班就去了,路上三刻鐘左右,到的時候大概七點吧。”
“然後呢?誰開的門?死者說什麼了?當時家裡什麼狀態?死者父母跟你說了什麼?”看到方德祐戒備的目光,我寬慰道,“別介意啊,跟誰都這樣問的,就是希望詳細點,我們好了解整個情況。”
方德祐無奈地道:“我去的時候,乾爸乾媽都出去了,門虛掩着,靜嬛在自己屋,在牀上……把自己綁成……那樣……”
“然後你們發生-關-繫了??”顧法醫問,顯然這種問題男性更爲關心啊,我怎麼看着現場幾位年輕力壯的男性法醫眼睛裡都有掩飾不住綠光了呢。
“沒!真沒!”方德祐大聲爭辯,接着嘆氣道,“我想你們也不信,哎……對了對了,那天我女朋友後來也去了,這樣你們信了吧?反正我就勸她,我女朋友也勸她,我們走的時候十二點,聽到她家的鐘敲了十二下,整十二點,我當時不走就好了,是我害死她的……”
“你們還有問題要問嗎?”我問在場其他法醫,暫時沒有其他要問的了,我就跟方德祐說他就可以先回去了。
“屍體我可以運走了吧?”方德祐着急。
我搖頭:“暫時還不行,我們覈實一下你的說法,現在是四點,希望八點能給你答覆,建議你還是取消明天的追悼會。”
“那怎麼行?!!”方德祐一直壓抑自己的情緒,這會兒真急了,“我都通知好了,他們領導都來,怎麼能取消?你們要看都看了,要問我都跟你們說了!我沒有隱瞞!!聽說警察搶屍體,原來警察真的搶屍體的!我要去你們領導告你!”
我伸出食指,指指他身後的陳老:“他就是我領導,告吧。”
陳老今天特別臉黑,沉聲問我:“除了死者身上勒痕,你還有別的發現麼?”
“暫時沒有,我就是感覺不對,感覺特別不對,感覺就沒有一個地方是對的。”我看着死者,忽然那種奇異的感覺更濃——我真的見過死者,而且不是在服裝店這種正常環境下見到的,但我就是想不起哪裡見過了,我喃喃自語,“肯定有哪裡不對……”
方德祐冷笑:“呵,不好意思啊,敢情你們都是靠感覺的啊,那我也感覺,我感覺你就是想辦案立功,我感覺你就是瘋掉了!你就是以前腦袋被驢踢了現在得創傷後遺症了!”
創傷後遺症???敢說我創傷後遺症!這傢伙還真誤打誤撞踩到我尾巴了!
我拿出錄音筆,冷森森地對他道:“我好好跟你說是我客氣,就憑錄音,我現在就可以找到死者父母,就是你乾爸乾媽告訴他們實情,勸他們籤解剖同意書,你跟死者根本沒關係其實我跟你都說不着!但是,你要兩位老人喪女之後還聽這些他們根本承受不了的事麼?”
“你怎麼可以錄音?!!你這是威脅!”
“我領導就在後面,你慢慢告着,我去核查你的話。”
在一屋子法醫的目瞪口呆中,我出去開始調查。
竟有兩個無名指上有戒指痕跡的男法醫偷偷追上來塞名片給我,這些男人腦子裡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