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顧衛強出去後,顧鼕鼕眼巴巴的望着門口,回頭,“姐,你說媽以後還會回來嗎?”

顧安安搖了搖頭,半晌纔出聲,“你想媽回來嗎?”

“想?又不想。”

“媽偏心二姐,讓爸當媽也挺好的,對姐好就成。”,小豆丁抓了抓腦袋,這是個嚴肅的問題,顯然難住他了,連帶着回答也有些亂糟糟的,有些語無倫次,但是顧安安卻聽明白的,在這小孩兒的心裡,只要爸爸對她好,給他們當媽,面前的小孩兒也是願意的。

顧安安以前是獨生女,從來沒有兄弟姐妹,這小孩亂糟糟的話,卻讓顧安安心裡暖的一塌糊塗,她說,“鼕鼕,閉上眼睛。”

顧鼕鼕最聽顧安安的話了,她一說,小豆丁立馬把眼睛閉上。

顧安安手心裡面突然多了一顆奶糖,她剝開糖紙塞到了顧鼕鼕的嘴巴里面,說,“把嘴巴閉上,不許吐出來。”

嘴裡猛的一甜,小豆丁立馬就要吐出來打算分給姐姐一半的。

聽着姐姐兇巴巴的讓他閉嘴,他嘴巴條件反射的閉了起來。

顧安安一雙大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線,彎成了月牙,她歡喜,“甜嗎?”,她感覺看到面前的小孩兒吃糖,比她自己吃糖還要高興。

顧鼕鼕捨不得張嘴,怕嘴裡面的甜味跑沒了,口齒不清,“咩……真咩……”

這副小模樣,可把安安給逗笑了,姐弟倆一陣打鬧。

“開飯了!”,外面王大英正扯着嗓子喊道。

顧安安一聽,就跳下了牀,臨出門前,還不忘讓顧鼕鼕張嘴,看糖頭化了沒有,囑咐,“不許和別人說,你吃糖了!”

顧鼕鼕頭點的如搗蒜一樣,舔了舔嘴脣,“沒吃,啥都沒吃。”

“真聰明。”

姐弟倆手牽着手去了堂屋,堂屋的桌子上,這會坐滿了人。

除了四房這邊,缺三口人,唐蘭芝領着顧婉婉去了省城,顧衛強則是從西屋出去後,就一直沒見人影,家裡人也習慣他不在家。

其他人倒是都在。

哦!對了,顧安安三叔顧衛民一家子都不在顧家村,現居住在縣城,做木匠,顧衛民打小動手能力特別強,小學畢業後,就沒心思在讀書,索性去了縣城,跟着一家木匠學做木匠活,他聰明,又勤快,很得老師傅想喜歡,老師傅家裡就一個閨女,把顧衛民當做半個兒子看,後來,在老師傅去世的時候,提了個要求,希望顧衛民能做老李家的上門女婿。

原因是,他家就一個閨女,他攢了一輩子的錢,若是讓閨女嫁給別人,他不放心,只有自己這個關門弟子,纔是最放心的。

顧衛民念着老師傅的恩情,再加上對師傅的閨女李月娥也暗生了情誼,順理成章的在了一塊,倒是當時說,做老李家上門女婿的時候,在整個顧家村都轟動了。

畢竟,這個年頭,但凡家裡條件好一點的,都不會讓自家兒子去做上門女婿。

尤其是老顧家在顧家村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這一下子更是丟了顧老爺子的臉。

但顧衛民是個情種,爲了能娶到李月娥,在家鬧騰了許久,後來還是周愛菊心疼了,這才鬆了口。

不過,鬆口後,顧衛民就落戶在縣城了,老李木匠鋪在這一代都是出了名的,祖祖輩輩傳下來,家裡家底頗厚,在縣城最好的位置有一棟小院子,住起來敞亮啊,原本看不起顧衛民做了上門女婿的人,瞧見他婚後如此風光,頓時有些眼紅起來。

故而,這顧家一家子吃飯,只有顧老爺子和周愛菊,大房的顧衛國,趙君雁還有他們家小兒子顧平安今年十歲,比顧鼕鼕大上兩歲。

按理說,顧老大顧衛國的孩子應該是師兄弟裡面年級最大的,但是偏偏顧老大小的時候,爬樹掏鳥蛋,摔斷了腿,沒能得到及時治療,故而,就變成了瘸子,連帶着談婚論嫁的時候,也沒人願意嫁給他。

一直到顧衛國三十來歲的時候,遇到了逃難的趙君雁,這才娶了媳婦,成了家。

顧衛國沉悶木訥,趙君雁平時也不愛說話,十歲的顧平安被兩人教的有些畏縮,不敢見人,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一下,一家三口坐在桌子的最邊緣處,一人端着個碗,老爺子還沒發話,也不敢開動。

坐在顧老爺子下手的位置是老二一家子,顧衛富和王大英,還有老二家的三個兒子,老大顧書,老二顧單,老三顧雙,最大的顧書今年二十歲,在縣城讀高中,不過卻是留級生。

顧單和顧安安同歲,都是十六,不過顧單不是念書的料子,和顧衛民一樣,喜歡動手,家裡的桌椅板凳,基本都是顧單去一趟縣城,回來後自己琢磨的。

再說顧雙,是顧衛富的幺兒,是最得寵的一個,簡直是顧家的小霸王,要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來送給他,這不,今天顧衛國去了趟河邊,把河裡的冰給砸了個洞,弄了兩條大草魚回來,家裡難得見一次葷腥,顧雙那一雙眼珠子都恨不得沾在大盆子裡面的草魚上,把那好吃的魚全部都吞的乾乾淨淨的。

顧安安牽着顧鼕鼕出來的時候,老太太的右手邊還有兩個空位置,明顯是給顧安安姐弟倆留的。

她大致掃了一圈飯桌上的位置,也心裡有數了。

除了她爸媽和顧婉婉,還差三叔一家,不過這一桌子人也不少,零零散散坐了十二個人,桌上的菜種類不多,但是勝在量足,一盆子的冬蘿蔔,再加上一大盆子的酸菜魚,那酸菜也是周愛菊自己醃的,在廚房的放着,整整兩大罈子,夠一年的下飯菜,至於用來醃酸菜的雪裡紅,則是全靠安安一個人,去山上拔的野生的雪裡紅,用雪裡紅醃酸菜,那個酸味兒特別好,嚼着也有勁兒。

還別說,那一大盆子的酸菜魚,讓安安瞧着,嘴巴里面都多了不少的口水。

姐弟倆一出現在堂屋,王大英嘴皮子一張,“安安吶,不是我說你,在怎麼說在坐的都是長輩,讓這一大桌子長輩等你們姐弟倆,也忒沒點禮數了,不能說,你媽一走,你們連最基本的孝敬長輩都不會了。”

在顧安安的印象裡,王大英總是覺得唐蘭芝是文化人,壓着她隊長媳婦一頭,再加上週愛菊老是偏心老四一家子,連帶着四房的孩子,王大英都不待見起來。

顧鼕鼕雖小,但是知道二伯孃說的不是好話,他下意識的往顧安安身後躲去。

顧安安捏了捏小豆丁撰的緊緊的小手,看都沒看王大英,轉向周愛菊,一臉的討喜,“奶,我和鼕鼕來晚了,是我們不對,這塊最大的魚,就當孫女給您賠罪了。”,說着,她拿着筷子,直接從盆子裡面,夾了一塊魚刺最少,魚肉卻最多的放到了周愛菊碗裡,當然顧老爺子她也沒落下,若是她沒記錯,老爺子喜歡吃魚肚子,尤其是上面帶點肥膘子,一口咬下去,香的不行。

她笑盈盈的,“爺,您也多吃點,這魚肚子入口即化,可香了。”,這倒是實話,老爺子的一口牙早都掉沒了,吃不了硬的食物,這種軟軟的魚肚子,最適合他了。

原本老爺子被王大英挑起的幾分不悅,也散了一些,臉色稍微好看了幾分。

至於,王大英……

安安,從頭到尾都沒把她當根蔥。

果然,被忽視的王大英正要鬧上一鬧,周愛菊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在吵吵,就出去。”,老太太發火可不是鬧着玩的,家裡的錢,可都在老太太手上管着,若是她在偏一偏,不知道要從她手縫裡面漏出多少給四房的。

王大英卻忘記了,老太太手上的錢,基本都是靠着老四顧衛強和老三顧衛民給的。

顧家四兄弟,老大常年在家務農,手裡沒幾個錢,老二雖然是隊長,但是顧書在縣城念高中 ,還是留級生,再加上請老師補課,還有兩個小的一個在縣城當學徒,一個上學,光老二顧衛富一個人的掙的錢,都不夠顧書一個人開銷,更別說,下面還有倆小子了。

顧書能在縣城念高中,完全靠着他叔叔伯伯資助的。

這也是沒分家,大家一起過日子,若是哪天分了家,哪裡還會有這麼好的日子?

王大英還要嘟囔兩句,卻被坐在他身旁的顧衛富一腳踹上去,罵道,“臭婆娘,你在胡咧咧,小心我揍你出去。”

顧書低着頭,彷彿沒看到,全然忘記了,平時王大英最疼的就是他和顧雙了。

好在顧雙小,他知道護着王大英,“爸,我要吃魚,吃最大塊的。”

顧衛富最愛這個幺兒,聰明像他,會哭,他直接從盆子裡面夾了一大塊魚放大顧雙的碗裡,“吃吧。”

顧雙把快要滴到碗裡面的鼻涕,一吸溜,那聲音。

讓顧安安頓時沒了食慾。

連帶着之前覺得流口水的酸菜魚,也有些乏味了。

安安雖然沒了食慾,但是別人有啊!開飯後,衆人跟搶一樣,就比誰咽的快,誰的筷子夾的準。

尤其是是王大英,那一副護食的模樣,讓顧安安看的瞠目結舌。

她一個當媽的人,跟孩子搶東西吃???

不過衆人也都看着見怪不怪了。

顧安安把周愛菊夾給她的那一筷子魚,分成了兩份,一份放到了顧鼕鼕碗裡,另外一份則給了顧平安。

要說,這桌上的魚,是顧衛國不怕冷,去的河邊,專門打回來給自家婆娘和安安補身體的,但是自家的兒子,顧平安咕嚕嚕的眼睛望着盆子裡面,直咽口水,卻不敢伸筷子,而顧衛國和趙君雁則是覺得是大人,沒有必要和孩子們搶魚吃,就盛了碗魚湯喝,老太太分魚的時候,也都是一人一塊,顧平安十多歲的小子,正是長個子的時候,特能吃,分到手的那點魚塞牙縫罷了,哪裡夠啊!

所以苦了顧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