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求藥

元宵剛過, 冰雪盡融,白晃晃的日頭掛在天空,絲毫溫暖不了那徹骨的寒風, 慕晗將自己的斗篷緊了緊, 她看着山下的難民, 有些已經搭起了簡單的棚, 開出了一些荒地, 天冷也沒什麼好種的,就下了些菜籽,天冷, 菜籽發芽漲得慢,偶爾還是要去施粥鋪那裡領碗粥喝喝。

魏鬍子身體好些了, 現在醫館沒有了, 他這個雲渺閣的回春長老, 和徒弟們閒着沒事,便來指導這些難民們種草藥。他們想着, 現在天下大亂,打仗就要受傷,受傷就要用藥,現在將各種草藥種出來,到時可以幫到各路受傷的人, 同時也又可以幫這些難民在這裡安家落戶, 賣草藥的銀子也夠他們生活。

追魂和血修羅自從新年剛過, 就不見人影, 奶孃揣着剛出懷的肚子, 將拐了幾道彎的八卦消息告訴慕晗,說是追魂和血修羅兩個被閣主派出去執行秘密任務了。

正是雲渺閣求發展的階段, 會有什麼秘密任務呢?難道和醫館被砸魏鬍子被捅有關?

慕晗沒有說出心中疑慮,她的心中,此時正在擔憂另一件事,那件事,關係到宮翎的身世,也關係到宮翎父母雙亡背後隱藏的一個大秘密。

那個大秘密,是樊良從明月教回來後,單獨告訴慕晗的,讓慕晗自己決定要不要告訴宮翎。

慕晗覺得,現在不是告訴宮翎的好時機,有些事情還需要去辦,待辦完後,再告訴宮翎不遲。

只是,要去辦那些事,前面有件事,還要拜託魏鬍子。

慕晗一路和那些搭棚翻地的難民招呼,一邊走到魏鬍子身邊,問道:“先生,大家學種藥材學得怎麼樣?”

魏鬍子呵呵一笑,點點頭道:“學種藥材不用通醫理,只要知道藥材的習性和種植方法就行,他們到時候慢慢種就會了,現在不過先把一些基本的藥材種植時間段和他們說說,再說說注意事項罷了,到時候種上了,自然就上手了,我也是瞎操心。”

慕晗望着開荒的難民們,雖然個個衣衫破舊,但已經沒有了剛來時的驚慌神色,滿帶希望的在開墾着荒地,心中對魏鬍子多了一份敬佩,道:“先生你看,他們都很信任你,你讓他們一邊種糧食,一邊種草藥,雖然說現在剛開始,還沒有收成,但是他們臉上都是有希望的。”

魏鬍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很多人都誇他醫術了得,但沒有人誇過他可以給別人生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慕晗又道:“我有一件事,想聽聽先生的建議,如果先生覺得可行,還要勞煩先生爲我費點心。”

魏鬍子已經閒了這麼些日子,猛然間聽到慕晗說要他費心,嚇了一跳,主要他能費心的事就是治病,莫非慕晗的身體出了問題?

他面帶擔憂的問道:“小姐,你可是哪裡不舒服?”

他跟着奶孃習慣了稱呼慕晗“小姐”,一直未改口。

慕晗笑着道:“並沒有不舒服,只是有些想法,卻不便在這裡說。”

魏鬍子放下心來,道:“那上山再說。”

回到山上,慕晗將魏鬍子請到書房裡,將門關好,坐了,伸出一隻纖纖玉手,道:“勞煩先生先爲我診個脈,看看我現在是否有身孕。”

魏鬍子聽了,一邊幫她診脈,一邊笑着問:“小姐可是有什麼不適?”

慕晗搖搖頭,道:“並無不適。”

魏鬍子細細的診了良久,臉上有一絲遺憾的神色,道:“小姐,暫未有孕,不過,小姐還年輕,有孕是早晚的事。”

慕晗聽了卻一喜,道:“果真沒有?那可太好了,我還有一事想勞煩先生。”

魏鬍子道:“小姐客氣了,有事直接吩咐我就行,哪有勞煩一說。”

慕晗道:“這事卻不能讓宮翎知道,他那樣喜歡孩子,若是知道,未免發怒。”

魏鬍子先不答應不告訴宮翎,只問道:“不知是什麼事。”

慕晗的臉微微有點紅,道:“我想請你幫我配藥,那藥,是喝下去後,暫時可以防止有孕的。”

魏鬍子一驚,道:“小姐,那個藥,配是能配,但是,那藥喝多了卻傷身,若是傷了根本,以後想有孕卻難了。”

慕晗思索良久,終於還是開口道:“你先幫我配幾服,我自己心中有數。”

晚上,月光穿過浮雲灑將下來,呼呼的北風將院裡的樹吹得沙沙作響,院子裡的湖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暗黃的枯草上,點着白白霜雪,夜,有一股浸股的寒意。

慕晗體虛,時常怕冷,身上雖搭着溫厚的被子,卻總感覺有股涼意,便朝着宮翎躺着的地方挪了挪,蹭點溫熱。

宮翎兩個大手將她一抱,摟進了懷裡,慕晗感到被一股溫暖的氣息包圍,她沒有動,乖乖的被宮翎摟着。

宮翎略帶磁性的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芙蓉,今日這樣晚了,你還未睡?”

慕晗半睜着眼,有些迷糊的應道:“嗯,在想一些事情。”

宮翎笑道:“看來,今晚你還不太累。”

通常這句話後面,便沒有什麼好事,慕晗趕緊道:“累了,只是今天聽到一些樊良從明月教帶回的消息,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便想想。”

宮翎有些興味闌珊的道:“樊良告訴你什麼消息了?”

慕晗道:“說是聽到一些關於你的身世,宮翎,我們在一起,時間不短,我還從沒有了解過你的身世,可以跟我說說嗎?”

宮翎笑道:“其實我身世很簡單,見你沒問過,便以爲你不想知道。”

他頓了頓,接着道:“我自小在明月教出生,從我出生開始,我阿爹便是明月教的教主,我小時候,阿爹和阿孃感情很好,但是到我12歲左右,不知發生什麼事,阿爹和阿孃之間,沒有話可說,誰也不理對方,一直到他們死的那天,也沒有見他們和好過,但是,阿孃臨死的時候,卻要求和阿爹合葬在一起,我想,阿孃心裡是愛極了阿爹的。”

慕晗問道:“既是你的阿孃愛極了你的阿爹,爲什麼他們會互不理睬對方那麼多年?難道你阿爹不愛你阿孃了嗎?”

宮翎的語氣中也帶着不解,道:“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緣由,我那時候不懂情啊愛啊的,但是,我見阿爹看阿孃的眼神,雖然看起來是冷漠,我卻隱隱覺得那冷漠裡,帶着愛恨交織的情緒。我阿爹要是不愛我阿孃,應該會移情別人吧,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阿爹除了阿孃外,還有別的女人。”

“對了,其實,我雖然喊夜瀾師父,我的武功卻不是夜瀾所教,我所有的武功皆是我阿爹從我小時開始教給我的。我喊夜瀾師父,不過是我阿孃死前將我託付給了夜瀾而已,夜瀾也並沒有教過我功夫,我想,可能是,夜瀾和阿爹雖然都是師承我的祖父,但是他們的內功路子不一樣,我既然習了阿爹這套,可能不適合再習他那套。”

慕晗沒想到夜瀾擔着教主師父的名聲,卻根本沒有交過教主半分的功夫,問道:“那他做了什麼事,讓你對他那樣信任?”

宮翎道:“一是阿孃將我託付給了他,二是,當時我阿爹身亡的時候,左護法夜紀想帶着教衆反教,自己做教主,是夜瀾將他鬥了下去,擁着我做了教主。”

慕晗道:“原來如此,只是,你十五歲那年,爲什麼突然父母就都雙雙亡故了?”

宮翎道:“阿爹接到武林盟主林霸的挑戰書,應約比武,卻不想,林霸給阿爹設了個圈套,比到難分難解的時候,有個觀戰的掌門,對着阿爹發了一枚淬毒的暗器。阿爹當時正全神貫注和林霸比武,沒留意會有人發暗器,等發現時已經來不及閃躲。”

慕晗心想,和樊良帶回來的消息不一樣,追問道:“你阿爹是被暗器毒死的?”

宮翎道:“阿爹當時內力很強,暗器雖然淬了毒,但是還奈何不了阿爹,但是受那枚暗器的影響,阿爹敗給了林霸,受了些傷。”

慕晗轉了個身,將頭枕在宮翎的手上,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阿爹在回教裡的路上,毒性發作,正在運功逼毒的時候,遇到追殺,當時是阿爹運功逼毒的關鍵時候,阿爹無法抵抗追殺,便,身亡了。”

“這些是你親眼所見嗎?”

“不,是聽夜瀾說的。”

“那你阿孃又怎會……?”

不待慕晗問完,宮翎黯然道:“阿孃得知阿爹身亡,自盡追隨阿爹而去。”

慕晗心中一驚,不是已經相互冷戰了3年之久嗎?怎的宮翎的阿孃竟會情深到直接殉了情。

只是,關於宮翎阿孃的事,樊良帶回來的消息倒和宮翎說的不差,而關於宮翎阿爹,卻是相差很遠。

自從聊完後,慕晗覺着,宮翎這一夜,睡得不太安穩。

宮翎自父母雙亡後,已有許多時日不曾夢見過父母,這一夜,他卻夢見阿孃,拖着他的手,重複着臨死前的那一句話:“翎兒,你記住,真心愛你的女人,是願意爲你生兒育女的女人,若是不願意爲你生兒育女,那便是對你毫無真心。所以,以後看女孩子是不是對你真心,便是看她願不願意爲你生兒育女,若是願意,便是真心無疑,若是不願意,自然待你也不是真心。”

宮翎執着阿孃的手,道:“阿孃放心,她對我是真心,雖然現在還沒有孩子,但是,我們總會有孩子的,阿孃放心吧。”

阿孃不理他,只不斷重複着這段話,宮翎急了,叫道:“阿孃,阿孃……”

慕晗聽到宮翎夢裡叫“阿孃”,知道是自己晚上讓他回憶自己阿爹阿孃身亡的事引起的,將他搖醒後問道:“可是夢見阿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