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辛夷塢】_分節閱讀_25

許我插入一點小小的花絮,我想大家也會諒解,因爲今天我們很榮幸請到了顧止安小姐本人來到拍賣現場,有請顧小姐……”

紀廷聽到身邊嗡嗡的交談聲再次響起,然而這與他有什麼相干?他不過是想看看她。

她從臺後走出來的時候,紀廷腦子裡迴旋的聲音一再蓋過了身邊忽然漸高的交談聲,他低頭,看見自己因爲捏緊桌椅扶手而發白的指節。

她還是那個樣子,滿不在乎地站在衆人矚目的臺上,勾起嘴角笑着,就像站在自家屋後的草地上。如果一定要說改變的話,幾年的時光將顧止安眼裡的青澀和叛逆帶走了,狷狂依舊,但更多的是顧盼自若。她站在那裡,就是一幅畫,也無怪乎主辦方會想出這樣的法子,這麼一來果然大多數人的眼球都被吸引了過去。

整個拍賣會的時間安排得相當緊湊,拍賣師也並不過多廢話,簡單介紹之後直接一臉笑意地看着止安,“顧小姐,我們很想知道的是,作爲國內優秀的青年油畫家,你認爲你的作品廣受業內外人士青睞的關鍵魅力在於哪裡?”

止安微眯着眼睛看着拍賣師粲然一笑,“很簡單,在國內畫畫的女人裡,比我漂亮的畫得沒有我好,畫得比我好的沒我漂亮,僅此而已。”

臺下笑聲一片,年輕的拍賣師也忍俊不禁,“顧小姐果然如傳聞中的頗有個性,那麼對於今天拿出來拍賣的三幅作品,你本人作何評價?”

這個問題她想了想,“這三幅作品中我有認爲技巧比較成熟的,也有我個人喜歡的。”

“那麼,可以透露一下哪一幅是你比較喜歡的嗎?”

止安神態輕鬆地聳肩,“我想這個問題現在並不重要。”

“那好,現在我們首先看到的是顧止安小姐的一幅立體派風格的油畫《春日》,起拍價8萬元人民幣,每次叫價5000元人民幣,現在競拍開始……”

第二十章不如我們打個賭(2)

紀廷坐在臺下,靜靜看着身邊的競價牌此起彼伏,她嘴角始終有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很明白對止安的邀請不過是主辦方特意製造的噱頭,然而這樣的噱頭無疑是精明的安排,這次拍賣會上比止安知名、作品價值遠高於她的畫家大有人在,可在座的買家裡畢竟男人居多,有多少人在她似笑非笑的注視下不由自主地舉牌?第一幅畫最後以34萬元人民幣定槌。在收藏界裡,國內當代油畫並不受青睞,以止安這樣嶄露頭角的新人,即使風頭正健,作品每平方尺的價格也不過在1萬元左右,所以,像《春日》這樣3000mm×1800mm左右規格的畫作能拍出這樣的價錢,實在堪稱驚人。

競得這幅畫的是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男子,眉目端正,衣着考究,顯然無非是千金買一笑的世家公子或青年才俊,拍賣師對他說聲恭喜,他看着止安笑得躊躇滿志,止安依舊笑得懶洋洋,眼神遊離,看不出在想什麼。

第二幅人物肖像被一名富態的中年男子以365萬的價格收入囊中,這個價格已經超過了前面一位在油畫界浸淫多年、小有名氣的中年學院派男畫家的作品競價。

第三幅畫拿出來的時候,在座的不少行家都很意外地發現這幅畫對比剛纔那兩幅作品,筆法很明顯的稚嫩許多,構圖也相當奇怪,仔細看才知道,畫上描繪的是從地面角度仰視的黃昏時的天空,色調的運用也稱不上高明。剛纔那兩幅畫的技巧雖然也並未臻於完美,但至少可以讓人感覺到她的才華洋溢,對比起來,這一幅被命名爲《我的晨曦》的作品要失色許多,而且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因爲稍有常識的人都可以看出,從畫面的方位和太陽西沉的角度來看,那絕對應該是日落之前而非清晨。

是的,沒有人理解,除了他,只有他。從那幅畫被展示出來的那一刻,紀廷覺得體內的血液都在往上涌,他不會忘記那個黃昏,十七歲的紀廷和十四歲的顧止安靜靜地並排躺在校園角落裡的草地上,看着落日一點一點地西沉,夜色無聲而柔軟地包裹着他們。那一天身邊的老榕樹也是這樣結出了紫黑色的果實,那隻不知名的鳥也是這樣在落日餘暉中徐徐歸去,那片雲也是這樣極淡的紫色中鍍了一圈紅,那一天的顧止安第一次成爲了一個真正的女孩,她在男孩笨拙的關心下羞怒交加地跑開……十三年之後,她才說,那是她的晨曦。

每個人都在議論這幅奇怪的作品,誰會在意一個低頭落淚的男人?

當紀廷以若無其事的臉孔擡起頭來的時候,那幅《我的晨曦》競拍價已被擡到了28萬,他沒有猶疑,第一次舉起了手中的競價牌。拍賣師的聲聲報價中,拍賣還在繼續,當叫價超過30萬的時候,依舊不肯鬆口的也只剩下三人,32萬的時候,那名富態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搖頭作罷,他畢竟是個精明人,知道即使顧止安再令人神往,這幅稚嫩的作品也值不了這個價錢,如此一來,就只有那名男子和紀廷還執著於那幅畫的歸屬。

拍賣師第一次喊過35萬時,臺下譁然一片,許多的人都開始張望這兩個男子,一個始終笑得成竹在胸,一個則淡淡地面無表情,止安站在臺上,從紀廷第一次舉牌開始她便冷眼旁觀着這一切,彷彿與己無關的一場遊戲。

當手裡的牌落下,而拍賣師叫出34萬時,紀廷已經什麼都不去考慮。他出身書香世家,沒有爲柴米發愁過,工作之後也收入頗豐,但他知道,自己算不上一個有錢人,跟在座的人相比更是貽笑大方,然而他更知道,那幅畫——他必須得到它。

37萬5的時候,那名男子也回過頭來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正待繼續揚手,一個工作人員模樣的人走到那男子身邊,附耳輕聲說了幾句,那男子再次轉頭,這一次眼神裡已帶了詫異,接着便坐在原處,再沒有了動靜。

“37萬5一次,37萬5兩次,37萬5三次,恭喜這位先生獲得了顧止安小姐的這幅《我的晨曦》。”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紀廷微微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

第二十章不如我們打個賭(3)

待到他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到後方簽訂了《拍賣成交確認書》之後,燈火輝煌的拍賣現場,一切還在繼續,止安已經不見蹤影。

“先生,您的手續已經辦妥,標的物的價款和手續費麻煩您在七日內匯入指定賬戶,相關票據和您拍下的標的物我們在結算完畢親自給您送去。請問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我想知道,這幅畫的作者——顧止安,她現在在哪裡?”

“顧小姐?她剛纔已經離開了。”

紀廷出了酒店大門,才知道外面雨下得那樣大,明明是午後,滂沱的大雨讓天地都悽迷,他站在大廳前的出口處,已經有水滴不斷地濺到他的臉上。殷勤的服務生爲他撐了傘,“先生,您是否要出去,我可以爲您叫車。”他是要離開,可是應該往哪裡去?

“謝謝。”他朝年輕的服務生微笑,然後走了出去,撐着傘的服務生一下子沒有趕上他,他身上幾乎是瞬間全溼透了。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從他身邊急速駛過,車輪激起的水花飛濺了他一身,他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了下來,看着那輛車在視線裡越來越小,然後完全被吞噬在雨裡。

他站在雨裡,一直沒有動彈,雨水把他的視線都模糊,所以他可以無視身邊的車輛行人經過時無異於看瘋子一樣的眼神,他只等待着一個方向,儘管那裡除了連天接地的雨水什麼也沒有。

當那點銀灰色慢慢的清晰,然後再次停靠在他身邊的時候,他開始相信那是幻覺。車窗搖下,裡面的人隔着雨水靜靜看着他。從小到大,他都是衣履潔淨、光華內斂的模樣,連她也沒有看過他這樣的狼狽,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往下淌水,只有那雙眼睛還是乾淨澄澈。就在她離開前的那個晚上,這雙眼睛還近在咫尺俯視着她,她還記得那扇子一樣的長睫毛曾輕輕的刷過她的面頰,癢癢的,帶着他呼吸的溫度。

當時的他說:“島嶼一直都在。”

她竟然相信過。

“你聽說過亞特蘭提斯吧,止安。遠古時代最大的島嶼,一天一夜之間神秘地沉沒在大西洋深處。它在海底幾千年,所有的文明都可以消失,可它永遠不會變成海水。”

“這沒有意義。”

她送他到達下榻的酒店,“回去,繼續做個好孩子。對了,把你的賬號給我,那幅畫的錢我稍後會匯到你的戶頭。”

他沒有告訴她,他回不去了。

“那幅畫我是不會還給你的,《我的晨曦》,那個記憶不只是你一個人的。”

止安無限譏諷地笑。

“我以前一直以爲你是不相信我,原來你是根本不相信自己,你不信你可以幸福。”紀廷少見的尖銳。

“下車。”她不顧車外大雨滂沱,傾過身去推開車門。

紀廷忍耐地看着她,一動也不動。她莫名地火起,用力推了他一把,“我讓你滾下車去。”

他依舊沉默地坐在那裡,任她蠻橫地推搡,然後在她一個無力的時候,用力抱住她。他的身上仍舊溼得厲害,隔着薄薄的衣料,那溼意迅速地傳遞給她,就像他們所有的記憶,潮溼的,黏稠的,糾纏的。

褲子口袋裡的電話在交貼着的兩人中間震動,他摸索着接起,電話那頭劉季林的聲音無比疲憊,“止怡又進了醫院,她已經一連幾天咽不下東西了,餵了進去,又吐了出來。”

“你知道,我幫不了她。”

“誰都幫不了她。”

他掛了電話,掩不住難過。止安從他懷裡掙了出來,重重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止怡……她有事?”

他點頭,不想騙她,“她身體一直不好,現在更是越來越虛弱,如果她不肯放過自己,誰也沒有辦法。”他的話音落下,感覺到止安的手放到了他的手上,她從來沒有主動握住過他。

“我知道亞特蘭提斯,至今沒有人可以證明它的存在。既然它沉沒了,還不如永遠融到海水裡。”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慢慢地拿開她的手,冷笑,“誰都沒有權利安排我應該怎樣生活,就算是你也不行。

第二十章不如我們打個賭(4)

她雙手置於方向盤上,專注地看着眼前的雨刮,很久之後,她聽見他開啓車門的聲音。

在他離開之前,她說:“帶我去看看她。”

他們回到止怡住進的醫院是次日的下午,這也是紀廷工作的地方,止安推開病房門的時候,他察覺到了她的顫抖,十八歲離家後,她沒有回到過家鄉,也沒有見到過止怡和她所有的家人。他試着抓緊她另一隻手,卻被她無比冷靜地拿開,疏離,這就是一路上她給他的唯一表情。

“我想我一個人跟她待會。”止安說。

房裡除了牀上吊着點滴的止怡之外再無旁人,不知道爲什麼,止安也覺得鬆了口氣,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到止怡的身邊,看着牀上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使是九年前道別的那個深夜,止安眼裡的止怡都沒有像這一刻那麼讓她心驚,她雙眼緊閉,枯瘦蠟黃得面目全非,就像一朵本該綻放卻忽然凋謝的花。止安莫名地想起了也是病牀上的另一張枯萎的容顏,那種無法言喻的恐懼讓她如墜冰窖,爲什麼每一個人都要在她面前這樣離開?就連曾經給過她唯一親情的止怡也不能倖免?

她的手指輕輕碰觸止怡枯瘦而插滿了管子的手背,飛快地縮了回去,慢慢地揪住了她手邊的白色牀單。沒有人做聲,病房裡只剩下止怡輕淺到微不可聞的呼吸。

止怡還是醒了過來。

她們不是一母所生,可是多少年以來,她們一直把對方看做血肉相連的最親的人,那種感應宛若與生俱來。

“誰?”止怡虛弱地問。

止安沒有回答。

“止安,是你嗎?”止怡微微睜開眼睛,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又夢見你了。你說,我們多少年沒見了?”

冰涼的水滴打在止怡的手上,她閉上眼,片刻之後再睜開,一隻手本能地摸索着,輕輕一動便觸碰到另一隻手。

止怡驟然抓緊那隻手,淚水從她枯竭了一般的眼角滲了出來,兩人俱無言語,最後,止怡的無聲的嗚咽漸成抽泣,她彷彿聽到止安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他還是找到你了。”止怡牽了牽脣角,似乎想綻出一個笑容,終究沒有成功。她說完這句,察覺到握住的手往後一縮,立刻反手抓緊。

“止安,你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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