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轉向離開車流，穿過山大東門駛入校園。
直行左轉右轉，汽車最終停在女生宿舍樓前。
這是一輛白色SUV，外形大氣現代，似乎是國際大師手筆。
走到近前，發現車標只是一條曲折的“皮尺”，路過女生頓時轉過頭去，旁邊等人的男生心裡也是輕鬆不少。
注意到他們怪異的目光，駕駛室裡的方俊淇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當然知道皮尺泰的名聲不好，不過租車公司的好車都被借走開上了高速，他找了一圈只有這輛T600還算順眼，只好湊活着開開。
淇哥現在也算有些身家，按說買一輛中檔左右的汽車應該問題不大，不過他先養車麻煩，卻是寧願租車開。可惜泉城屬於二線墊底，暫時還沒有共享汽車入駐，不然隨開隨停還要方便不少。
扭頭看了眼樓梯口，方俊淇拿起駕駛臺上的手機給女友打過去。
鈴聲響了一會兒才接通，聽筒裡傳來張娉微微有些急躁的聲音，“就來就來！你再等等哈！mua！”
“嗯嗯，你慢慢收拾，我不着急的。”
“那好，我先掛了，待會見！”
電話迅速掛斷，淇哥搖了搖頭，撥到遊戲分頁，點開了《寵物王國op》的圖標。
經過合規整改，這個遊戲被一分爲二，單機部分上鍊開放源碼，網遊部分則搖身一變登錄手遊平臺，算是走上了不同的發展道路，也讓他這樣的懶人方便了不少，出門再也不用單獨揣個遊戲機了。
進入遊戲，看到自己家裡又多了很多的小動物，方俊淇忽然咧嘴怪笑起來，“我說怎麼覺得奇怪呢！”
扭頭看向旁邊大樓，視線上移很快找到女友宿舍的陽臺，“還好是女生宿舍，裡面應該沒有一個王師傅。”
王師傅自然是沒有的，拖住張娉腳步的其實是別的事情。
掛斷電話，張娉馬上切換到另一個應用，扭頭招呼身邊的孫欣蕊，“欣欣，快點兒，就等你了！”
後者卻屬於有些遲疑，小聲提醒道：“剛纔應該是你家方俊淇吧？你就讓他在下面等着？”
“我還有一次免費機會，打完再下去！”
孫欣蕊扭頭看了陽臺一眼，“不跟他說一聲麼？”
“說什麼？”張娉也不擡頭，快嘴反問道：“難不成還要叫他上來坐坐？就算我願意、你願意，也要舍管阿姨同意啊！”
“辦法當然是有的，你就跟阿姨說我們宿舍電腦壞了，叫了個男同學上來修電腦，不就行了？”
“這種招數可不能多用，用多了會壞人品的，”張娉嘴上否定着好友的提議，視線卻緊盯手機屏幕，“好了到咱們了，憋說話，看我噠！”
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孫欣蕊低頭看向自己手機。
橫着的手機屏幕上，左右出現兩隻透明櫃子，裡面排列着很多毛絨玩偶，裡面各有一隻三爪機械手懸在上方。
顯然，這是兩臺抓娃娃機，而且是經過技術改造增加視頻遙控功能的網絡抓娃娃機。
這是最近流行起來的新玩法，不用出門尋找、不用兌換遊戲幣，拿起手機想抓就抓，感覺不爽直接換一家，抓到娃娃快遞全國包郵，確實非常方便。
實際上，島國早在2011年就出現名爲“Toreba”的抓娃娃頁遊。只是因爲RTC實時通信技術不成熟，延遲太高操作不易，再加上島國線下娃娃機衆多、網絡支付發展緩慢，所以始終不溫不火。
這款遊戲在去年被B站、2站等二次元視頻網站的UP主介紹到國內，進而引起國內創業者的注意。
經過網購大潮、千播大戰的洗禮，直播推流、RTC實時視頻直播、直播雲服務、移動支付、物流快遞等基礎設施都趨於成熟，就連H5網頁/小程序/APP開發，設備託管運營也能很方便地找到外包商，國產抓娃娃機也正在向智能化轉型更容易改造。各方面的門檻一降再降，已然具備把線下游戲搬到線上的條件，現在再做線上抓娃娃難度會變的很低。
不過技術成熟也意味着容易抄襲效仿，只是短短兩月功夫，網絡上就出現二十多款抓娃娃APP，以小程序、內嵌模塊的形式出現的同樣有不少。
抓娃娃畢竟只是一種女性向小衆遊戲，市場容量有限，一下子涌現這麼多同類產品，競爭正在變得愈發激烈。
參考團購、直播、共享單車的發展情況，未來出現倒閉潮幾乎是必然事件。想要不被淘汰，除了轉型“賣水”做隱身幕後的代運營商，以及推出現金玩法玩命踩高壓線，剩下就只有抱大腿依附巨頭和創新增強用戶黏性兩條路可走。
大腿畢竟只有那麼幾根，還特別喜歡自己來，多數創業團隊只能選擇第二條路，努力強化產品的社交和遊戲元素，相繼推出邀請贈幣、新人禮包、排隊觀看、好友合作、聯網對戰等附加功能。
孫欣蕊本來就是抓娃娃愛好者，後來偶然發現這個玩法，更是很快沉迷進去。經過一個暑假的苦練，她帶着上百個精選的玩偶回到學校，在2站開通了評測抓娃娃機的直播節目。班上同學也都被她拉下水，少數幾個男生還好，大多數女孩都無法抗拒毛茸玩偶的殺傷力，很多姑娘一有閒暇就要抓上那麼幾下，比如身邊這位張同學。
沒有考慮多久，兩人就各自選定了目標，孫大師選擇了最靠近出口的糰子玩偶，形狀規則容易把握重心，靠近出口增加容錯率，正是她的制勝秘訣。
機械爪還在緩慢移動中，孫欣蕊抽空看向左邊的畫面，嘴角頓時抽了下。
張娉同樣選擇好了目標，機械爪捏着一隻憨態可掬的大袋鼠，正在朝出口方向移動。
這是一隻“袋鼠媽媽”，腹部育兒袋裡有隻探出半個身子的小傢伙，看起來頗爲有趣。袋鼠的體型本來不規則，現在更是雪上加霜，她很不看好好友這次的努力。
收回視線，她操作機爪下墜撈起那隻粉色糰子，朝着旁邊出口移動而去。機爪剛剛到位，耳邊就傳來一聲尖利的驚呼“啊啊啊啊！”
下一秒，袋鼠母子和粉糰子同時下墜，只是前者落在玩偶堆裡，而後者卻掉進出口。
即便張娉氣得哇哇大叫，卻也是無濟於事。
“不行，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嘴裡恨恨念着，她伸手點擊“再來一次”，選擇消費金幣想要重新開始遊戲。
“唉！”孫欣蕊嘆着氣取消了她的邀請，“今天就到這裡，我把這個糰子送給你，你趕緊下去吧。不然我怕你家小淇哥變成望妻石。”
張娉嘟起小嘴，張口反駁：“我又沒有嫁給他，哪來的望妻石？”
“還不是一樣，”孫欣蕊扭頭指了指旁邊收拾好的行李箱，“拿這些是怎麼回事？不是要搬出去和人雙宿雙棲，你收拾行李做什麼？”
“這個是回家要用的，”張娉搖頭辯解，注意到好友臉上揶揄的笑容，又連忙補充說道：“回我爸媽家，和他無關。”
“哦——，”孫欣蕊拖長聲音，“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反正我也沒法查證。”
“欣欣，你再這樣，我就跟你翻臉啦！”
嘴上威脅着，張娉撲上去和好友打鬧起來。
五分鐘後，她終於下了樓，身後拖着小巧的行李箱。
聽見響動，方俊淇連忙推門下車，走過去伸手接過箱子，“親，咱們是先回家還是去吃飯？”
孫欣蕊其實並沒有猜錯，這兩個早就在校外租了房子，只是因爲平時上課不在一起而且張娉臉薄不願留宿，平常之事偶爾過去，是以舍友們還不知道。
“我還不餓，行李箱就先放後面吧，”張品隨口定下晚上的計劃，扭頭看了眼面前的汽車，“對了，你怎麼租了這麼輛車？”
“親！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0點一過，國慶免費通行，租車公司的其他車都被借走了。”
“哦，一不留神給忘了。”
把箱子放進後備箱，合上尾門，淇哥看見頭頂月亮，忽然說道：“我來時太陽還在天上，現在月亮都老高了！你這個‘就來’可真是慢出新境界了！”
擡頭看看高懸東南的半個月亮，張娉扭頭看向某人，“嘁！當我不知道？十五以前的月亮白天就會升起，只是要等到天黑才能看見。”
沒能矇騙成功，淇哥只得聳了聳肩丟開這個話題，伸手拉開車門把她送進車廂，自己轉到另外一邊坐下，“不過說真的，你今天的確比平常晚了不少，要不是舍管大媽攔着，我都想上去看看你是不是感冒了。”
“我來晚了關感冒什麼事？方俊淇！”張娉忽然停下系安全帶的動作，扭頭瞪着他，“是不是還要檢查一下我們宿舍的衣櫃還有洗衣機？”
江湖傳聞，隔壁老王最喜歡鑽衣櫃，也有愛鑽洗衣機的。
“這個倒是不用，你們的衣櫃早就塞滿，洗衣機也太小。”
上下打量他一番，張娉終於“哦”了一聲，“我想起來了，宿舍洗衣機還是你給幫忙買的，大小尺寸自然一清二楚。”
頓了一下，她又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我跟欣欣在宿舍玩在線抓娃娃，一不留神就晚了點兒。”
“原來是這個，”方俊淇點點頭，好奇問道：“對了，怎麼沒見你分享過視頻？”
社交化推廣，當然少不了分享到朋友圈/微博之類功能。
聽見這個，張娉卻是微微有些臉紅，她屬於那種眼高心大性急手殘的典型，玩了一週時間一次也沒成功過，自然不好意思分享自己失敗的經歷。
回過神來，她歪頭看了男友一眼，“你也知道這個？”
“嘿！我不但知道，我還有這個。”
彎腰找到包，方俊淇從裡面摸出一疊印刷精美的卡片遞給女友，“正好，本來還發愁要怎麼跟你介紹，這下卻是省事了。”
低頭看向卡片，張娉低聲念道：“‘天鵝網絡廟會入場券’，這是做什麼的？”
“天鵝直播他們找了很多民間藝人，給網友直播捏麪人、吹糖人、串糖葫蘆。然後貌似還有在線抓娃娃、遙控賽車、打氣球、撈金魚的內容，明天可以試一試。”
既然可以用物聯網技術改造娃娃機，同樣可以對其他機器進行網絡化改造，天鵝直播這次藉着國慶長假之機集中推出一批類似遊戲項目，顯然是打着一鳴驚人、一錘子幹翻競爭對手的算盤。
這些入場券自帶3次全場體驗特權，價值不高卻勝在新奇方便，馬競湯佳怡手上有一堆拿來送人，方俊淇手上這些也是馬伕人專門寄過來的。
“聽起來不錯，”張娉點點頭，掏出手機就要將其掃入卡券包。視線落在男友未及拉上的包袋，她伸手點了下，觸感硬硬的，裡面貌似有個長條盒子，“這是什麼？你又亂買東西了？”
“哎呀！被你發現了，”淇哥笑了笑，伸手摸出一隻木色紙盒，“本來還想等到家了再拿給你呢。”
伸手接過盒子，低頭看見正中燙金的小蜜蜂圖案和“黑玉2”文字，張娉臉上頓時浮現一抹驚喜。
起身在他臉上啄了一口，她拿起自己手機笑着問道：“不是說要工人放假節後才能出貨麼，怎麼這麼快就到了？還好我早有準備，現在就轉賬給你。”
平常吃喝日用她懶得計較，高端手機這種值錢物件卻是必須自理，這是張娉身爲現代女性的自覺與堅持。反正她荷包裡不缺小錢錢，自是不需在這種事情上佔人便宜。
兩人交往這麼久，方俊淇自然也曉得女友脾氣，卻是沒有客套阻止。
聽見女友的問題，他馬上把準備好的說辭拿了出來，“正常情況自然是節後發貨，這個是首批試產的機器，最後發完貨剛好多出來了，就被我要了過來。”
“是嗎？”張娉卻是一百個不信，這機器那麼搶手，就算臨時出現剩餘，也根本輪不到遠在泉城的自家男友。他能拿到肯定是提前打招呼求人的結果，只是爲了製造驚喜故意瞞着自己。
“當然。”
“哦？那這個怎麼解釋？”
水粉色的手機背面，蜜蜂logo被秀麗“娉”字取代，卻是張娉本人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