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面，方俊淇終於說出自己比特幣的來歷。
“原來是蜜蜂馬老闆，”鄧盛雲擠眼皺眉，開口問道：“淇哥，能問個問題麼？”
後者正在拆卸他的移動硬盤，打算把裡面的硬盤拆下來裝進新的路由器裡，聞言卻是隨口反問：“什麼？”
“你那些幣賣完了沒？”
放下工作，方俊淇轉頭看了看他，“怎麼？你想找我買幣？”
“怎麼可能？”雲哥兩手一攤，“一枚好幾萬，我只能買個百分之幾的樣子，還是不湊這個熱鬧了。”
“嘿，就算你想買我也沒法賣啊，”方俊淇同樣兩手一攤，“我總共也沒幾個幣，前段時間趁着行情還好，很快就出空了。”
這時金誠插話進來，笑着說道：“哈，那你豈不是剛好避過了這波不利行情，你賺到了呀！”
聽見這話，鄧盛雲卻是有着不同意見，“老大你多久沒關注價格了？”
郭明接上他的話頭，“比特幣早就漲回去了，淇哥其實是賣虧了，要是現在賣還能多賺五分之一的樣子。”
“啊？”金誠頓時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國家都命令禁止交易了，少了這麼大一塊市場，居然還能漲回去？”
9月初，央行與六部委聯合發文，禁止代幣或虛擬幣發行融資活動、禁止任何交易平臺提供法幣與代幣/虛擬幣兌換業務及其他關聯業務。消息一出，比特幣爲首的一衆虛擬貨幣（加密貨幣）的“匯率”應聲跌去10%，等到內地幾大交易平臺紛紛發佈公告表示應監管要求關停結業，更是引發第二波接近30%的強烈下跌。
然而，就當圖吧基佬、遊戲玩家們奔走相告，以爲新一輪“礦難”即將到來、“1080收1080”指日可待之時，主流虛擬貨幣的價格卻又漲了回去。
圖吧是度娘貼吧圖拉丁吧的簡稱，名字源於Intel在世紀之交時推出的CPU內核“圖拉丁（Tualatin）”，以超頻能力強大而著稱。這裡有很多熱衷於花小錢辦大事的DIY愛好者，號稱“三千預算進圖吧，學校對面開網吧”。雖然礦卡大多由體質問題，性能可能不太穩定，但在動手能力強大的圖吧基佬看來依然有着拯救的價值。
顯卡當然可以用來挖比特幣，但效率卻不如專門設計的ASIC芯片快，屬於已經被淘汰的“落後方案”。
專業的比特幣礦場通常使用特別針對挖礦算法優化的定製芯片，以期降低採購和運營成本。不過專用芯片也有着退出麻煩的缺點，要是發生“礦難”，挖礦顯卡還可以改變算法去挖其他幣，實在不行還能丟鹹魚賣二手多少挽回一些損失，專業礦機卻只能拆了賣零件。
比特幣價格連遭波折、大起大落卻始終沒有一瀉千里，很大程度上也和越來越多的專業礦機有關。大礦場投資巨大，要是發生“礦難”自身損失巨大，自然會在託市宣傳上多下功夫。
就和全球股市的連鎖反應一樣，比特幣的漲跌自然會影響到其他虛擬幣。但只要這杆大旗不會真的倒掉，跌了多少很快又能漲回來，圖吧基佬們怕是要等很久才能看到退役的礦卡。
“的確漲了回去，”方俊淇轉身點頭，肯定了鄧盛雲和郭明的說法。
金誠驚呼道：“啊！那你豈不是虧了？”
連接好路由器接通了電源，方俊淇笑着搖頭，實話實說道：“別人可能有些虧，我卻不會。我的幣可沒花錢買，賣掉就是賺到。”
“噗！”x3
另外三人齊齊仰頭，擺出吐血三升的造型，作爲對某人無形裝逼的迴應。
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郭明隨手拿起一本薄書卷成圓筒，當作話筒遞到某人嘴邊，“那你有沒有後悔？”
“不後悔，”方俊淇果斷搖頭，“我可不想成爲牛頓第二！”
“牛頓？”金誠眨眨眼睛，插話問道，“什麼意思？”
“嘿！”郭記者扭頭看他，“老大，難道你沒聽說過‘炒股破產牛爵士’麼？”
18世紀初，英國爆發“南海公司股票泡沫”事件。這家公司聲稱自己獲得南海貿易特權，只要把英國的羊絨拉到南美洲東海岸就能換回大量黃金白銀，進而在1720年引發一波瘋狂走勢。知名物理學家當年也持有相關股票，他本來已在大漲時賣出賺了一筆，等到股價進一步高漲，老爵士卻又忍不住再次下場，結果慘遭套牢“虧了兩萬英鎊”。
人類歷史上，“逃頂失敗慘被套”的投資者或者說投機客可謂千千萬萬，但都沒有艾薩克-牛頓爵士這麼大的名氣。每當出現疑似泡沫的新東西，就會有人把老爵士搬出來，引用他那句警世名言：“我能計算出天體運行的軌跡，卻難以預料到人們的瘋狂。”
“過了過了！”方俊淇出言糾正道：“南海股票泡沫崩盤是1720年末，牛頓直到1727年纔去世，活到了83歲，破產什麼的純屬造謠。他應該是沒能在股價頂點時及時‘逃頂’，少賺了兩萬英鎊。”
金寶寶再次發問，“逃頂是什麼？”
“顧名思義，就是在價格頂點前出逃，獲得最大利益，”鄧盛雲替淇哥答道，“重生文主角的標配技能。”
“還有100倍槓桿不翻車！”郭明補充。
方俊淇也加入吐槽隊列：“主角光環，就是這麼自信。”
收回撥頭髮凹造型的右手，他聳聳肩說道：“咱是普通人，沒有位面氣運加持，只能見好就收果斷跑路。不然我害怕心臟未老先衰，有錢賺沒命花。”
“怕什麼？”郭明笑指南方，“你不是和馬競很熟麼？找大佬要點兒內幕消息，應該不難吧？”
“內幕消息當然有，”方俊淇咧咧嘴，“我知道的消息，就是他正在逐漸清理手上的虛擬幣。一部分賣掉，一部分送人。”
郭明再次遞出“書本話筒”，“話說比特幣經常發生撥動，是不是也和他們這些持幣大佬有關？拉高出貨，然後砸盤收貨再來一波？”
“這還用問？馬無夜草不肥，不割韭菜不是人！”
看了眼搶話的雲哥，方俊淇默認了他的說法，“差不多吧，金融市場的規則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不管是股票、債券、期貨這些，還是虛擬幣，本質都是一樣。全面那些傳統項目好歹還有證監會盯着，多少有點兒威懾力，加密貨幣可是完全自由開放的，這幫人操作起來更加各種肆無忌憚。”
“嘿！證監會也不咋樣嘛，還不是被賈布斯套現一百億跑路？”
不用說，這話肯定又是鄧盛雲說的。
方俊淇搖了搖頭，“情況不一樣好嘛。樂士當初有產品有用戶，要是按照互聯網思維、後向付費模式發展下去，還真有可能造出一個大生態出來。不過後來出了變故，老賈忽然改變策略激進擴張，這才變成現在的爛攤子。”
“行了，不說這個了，”拿起自己手機連接新的WiFi熱點，他對衆人道：“我這邊設置好了，WiFi名稱和密碼不變。”
郭明第一時間放下書卷拿起手機，然後他就看到蜜蜂影音BPP自動打開，主頁上多了新的欄目。
“嗯？我的影院，神馬東東？我去，這不是Van樣麼？”
“你眼神可真好！”方俊淇有些無語地看着他，“我移動硬盤裡放了那麼多視頻，你一眼就能看到他，果然是基界奇才。”
Van樣是亞洲“影迷”對Van Darkholme（範-達克霍姆）的暱稱，他和Billy Herrington（比利-海靈頓）一樣都是美國Gay片演員。由於表演情節誇張、獵奇，富有衝擊性，這些片段遂被人發掘成爲鬼畜素材，在NicoNico、bilibili、2TC等二次元網站上廣泛傳播，使得兩位演員成爲高人氣“鬼畜明星”，以人體演奏聞名圈內。
“滾滾滾！你才攪基呢！”郭明自然知道Van樣的本職工作是什麼，卻是怎麼也不接這個鍋。
金誠同樣看到了那個新頁面，此時卻是好奇問道：“淇哥，這就開始挖礦了，一天能賺多少？”
方俊淇正要開口，雲哥卻搶先說道：“就宿舍這網絡，肯定賺不了幾毛錢。”
運營商賣給企業用戶的網絡服務往往比個人服務貴很多，商用服務器的價格也比同等性能的民用計算機貴很多，其中存在巨大差價。包括蜜蜂“蜂羣”在內，各種共享計算、流量挖礦產品便是利用這一點，試圖用大量民間節點代替專業服務器，以期達到節省企業運營成本的目的。
不過運營商和服務器廠商的羊毛可不容易薅，個人服務固然便宜，其上行帶寬、網絡品質等指標卻明顯低於企業專網，個人計算機的穩定性、安全性、擴展性同樣不如商用服務器。
考慮到民間節點的不穩定性，共享計算廠商只得增加冗餘對抗波動，同時低價開拓應用市場，這些措施顯然會降低參與者的收益。大多數蜜蜂礦機的每日收益都在幾塊錢的水平，換成類似羣租公寓、學生宿舍這種網絡條件不佳的地方，收益還會進一步降低。
事實如此，方俊淇自是點頭承認：“的確賺不了多少錢。”
金誠聽了卻是眉頭皺起，“那你豈不是虧大了？”
淇哥苦笑搖頭，手指桌上的仿真魚缸，“我也沒辦法啊，總得給我的魚兒找個家！”
“嗯？”另外三人均是驚疑出聲。
“怎麼又跟你的魚扯上關係了？”
方俊淇兩手一攤，“央行打擊ICO，結果殃及池魚了唄。PetPad和‘寵物王國’使用了區塊鏈技術，裡面的寵物本質上都是虛擬幣，同樣屬於央行公告的打擊範圍。然後他們就發公告開始整改，準備改版，以後所有寵物禁止玩家間交易，只能賣給官方，貌似要變成類似渣渣輝那種裝備回收網遊。”
金誠挑起眉頭，“渣渣輝？”
郭明扭頭看他，故作驚訝道：“老大你平常都不上網麼，居然不知道貪玩影帝的名字？”
說着他還比劃了一下揮舞屠龍刀的姿勢，用港普腔說道：“大紮好，我肆渣渣輝，探挽懶月，介四里沒有挽過的船新版本。擠需體驗三番鍾，裡造會幹我一樣，愛象節款遊戲。”
“噗！”金誠扭頭看他，“這是什麼鬼？”
“一款頁遊廣告，超惡俗，”鄧盛雲幫他解釋，“老大你上網搜一下渣渣輝就知道了。”
這些“傳奇”系列頁遊大都使用老版本傳奇的代碼修改而來，開發運營成本極低，爲了吸引用戶不惜邀請明星大打廣告，同時打出“開局一把木刀，裝備全靠打，打出麻痹屠龍官方回收”的宣傳口號。不過真實世界的玩家可沒有網遊小說主角的金手指，想要打出能夠回收的高級裝備，先得花錢強化自己的角色，最終賺錢的還是遊戲公司。
聽他們介紹了這類遊戲的運作模式，金誠再看方俊淇桌上那堆東西的感覺就不同了，點了點頭說道：“你這個比喻倒是挺形象的，打出裝備物品回收旗號，高價賣你設備。不過蜜蜂好像不缺錢吧，怎麼也幹這種掉節操的事情？”
“其實還好吧，”方俊淇搖頭說道：“寵物王國本質是遊戲，就算不回收也有人玩，承諾回收只是錦上添花。而且蜂遊官方好歹給了緩衝時間，這周之內可以自行下載數據，轉移到蜜蜂區塊鏈上，所以我纔買了這個。”
“能夠自由交易？”金誠他們齊聲問道。
“不能，”方俊淇果斷搖頭，“轉過去也只能使用蜂羣P點購買，或者用自己的寵物交換。而且所有人都必須實名認證，嚴禁第三方交易，算是自娛自樂。”
“那蜜蜂P點呢？也不能交易了。”
“嗯，現在產出的P點只能賣給蜜蜂，或者用來購買蜜蜂的產品和服務。做P幣的商家本來就不多，最近都退出改行去炒幣了，現在這麼一改玩的人就更少了。這也是他們專門發佈PowerMachine蜜蜂礦機的原因，再不出來表態，剩下的用戶都得跑光。”
“怕什麼？”郭明卻是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商家礦工跑了就跑了，只要P點還能買到蜜蜂的手機和會員，普通用戶就不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