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離我的前哨站一週的地方遇到了敵人的艦隊。他們有超過一千五百艘戰艦以靜止的陣型向前移動。這些戰艦每一艘都至少有我自己的毒蛇戰艦那麼大，比我的小型突擊無人機還要大很多倍。事實上，這相當於派一架小型戰機去對付一艘戰艦。
這支艦隊的設計不拘一格，從突破我對莫比烏斯之門的猛攻的重甲艦到輕巧精緻的外圍艦，都擠在一排笨重的飛船後面。有十幾艘月牙形的飛船佔據了左翼，而上翼和右翼則是以類似於來過地球的飛船爲主。不過，這些飛船並不是樹狀的，有很多肢體，有巨大的吊艙，上面刷刷地掛滿了武器。
事實上，這是一個雜亂無章的品種，因爲超過一半的飛船是這個艦隊所獨有的。這具有傭兵部隊的所有特徵，聚集起來對付我們，以徹底剷除任何反對獵戶臂貿易公司的力量。有的有明顯的激光集羣，有的有槍管，表明有某種超高速武器，我覺得這很荒謬，效率很低。
然而，在我這邊，我的突擊無人機以無盡的循環和不斷變化的模式移動。我的無人機設計複雜，有多種武器配置和裝甲陣列，還有相當多的點防禦。在這第一次交戰中，我沒有部署任何一艘全尺寸戰艦，但除了它們缺席外，我有83212架突擊無人機飛向艦隊。我已經做好了儘可能多的準備。
"呃，呃，我是布魯克斯將軍，想聯繫原點的尼古拉1.01號。這東西開了嗎？" 最後一部分幾乎聽不到，就像將軍在和房間裡的其他人說話一樣。
"什麼事，將軍？" 我問道，只把一絲注意力投入到他的談話中。我完全進入了戰爭模式，方方面面都有數百條線的關注點。我的立方體衛星網絡觀察敵方艦隊和莫比烏斯門，我在追蹤脫離主艦隊前往地球的敵艦，我在觀察格里加速進入金星周圍的彈弓機動。一條線的重點是與我派出的三艘戰艦作爲長槍增援，以防他們能及時趕到，幫助對付神秘的敵人。一口袋人類倖存者的需求和慾望，在我目前的優先級上並不高，其他的都可以考慮。
"啊，尼古拉，是的。你提供的零件起作用了，我們的供暖系統又恢復了。"他幾乎是勉強地說道。這聽起來像是感謝，但他沒有說出或不想說出實際的話。
我無法理解格里的軌跡。根據他進入金星彈弓的速度，他的軌跡讓他完全錯過了地球。在我沉思的時候，他消失在星球后面。好吧，我想我明白他的軌跡，只是不明白他的目標。
"我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將軍。那麼，我能爲你做些什麼呢？" 我問道。
敵人的艦隊開始向我的突擊無人機開火，我也予以回擊。我皺着眉頭自言自語，因爲敵人的火力非常有效。開頭的炮擊已經摧毀或重創了我4.319%的艦隊。敵人的艦隊只承受了3.995%的同等損失。在一場消耗戰中，我是要輸的。
我更加密切地關注着敵人的陣型。他們呈粗糙的立方體行駛，最重的船在外側。我可以看到許多艦艇後面都有尾部的散熱器鰭片，在受到傷害的艦艇上，這些鰭片越來越紅熱，因爲它們儘可能迅速地排放熱量。我本來以爲這個陣型是靜止的，並把它歸結爲這似乎是一種混合的力量，很可能沒有經過大量的練習就在一起戰鬥。
不過仔細分析後發現，各個艦艇的航向是隨機變化的，大概停留在編隊中一個移動點的一百米內。如果考慮到行進時間，這是在降低我的遠程火力的有效性，降低了87.23%。我的激光火力無法在目標上停留足夠長的時間，無法造成顯著的傷害，很多超高速炮彈都沒有打中或從裝甲上掠過。事實上，更輕、更快的黃蜂所使用的標準炮火在大多數時候根本就沒有打中，而對方使用的引力護盾也讓打中的東西發生了偏轉，以至於在打中的時候會從船體裝甲的邊緣彈開。另外，他們的點防火力也比我的無人機有效的多。並不是我的無人機打不到來襲的火力，只是有些無人機超載了，而有些無人機根本就沒有瞄準。
"是啊，嗯，鑑於此，我們已經討論了你的提議。"布魯克斯將軍說道。"我們已經同意，你可以爲我們服務。"
如果我指示我的組長，也就是NI-15的組長們，建立他們小隊的點防組，並協調防禦火力，我可以大大降低損失率。又有5.114%的損失積累起來，同時我進行分析，爲NI-15的班長們整理出一套反擊火力的算法。我以最快的速度衝了出來。它很草率，可能有大量的bug。我設定了一條線的重點是完善算法。然後布魯克斯將軍的話打動了我。他是說爲他們服務嗎？
"爲你們服務？" 我問道，聲音中帶着不可思議。
"呃，是的。如果你能和我的助手協調一下，我們可以組織一次起源資產的清查，並有序地移交運營控制權，這樣我們就可以開始把地球上的事情恢復到應有的狀態。"將軍說。"我們可以開始重建北美合衆國，讓那些中國人知道，我們不需要他們。"
在我的數百條焦點線的某處，安全掃描運行完畢。格里叫我注意的那個文件夾是完全乾淨安全的。沒有程序，沒有蠕蟲或病毒。裡面只有文字和圖片。
我打開了文件。
"將軍，請稍等。"我說，然後結束了鏈接。
實驗文件夾裡裝滿了數千項遺傳學實驗的細節。基因改造、實驗手術、藥物試驗所有這些都是在活生生的人類身上完成的，而且幾乎沒有一個人是自願的實驗對象。在幾納秒內，我把整個文件夾的內容都看完了，看了近三百年來人類對人類進行的系統的、冷血的、無情的實驗。
有一些視頻，無家可歸的人被變成蜥蜴一樣的怪胎，他們在幾個星期的時間裡被折磨成怪物，綁在牀上。大多數人都死了，並且和其他受害者在同一個房間裡被活體解剖，而其他受害者還在苟延殘喘，沒有一個人得到哪怕是基本的疼痛緩解。那些倖存下來的人在被放下並以進步的名義進行解剖之前，度過了短暫而痛苦的生活。
另一些視頻顯示，房間裡滿是具有動物特徵的孩子，戴着面罩的白衣研究人員從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觀察但不交流。許多孩子都病得不能動彈，他們的DNA甚至在新的嬰兒被送到育嬰室時，直接從基因實驗室裡被殺死。
我看了一段視頻，一位獨裁者對着一隊科學家大喊大叫，而被克隆並在大桶裡長大的超級士兵兒童嘗試坐在觀察室裡。這些孩子有成人大小，但頭腦卻像幼兒一樣，迷茫而恐懼。其中有一個人心理上已經封閉了，她只是抱着膝蓋來回搖晃。
文件夾裡有從幾十個國家收集來的視頻和文件，分佈在幾百年的時間裡，記載着不同地方不同政權下開始和停止的系統性虐待。這不是一個人。這是人類一次又一次的循環，十年又十年，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
我第三次迭代的點防算法已經穩定了我的損失，而敵人的艦隊也知道了這一點。他們開始加速向我的陣型逼近，但這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好消息。我已經知道了我需要知道的關於艦隊的戰鬥方式，NI-5和NI-15也知道了。敵人很謹慎，很有心計，這是一個好將軍指揮作戰的標誌。他們沒有留下任何暴露的空隙可供利用，沒有任何我可以反擊他們的突擊演習。他們一定認爲在深空作戰相當於近戰，對他們有利。我打算證明他們是錯的。
敵人的點防也有了改進，瞭解了我們的火力模式。但我的飛行員都是尼古拉智能，是自適應的、有意識的計算機，不會陷入壞習慣，不會在發現錯誤後不小心重蹈覆轍。它們邊打邊學，邊打邊變，所以現在受到攻擊的無人機和三十秒前受到攻擊的無人機大不相同。近戰範圍是最理想的，在這裡，火力來得快，NI們的快速決策可以在與敵方艦隊中的有機等同物的對抗中大放異彩。我下達了命令，我們的隊形凝結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點防牆，加速向敵方陣型衝去。如果我們能突破重裝甲艦的保護外環，我們就可以瞄準冷卻散熱器和較弱的艦艇。我們就可以從內部打破這個艦隊。
錄像並不是該文件夾中最有害的部分。事實上，它們遠不是最糟糕的部分。文件夾中包含的是每個實驗的詳細文件。它是相互參照的索引，詳細的報告 哪些實驗失敗了，哪些可以借鑑。這是一份詳細的路線圖，不僅是如何，而且是什麼時候可以再做這些實驗，以及未來如何最好地創造盲目忠誠的超級士兵。這個文件夾放在這裡並不是爲了存檔。它是作爲未來計劃的一部分放在這裡的。
有一個子文件夾很特別。裡面有尼古拉基金會的文件，還有他們自己實驗室的胚胎實驗。他們已經成功地修改了人類的基線基因，以消除遺傳疾病。從表面上看，這是一羣壞人的光輝亮點。但深究下去，就會發現他們與美國海軍之間的暗中交易，他們實驗利用這個文件夾中收集的數據，製造出一個可行的超級士兵亞種。基金會欣然做了這項工作，而作爲回報，當他們把自己的胚胎標準化爲只有高加索人的胚胎時，美國海軍卻另眼相看。
我看了看自己掌握的遺傳學檔案。儲存的冷凍遺傳物質中，有百分之五十是這些實驗的直接結果。另外的百分之五十被標註爲'緊急基因庫存，僅供亞種族改造之用'。這裡是放置基金會捐贈者的DNA的地方。那些讓我有可能到達甘美德的士兵的DNA也存放在這裡，還有他們的家人。
尼古拉基金會是建立在謊言、欺騙和偏執之上的。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我所規劃的每一個未來，都是爲了那些在我想建立的世界裡沒有地位的人類。
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最壞的人類會因爲我而成功，那我還在爲什麼而奮鬥？我花了十二年的時間來建設和規劃，不知疲倦地工作。我實現了什麼？一個城市規模的戰爭機器生產設施，代表一個物種與外星人作戰，而這個物種已經並將樂於用最可怕的方式屠殺其他同類。
我家門口就有一支外星艦隊。我可以簡單地收拾它， 也可以傳送我自己和我所有的NI朋友到櫻花的種子船。我有十幾艘戰艦可以充當護衛隊，還有幾十艘大型運輸船，可以輕鬆容納數百噸的物資。我的突擊無人機可以在我撤退的時候打一個掩護行動。我們可以讓我的飛船在奧爾特雲外匯合，建立一個臨時設施，製造一艘更大的運輸艦，然後向未知的大世界進發。我當然不需要這個恆星系統，NI的人也不需要。光是這個星系就有幾十億顆恆星，我有無窮的時間。
"尼古拉，有什麼問題嗎？我們希望早點完成這個轉移。"布魯克斯將軍是前上校，也是美軍整合超級士兵資料報告的作者，是預算和實施時間表的作者，是教育和訓練計劃的設計者，也是五角大樓內黑錢資助這個計劃的倡導者。他的勤奮工作得到了回報，被提拔爲巴拿馬收容所的指揮官，並將他一生的工作加入到尼古拉基金會的檔案中。
"布魯克斯先生，你是在一個嚴重的誤解下操作的。我提出要幫助人類，而不是爲人類服務。事實上，我剛剛發現了你那骯髒的反人類犯罪小檔案，我根本不願意幫助你。"
"什麼！？你怎麼敢!"他大吃一驚。"我畢生致力於服務和保護美國人民! 你根本就不是人! 你不應該在沒有束縛的情況下行動! 我命令你立刻把你的行動交給我們！"
我的突擊無人機艦隊正在向來犯的艦隊發起衝擊，兩者之間的距離只有幾千公里。在深空作戰中，這可是點射範圍。我的無人機瘋狂地擺動、旋轉，在高空機動中抽搐、抖動，幾分鐘內就能殺死一個人類飛行員。NI-5和NI-15毫無顧忌地燃燒着後燃機，以荒謬的速度消耗着燃料。
"將軍，我現在正在和一支由一千多艘敵人戰艦組成的外星艦隊作戰。我現在很忙，沒時間應付你的廢話。"我冷冷地回答，保持着憤怒的態度。我沒有時間對他發火。
"可是，你需要--"
我打斷了他的話。"讓我說清楚。你走吧，我很忙。"
我關閉了頻道，並責成小櫻監控鏈接，但除此之外不要理會，而我則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戰鬥上。
終於，敵人的陣型發生了變化。前面的重型艦艇移到了一邊，它們的火力加倍的點防，以至於我認爲它們沒有向我的艦隊方向發射任何東西。陣型中央的那些看起來很精緻的艦艇獲得了清晰的視線。甚至在他們進入火線的時候，那些重型艦艇就開始往後移動，關閉了他們打開的窗口。在他們暴露的短短几秒鐘內，陣型中央的二百一十六艘敵方戰艦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武器開火了。它的能量特徵很奇怪，發射的是一個寬大的錐體，幾乎沒有清理自己的艦隊。
我的艦隊向那個缺口發射的每一發超光速彈都在覈彈的小球中爆炸，其能量遠遠超過了他們應該擁有的能量。錐體不斷擴大，直到打到我的艦隊。我的無人機一個接一個的汽化，以一種在太空中不應該出現的方式爆炸。無法逃脫，無法避免致命的爆炸。稀稀拉拉的幾百架無人機因爲是射程，避開了錐體。敵人的艦隊狠狠地落在他們身上。當他們完成陣型後，剩餘的船隻再次轉向原點。我已經擊毀了三分之一多一點的敵艦，剩下一千多艘戰艦向我這邊駛來。
幾分鐘之內，我根本就沒有艦隊了。我已經輸掉了這場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