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 晚了

328 晚了

黑翼平復好心緒,與青媚說了句。

“他們都死了,都死了……”那站在甲板上,本屬於他們的同類,此刻個個身染鮮血,從眉心被分割兩半,重重地倒向甲板。

死相慘烈的他們,怕是都不知好端端的他們怎會被人劈成兩半。

人?她沒看到除過他們自己人外,還有別的人出現在甲板上,平凡的人類,璟王府那小子是平凡的人類嗎?

青媚的心亂了。

她掙脫開黑翼的保護,懸浮在空中,衝着甲板嘶聲道:“出來!臭小子你出來!既然來了,又爲何要藏頭縮尾?你娘和那隻該死的水妖,還有你爹,殺了我的女兒,我今日便殺了你給她們報仇!”在這一刻,她怕,怕自己的對手太過強大,一個不慎致自己喪命,但她又不想放棄爲女兒報仇,以至於她心神慌亂,沒了章法。

“你這是做什麼?”黑翼皺了皺眉,挾持着瑾瑜飄至她身旁,道:“他想救人,就得聽咱們的,你無需慌張。”

“我不緊張,我不緊張……”青媚穩了穩心緒,對上黑衣的目光,連聲道。

又過了一會,一艘小船,終映入他們視線之內。

旭臨風而立,站在船頭,那船並未有人划行,卻朝着黑翼和青媚所乘的大船迅速靠近着。

“結界,咱們設的結界對他竟然一點用都沒有……”青媚望向遠處正駛向他們的小船,雙目發直,語聲輕顫,“而且他還會隱形之術,否則,咱們的人剛纔都被他近距離殺死,卻並未見他現出身形……”太可怕了,剛剛若不是黑翼在他們周圍、又設了層更爲牢固的結界,指不定他們現在……

想到這,青媚不敢再往下想。

感受到她身上的氣息變化,黑翼目光微閃,盯視着她的雙眼,道:“你怕了?”

“怕?”青媚眼神躲閃,言不由衷道:“沒……我沒怕……,我只是……我只是……”

看到她這樣,黑翼面上並未出現惱意,“你不用多說了,想離開,趁現在還有時間,你大可以走。”說完,他不再看青媚。

“翼……”

青媚眼裡蘊出一抹愧然之色。

“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他爹殺死了我的兒子,一命償一命,我今日說什麼也要取他xing命!”黑翼眼神嗜血,瞪視着遠方那臨風立於小船上的那抹白衣,面目猙獰,狠聲道。

“我來了,還請放了我皇兄。”如若不是怕傷到瑾瑜,旭進入黑翼設的結界,利用隱形之術時,取掉黑翼和青媚的命,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小船前行着,距離大船愈來愈近,他凝視着懸浮在大船上空的二人,啓脣淡淡道。

黑翼冷笑:“就這麼放了他,你覺得可能嗎?”

“不放?”旭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變化,但他的眸中卻已溢滿冷意,“你們擒我皇兄的目的不外乎引我來這裡,現在我來了,你們的目的已達到,還請放他離開。”再次啓脣,他的語氣依舊淺淡。

月華陡盛,銀白的海面一瞬間尤爲寂靜。

“我們的目的已達到?”黑翼注視着旭,一字字道:“你爹孃,還有那隻水妖多年前殺死了我們的孩子,你說我們的目的現在達到了沒有?”

聽到水妖兩字,旭神情微變,道:“你們今日想取我的命,好爲你們的兒女報仇。”

“你既有自知之明,何須多問?”黑翼卡在瑾瑜脖間的大手收緊,命令旭:“不想他死,你就按着我吩咐的做。”

“說。”

旭脣中吐出一字,接着雙臂伸展,黑翼和青媚只覺一輪皎潔的光華,宛若明月之海水中升起。

只需一離開海面,就變得奇快無比,向他們下方的大船襲來。

二人眼前一花,那輪皎潔的光華在海面上空迅速穿梭,終止在他們這艘大船的船桅上,距離他們很近,仿若一個輕躍,就能到他們身前。

“旭……”瑾瑜慢慢擡起頭,迎面吹來的海風,將遮住他視線的長髮吹向身後,他看着旭,目中充滿愧疚,是他,都是他不好,才讓身旁這倆妖畜脅制到此,引旭隻身犯險前來搭救他,“你快些離開……快些離開……,別管我……”

“你在這裡,我怎能離開?”給他投去一個安慰的笑容,旭專注的目光落在黑翼身上,道:“你覺得你設的結界對我有用麼?”

黑翼心中稍顯慌亂,可他說出口的話卻頗爲鎮定,“我知道我設的結界對你沒多大用處,否則咱們此刻也不會在這對話,但這又能怎樣?”結界如果有用,那站在船桅頂端上的少年,打一現身,就不會接他的話。

而他,也傻的可以。

明知自己設下的結界對對方不起作用,卻還自欺欺人,沒有將結界撤去。

“你說又能怎樣?”

旭微笑着,寬大的袖袍就那麼輕輕一拂,設在黑翼和青媚周圍的結界,驟然間破了開。

“翼……”青媚看向黑翼,眸光閃爍,顫聲道:“他……”奈何黑翼並未與她對視,也似乎沒聽到她在說話,順着黑翼的目光,她將視線重新聚向那站在船桅頂端的俊美少年。

一襲白袍隨風舞動,輕若無物,但那少年的身形卻穩若泰山。

他徐徐擡起手,一舉一動間極爲優雅。

“若想他死,你大可隨意出手。”

黑翼卡在瑾瑜脖間的手再度用力,目光逼視着旭。

“看閣下也不是個懦夫,爲何非得用如此讓人瞧不起的手段,迫我出手?”旭神色淡然,他從與黑翼的對話中,辨出其頗爲自大,因此,他言語激將,希望黑翼一怒之下會放開瑾瑜,上前與他交戰,這麼做,瑾瑜無疑有了一線生的希望。

否則,黑翼只要再稍加用力,瑾瑜勢必會喪命在其手中。

只因他原本失去血色而顯得蒼白的臉上,這一刻變得青紫異常。

“你以爲我會怕你個毛頭小子?”黑翼狂笑出聲,“既然你小子口氣這麼大,我不妨讓你在臨死前心服口服!”說着,他鬆開手,將瑾瑜丟給青媚,“看好這皇帝小兒,我先去領教璟王世子幾招,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不可……”

青媚箍住瑾瑜的胳膊,眸色擔憂,一邊搖頭,一邊顫聲道。

“媚,我可是懦夫?”黑翼專注地看着她,輕聲問。

“不是,你當然不是,可……”青媚肯定地說着,見她欲往下說,黑翼截斷她的話,道:“沒有什麼可是,你只需照我的吩咐做就好。”說完,他朝着大海嘶吼一聲,驟然間從水中躍出數條體型龐大、顏色各異的蛟龍。

“小子,你不是很能耐麼,那就讓它們先陪你玩玩。”黑翼抱臂,凌空於與旭同一高度,陰笑道。

那躍出海面的蛟龍,並未一飛沖天,而是閒閒的在水中嬉戲着,好似完全沒把旭放在眼裡。

“想玩有的是時間讓你們玩,現在該辦正事了。”黑翼瞄了它們一眼,然後將目光落在旭身上,“只要你能打敗它們,我會立刻放了皇帝小兒。”這話他也只是說說,他可沒有忘記自己引這璟王世子來此的目的。

得了他的命令,那數條蛟龍停止嬉戲,立時大睜雙眼,齊看向旭,緊跟着它們擺出好似商定好的陣仗,準備朝旭發起進攻。

旭神色微變分毫,依舊穩若泰山立於船桅之上。

剛纔擡起的那隻手微握成拳,此刻,只見其緩緩張開,掌心朝上,一瞬間像是聚了無數道月之光華。

爲應對人生中將要遇到的劫難,這些年,旭一直致力修習武功與靈術,可以說他把璟,以及逍遙子留給他的武功秘籍和修煉靈術之法,皆已掌握,至於能達到何種境界,到目前爲止,他尚未試過,所以不知。

要找死是麼?那他就成全它們!

雖然他不喜血腥,但觸犯了他的底線,哪怕一會血染長空,他也勢在必行!

聚滿月之光華的手掌,極爲優雅的一揮,似是沒有絲毫威力可言,以至於那數條正仰起頭看向他的蛟龍,一時間無任何動作。然,那些月之光華在夜空中劃出道道幽豔的弧,陡然間仿若長着眼睛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那數條蛟龍。

“進攻,快進攻,聽到了沒有,一羣蠢貨!”黑翼發覺形勢不妙,衝着那數條蛟龍怒吼道。

然,他的怒火對於那數條蛟龍好似不起一點作用。

它們仰望着那站在船桅頂端上的白衣少年,眼裡充滿驚駭、絕望、乞憐之色,它們這一刻不知該如何反抗,好似它們的生命瞬間全掌握在那白衣少年手中,沒有它們掙脫的餘地。

旭俯視着它們,輕輕嘆息了聲,道:“我本不想殺你們,但現實情況是我不得不殺你們。”音落,他那隻釋放月之光華的手掌微微收緊,隨之再次驟然張開。

就聽到數聲悽絕的嘶吼聲響起,跟着海面上展開了數不清的猩紅之花。

黑翼懵了,一瞬間,僅一瞬間的功夫,且那白衣少年並未做出什麼大的動作,他手下的那數條蛟龍便喪命在其掌下,軀體爆裂,血肉橫飛,在空中哀豔地翻轉數下,然後逐一落於海水中,激起不計其數的血花。

皎潔的月光灑在海面上,海水猩紅,濃郁的血氣息瀰漫在海之上空,久久沒有散去。

它們就這麼沒了,如此景象,活了數百年的他,不是沒有見過,但像剛纔那般無絲毫反抗,悽絕無比的景象,他卻是頭一遭看到。

旭還默然站在船桅頂端之上,衣袂在寒涼的海風中獵獵揚起。

他,此時此刻的他,整個人仿若是月之光華的一部分,似幻似真,令人無法諦視,“放了我皇兄。”他沒有去看黑翼如何,而是將目光投向青媚,嘴裡溢出的言語極爲淺淡,但卻透出一股子超寒之氣。

“你妄想!”眼前的慘景,令青媚想起了自己的一對女兒,想起她們當年死時的悽慘場景,目中瞬間聚滿恨意,那恨意將她心底的恐慌全然遮蓋了住,這一刻,她不再害怕,她只知自己的兩個女兒死得好慘,她要報仇,要爲她們報仇!

旭雙眼微眯,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無人知道,哪怕近身服侍他的安順,以及他的親人都不知道,但凡他眯起眼,就代表他動怒了,且怒意很深。

在多年來,他極少動怒,準確些說,他好似從未動過怒,從未發過火,不光是在人前還是人後,因此,他給人的感覺總是一副溫潤如玉,似清風,又似明月般的佳公子形象,這樣的他,不僅與年少時的璟相像,更是與雲瀾身上散發出的平和氣息,沒有二樣。然,再好脾氣的人,一旦被觸及底線,也會一反常態,生出怒火。

“你確定你不放了我皇兄?”霍然張開雙目,旭凝視着青媚,淺聲問道。

青媚咬牙道:“放了他,你覺得他就安全了麼?”冷冷一笑,她接道:“實話告訴你,在你沒來之前,我已給他服下一種我自制的毒藥,除過我,沒人能解除他身上的毒xing。”旭想說沒有,想說他並未服下什麼毒藥,奈何他在被丟入身旁這隻妖畜手中時,再次被封住xue道。

有意識,能聽到耳邊對話聲,卻雙目閉闔,張不開嘴。

無法對旭說出自己沒事。

他被青媚脅制在臂彎下,頭低垂着,像是個活死人一般,做不出一點反抗。

旭脣角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就聽青媚又道:“要想他活命,你現在先自廢武功,至於廢掉武功後,我會讓你做什麼,過會再說。”她要這麼他,要他生不如死,纔好解他父母殺害她兩個女兒之痛!

“媚,等會。”黑翼從怔忪中回過神,朝青媚喊了句,身形陡然一變,頃刻間,他已化成原形。

蛟龍,一條黑色,比之剛纔那數條蛟龍還要龐大的黑色蛟龍,盤旋在了海之上空。

強者,他是強者,怎能被個毛頭小子嚇到?

如此的話,他還怎配做個父親,還如何爲死去的兒子報仇,還如何在這大海中生存?

他不要成爲笑話,成爲族中的笑話,他是強者,是蛟龍一族的強者!

從黑翼嘴裡發出的嘶吼之聲,震得海面頓起洶涌浪花,就是天地也在這一瞬間爲之震動。

它龐大的身軀在空中縱橫飛舞,怒目圓睜,張着血盆大口,尋找着機會準備對旭發出攻擊。

黑氣,它嘴裡噴出濃郁的黑氣,以此阻隔旭的視線。卻不成想,旭僅是寬袖輕拂,那從他嘴裡噴出的黑氣便散了開,“還我兒子命來!”隨着它的嘶吼聲響起,它的巨尾掃向了船桅。

“咔嚓”一聲,船桅斷裂,朝海水中倒去。

旭冷眼看着它,全身籠罩着若有若無的冷光,一擡手,一縷白光從他袖中溢出,朝其迅速襲去。這時的他,懸浮在海面之上,淡淡道:“你兒子的死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別人。”音落,他微提氣,落在了帆船上。

舉止間有種說不出的飄逸之感,卻又詭異至極。

距離他不遠處,青媚脅制瑾瑜在那站着。

“不想他立刻就死,你最好別輕舉妄動!”

青媚惡毒地盯視着他,厲聲道。

旭像是沒聽到她的話,根本就沒看她一眼,而是遙望在空中不停翻轉,發出陣陣悲愴吼聲的那條黑色蛟龍。

受他一擊,即便不死,也離死不遠了。

月華似乎更盛,看到黑翼在空中不停翻滾着,像是痛到極致,青媚心口一痛,大喊道:“翼,翼,你沒事吧?”旭澄如止水的雙眸,比眼前的大海還要深沉。

淡漠的神光中,似乎蘊出一抹憐憫,“不想他死,就爲我皇兄服下解藥。”

解藥?她根本就沒想過給皇帝小兒用毒,覺得那是多餘之舉,此刻,他讓她給皇帝小兒服下解藥,纔會饒翼xing命,他真能說到做到嗎?待她將所謂的解藥一給皇帝小兒服下,他真會放過翼,放過她嗎?

呵呵,他以爲她是三歲小孩,由着他欺騙。

青媚心裡嗤笑,但面上卻流露出驚恐之色,顫聲道:“我……我給他服下解藥……,你會……你會放過我和翼嗎?”旭沒有出聲,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揮袖再次朝黑翼發出一擊。

劇痛中,黑翼竄入海水中,巨尾擺動,激起無數巨浪。

帆船在這巨浪產生的威力下,左右搖晃不止。

旭站在甲板上,卻紋絲未動。就是他俊美的臉上,也未起絲毫表情變化。

“你這麼對翼,那我也就讓這皇帝小兒也嚐嚐苦頭!”青媚不裝了,她怒視着旭,那隻垂在身側的手輕輕一抖,就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躍然於掌心,攥住匕首她想都沒想,就直接刺入瑾瑜肩上,拔出,再刺入,她狠狠道:“看到了嗎?我就是要這麼折磨他,要他在疼痛中死去!”

“住手!”旭冷喝道。

巨浪在此時逐漸平復,黑翼充滿恨意的聲音這時響起,“媚,繼續刺那皇帝小兒,他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皇兄麼,如若他不自費武功,你就接着刺,讓那皇帝小兒的血流乾,然後將他的屍身丟到海中喂鯊魚。”音落,他已站在青媚身旁,此刻的他又幻化成人身,不過,他雙眼已成了兩個大血洞,身上也有數個血窟窿。

血,順着他破爛的衣衫滴落在甲板上,他強穩住身形,不讓自己跌倒。

“翼,你傷得很重?”

從瑾瑜身上拔出匕首,青媚眸中淚水滴落,泣聲問道。

“暫時無礙。”黑翼回她一句,接道:“匕首給我。”

瑾瑜很痛,但他嘴裡發不出聲音,只能生生忍受着劇痛的折磨。

“皇兄……”旭眸色傷痛,看着他,看着他失去血色的臉上溢滿痛苦,看着他額上冷汗滴滴滑落。

怎麼辦?沒有解藥,皇兄難逃一死,可眼下,若他不照那妖畜的話做,皇兄將會在毒發之前,體內血液流盡,生生被折磨死。

自廢武功?

他要自廢武功麼?

如果照那妖畜所言做了,皇兄真就能脫險麼?

“旭兒,你沒事吧?乾爹很快就到,還有你皇叔,他應該也很快就到了,你千萬不能出事!”乾爹,是乾爹的聲音,旭眉頭微皺,他耳邊響起了乾爹溫和而關心的聲音。

“小子,你若再不自廢武功,我就在這皇帝小兒身上再刺上十個八個血窟窿,然後再挑斷他的筋脈!”黑翼惡狠狠地邊說,邊擡手在瑾瑜身上點了兩下,就見瑾瑜倏然擡起頭,張開雙眼,悲痛地朝旭看去。

他張着嘴,卻依舊發不出聲音,因爲身旁的畜生並未解開他的啞xue。

染血的匕首,接連在瑾瑜身上刺着,鮮血如柱,刺痛了旭的雙眼,他俊美的臉上終於起了變化,“住手!”清冷的聲音自他脣中溢出,他右手擡起,放到自己頭頂,一字字道:“我自廢武功。”

乾爹和皇叔很快就到,就算他沒了武功,他們也能從這倆妖畜手中救出皇兄。

“快點!”

黑翼臉上流露出猙獰的笑容,狠聲催促道。

“解藥。”旭隱去眸底的痛色,望着瑾瑜微微笑了笑,與青媚道。

青媚冷冷一笑:“等你廢去武功,我會立刻給他解藥,否則,我手中這匕首將會劃到他這張俊臉上。”講條件,還跟她講條件,這般在乎一個人,還有什麼資格與她講條件?旭嘆了口氣,脣角漾出抹自嘲的笑,對方這是抓住了他的把柄,知道他在乎皇兄,且尤爲在乎,才這般肆無忌憚地要他自廢武功。

甚至等會還會要他自我了結。

劫難,這就是他的劫難……

“爹,娘,你們說我要是躲不過這一劫,是不是就可以遇你們團聚了?”旭眼裡有了希冀,心中暗忖:“娘,我會像你初來這裡一樣,到你所在的時空嗎?我想,我會的,我會到那裡,找到你和爹,還有陽,我們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微微笑了笑,他牽起嘴角,道:“我現在就自廢武功。”

瑾瑜搖頭,淚水自他眼角滴滴掉落,他拼命地搖頭,卻還是沒能阻止住旭。

耀眼的白光自旭掌心注入他頭頂。

身上有微微的痛感傳來,旭知道自己的功力正在散失。

他笑着,他嘴角漾出的微笑一直在,好似沒了武功,失了靈力,與他來說,根本就不是一件痛苦的事。

片刻後,只見他身子一晃,單膝跪在了甲板上,他想說我已自廢武功,可還沒等他張口,青媚陰冷的笑聲便揚起,“皇帝小兒並未中毒,小子,你還真是重情重義啊!”說着,她猝然出手,青色的光芒一閃,伴着她嘴裡默唸出的話語,以極快的速度襲向了旭,那光芒宛若一柄柄首尾相連的羽箭,沒在了旭的身軀中。

躲不開,失去武功,旭渾身無力,他實在是沒法躲開那似劍一般,沒入他體內的青芒。

旭的身軀倒了下去。

沒有血,沒有傷口,他睜着雙眼,嘴角掛着淺笑,倒在了甲板上。

“旭兒……”雲瀾到了,他終於趕到了,見旭倒在甲板上,他眸色傷痛,急喚一聲。

抱起旭,他眼角溼潤,喃喃道:“傻孩子,你都做了什麼?”

“乾爹……,我……我沒事……,救皇兄……”旭的聲音很虛弱,但他嘴角依舊掛着淺淺的微笑。

瑾瑜掙扎着,即便他身上沒有氣力,即便他身上的傷口血流不止,他還是拼着命的掙扎着,旭要死了,他要死了。

都是自己害得,淚水不受控制地滴落着。

動彈不得,該死的妖畜脅制着他,他還是動彈不得。

“爲什麼要對個孩子動手?”放旭靠着船沿坐下,雲瀾眸光冷冽,盯視着黑翼、青媚冷聲道:“你們的孩子當年自己找死,又豈能怨別人?”頓了頓,他接道:“即便你們對他們的死不甘心,那也該找我清算,爲何要逼~迫一個無辜的孩子?”

黑翼狂笑出聲:“他無辜?他的爹孃,殺死了我和青媚的孩兒,你說他無辜?至於已經失去兩命的你,你覺得能從我,亦或是青媚手中取勝嗎?實話告訴你,殺你,對我們倆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你所言未必太過狂妄了吧!”雲瀾說着,就已向黑翼發起了進攻,黑翼狂傲一笑,迎上他的攻勢。

二人在空中交戰數個會和,最後齊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落回甲板上,黑翼面目猙獰道:“若不是那小子重傷了我,你根本就不可能與我戰成平手!”就在這時,青媚嘴裡發出一聲慘叫,黑翼聞聲轉過頭,“媚,你怎麼了?”他看不到,卻能感知到青媚遇到了危險,“媚,你到底怎麼了?”血腥氣,他聞到了血腥氣,那血腥氣中帶着股子清香。

魔尊,魔尊來了,這股子飄入鼻中的清香,是魔尊懲治他們這些妖類時,所用的致命手段——異香丹。

多麼好聽的名字,它是一種入口即化的藥物,這世上只有魔尊有,且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可將這異香丹投入他們這些妖類的口中。

服用着嘴裡發出一聲悽慘的叫聲後,隨之便血管爆裂,異香浮動。

瑾瑜的身子緩緩飄起,朝着懸浮在空中的那抹紫色身影飄去,他張了張嘴,試着發出聲音:“皇叔……”可以,他可以發出聲音了,煜伸出雙手,從空中接住他,目光疼惜,溫聲道:“皇叔來晚了。”這是皇兄唯一的子嗣,此刻被妖畜傷成這樣,他真的很惱恨自個。

“皇叔,救旭,快救旭……,我……我只是受些皮肉傷,沒大礙……”扯住煜的衣襟,瑾瑜悲聲道。

“旭兒怎麼了?”

煜神色大變。

“爲救我,旭被逼自廢武功,還有,還有那妖畜對旭不知施了什麼妖法,他怕是快不行了!”手指青媚的屍身,瑾瑜強撐着氣力對煜說道。

黑翼後退着,他一步步後退着。

青媚已死,他能想象到她的死狀。

血液自耳鼻喉噴涌而出,眼珠脫落……

“你們對旭兒做了什麼?”抱着瑾瑜落到甲板上,煜雙目赤紅,盯視着黑翼,道:“說,你們到底對旭兒做了什麼?”

“晚了,就算我說了我們對他做了什麼,在你殺死青媚的瞬間,一切就已晚了,不,準確些說,在青媚出手那一刻,那小子就已沒有存活的希望!”黑翼頓住腳,不再後退,逃,他是逃不掉了,即便這一刻僥倖逃脫,下一瞬間,他還會死在對方之手,他緊握雙拳,無畏道:“璟王世子中了青媚的散魂咒,不出一日,他將會在劇痛折磨之下,魂飛魄散而亡!”

“散魂咒?魂飛魄散……”煜喃喃了句,隨之身上殺氣畢現,衝着一望無際的海面道:“黑翼與青媚一族都給我出來!”他的聲音不大,卻不怒而威。

浪花聲不時響起,黑翼“撲通”一聲跪地,磕頭道:“魔尊……,求你放過他們吧,他們無罪啊……”他和青媚一族因他們之故,要滅族了,這……這怎麼可以……

“魔尊,劫持皇帝,引璟王世子前來幽冥島,都是我和青媚……”

“晚了!”

煜啓脣,冷冷丟出黑翼先前說過的兩字。

“魔尊饒命,魔尊饒命啊!”陣陣乞求聲在海面上揚起,奈何煜妖孽至極的臉上不見絲毫動容之色,有的只是嗜血憤怒,俯身放瑾瑜坐到甲板上,他張開雙手,寬袖臨風盪漾,嘴裡發出低低的吟誦之語。

黑翼和青媚一族,以及黑翼自己,在這一刻,全似失了自我意識一般,仰起頭,雙目呆滯,張開了嘴。

不多會,慘叫聲四起。

像煙花般的血四濺着,海風呼嘯,片刻過後,浪花起伏的海面上,逐漸恢復寂靜。

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

“皇叔,救旭兒!”見雲瀾抱起旭,滿臉傷痛之色,瑾瑜悲聲喚煜。

旭看向瑾瑜,微笑着道:“皇兄,我無礙,你別擔心……”說着,他的目光落在煜身上,“皇叔,咱們……咱們回京城……”

“嗯,回京城,咱們回京城……”散去身上的殺氣,煜橫抱起瑾瑜,隱去眸底的沉痛,朝旭強擠出一抹笑容。

“乾爹……”旭想爲雲瀾拭去嘴角涌出的血漬,試了幾次,卻怎麼也擡不起手,“乾爹,你的傷無礙吧……”他微笑着,虛弱的聲音自脣中溢出。

雲瀾別過頭,逼退眼裡的溼意,方纔對上他澄澈的眸光,搖了搖頭,“乾爹沒事。”散魂劍,旭兒中了散魂劍,魂飛魄散,不可以,他怎麼可以魂飛魄散?他還要與家人團聚,這是他多年來的夢想,若是魂飛魄散,他得有多傷心啊!

“原以爲躲不過這場劫難,或許我就能和爹孃,還有陽在另一個時空團聚,現在看來是不成了……”旭低喃着,緩緩闔上了雙眼。

“旭兒……”雲瀾悲喊出聲,“乾爹不會讓你魂飛魄散的……”提氣,他抱着旭瞬間飄遠。

煜抱着瑾瑜緊隨其後。

細雨如絲,淅淅瀝瀝下了近乎一天,傍晚時分才止了下來。

雲府,雲瀾住的寢院中。

“前輩,旭兒他……他真的……”

“我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

旭躺在枕上,雙目閉闔,臉色煞白,若是未留意到他胸口微弱起伏,此刻的他,與逝去的人沒有兩樣。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當年若不是我執念太深,就不由種下今日的禍根。”望着旭的睡顏,煜滿臉痛苦之色。

逍遙子嘆息了聲,道:“一切皆是命數啊!”

忽然,煜單膝跪地,揖手道:“前輩,晚輩求你了,就算……就算旭很快就會離去,但晚輩求你想法子保全他的魂魄……”逍遙子負手站在窗前,未發一語,煜又道:“自璟帶着陽兒去找夜相後,這麼些年來,旭兒看似每天開開心心,但我知道他心裡很孤寂,他想璟,想夜相,想陽兒,想與自己的親人團聚,前輩,如果旭兒就這麼沒了,且魂飛魄散,我沒法原諒自己啊!”

淚水自煜眼角涌出,他神色間滿是悲痛與自責。

書房這邊,雲瀾立於窗前,周身流露出的氣息異常傷感,紅玉在他身後站着,望着他的背影,眸中淚水止不住地直往下掉落,“一定要那麼做嗎?”

良久,雲瀾應道:“是。”過了一會,他又道:“我必須那麼做,否則,旭兒怎麼辦?”

“我……我知道……我知道我阻止不住你,也沒法阻止你,可我想問你一句話……,還請你如實相告,可以麼?”

紅玉語聲哽咽,含淚的眸中溢滿傷痛。

爲什麼會這樣?

上天爲何要這般殘忍?

他們是她的親人啊,卻很快就會離她而去。

活着,那她還活着做什麼?

活着還有何意義?

主子,旭兒快要沒了,他快要沒了,你可知道?

雲相爲保全旭兒的魂魄,欲犧牲自己,你又是否知道?

“你問吧?”轉過身,雲瀾對上紅玉的含淚的眸子,“我會實言相告。”她哭得好傷心,那一滴滴淚水有爲旭兒而落,但更多的是爲他而落,她是個好姑娘,奈何他終究還是負了她。

他雖有三條命,卻只有一顆心。

多年過去,他的心裡仍舊只住着那女子一人。

忘不掉,哪怕過去百年千年,他也忘不掉她。

旭兒是她的孩子,承諾過她和那人,會保護好他們的孩子,他卻沒有做到,讓那孩子不僅身死,且面臨魂飛魄散,在這天地間永遠消無。

不可以,他不可以看着那孩子魂飛魄散,他要保全那孩子的魂魄,因爲旭兒不光光是那倆人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啊!

對不起,對眼前的她,他只能說對不起……

“雲公子,我知道你喜歡主子,就算她離去多年,你依舊喜歡着她,對此,我心裡並未生出半點不適之感。”說到這,紅玉脣角泛起一絲苦笑,過了一會,她接道:“其實,對你的感情歸屬,我也沒資格生出任何不滿。我只是想問,這麼多年來,你對我可有那麼一點喜歡?”她的心意,他是知道的,這一點,她不懷疑。

“你很好。”雲瀾目中神光清透,神色溫和,道:“你是個好女孩,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遇到鍾愛你的男子。”

委婉的說詞,卻令紅玉捂嘴哭出了聲,“我知道了,你不喜歡我,在你心裡,至始至終只有主子,只喜歡主子一人……”

“紅玉……”走至紅玉面前,雲瀾擡手爲她輕拭着臉上的淚水,微笑着道:“在我心裡,你一直是妹妹,我怎麼能不喜歡你?別哭了,你是我的妹妹,記住,你是我雲瀾唯一的妹妹!”他不想傷害她,從來沒想過傷害她,可終了還是傷她至深。

紅玉撲到他懷裡,哭着直搖頭,“不,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不要!”她哭的泣不成聲,“你知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你到哪我就跟到哪,我是一隻小狐狸,知道配不上你,卻還是癡癡地守在暗處,遠遠地看着你的一舉一動,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好久好久了,久得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