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兄,沒想到你在桐城都能那麼吃得開,這麼好的場子都被你找到了!”跟着蕭清羽來到桐城吃吃喝喝了一段日子的詩友們,站在敞亮精緻的待月樓前,感嘆了一番。
“蕭三少,您可到了,都別杵在門口吹冷風了,裡面已經備好茶水了。”一位衣着淡雅的女子立在門廊出,衝着蕭清羽一行人友善地笑了笑。
“金大姐?”蕭清羽誇張地搖了搖頭,他簡直不能把眼前的清新佳人和初見時那個妝容豔麗、衣着明豔的女子認作同一個人,“難道你是金大姐的妹子?”
“呵呵……”一串如銀鈴般悅耳的笑聲鑽進了門口青城才子的耳朵裡,“蕭三少,您的話真是折煞我金銀花了,小女子自小就接受了自己一身孤苦的命運了,要是老天真能賜給我一個好妹妹,那金銀花也就圓滿了。”
“是清羽糊塗了,提到了金大姐的傷心事,金大姐可別惱我。”
“蕭三少是鄭老闆的貴客,金銀花害怕自己性子爽辣無意中得罪了你。瞧我們兩人,婆婆媽媽地,倒是杵在門口擋了路了!”蕭清羽一行跟着待月樓名義上的新老闆娘進了樓。
“咦?這和我昨日來的時候可大不一樣了。”
“那蕭三少看得滿意否?”金銀花走到一株蘭草盆景後,擺弄了一下位置。
“清新雅緻,比起之前來,更適合辦書畫展。”
“鄭老闆和三少爺一見如故,也知道書畫展對三少爺的意義,吩咐我們要全力配合你。”金銀花被鄭老闆看重又以女子的身份得到重用的最大原因就是她善於幫鄭仕達處理各種各樣他難以處理的問題。就像是現在蕭清羽這種本對鄭仕達沒有過多好感的人,也有些敬重起鄭仕達的義氣來了。
紀總管在待月樓外長吁短嘆,這蕭三少腦子真是壞掉了,他們蕭家和展家是牢靠的合作伙伴,但進了桐城後竟然把他這個展家派來的老人丟在身後,和那個鄭仕達打得火熱,簡直不知所謂。紀總管聽着待月樓裡青天白日地就傳出的歡聲笑語聲,氣得一甩袖子,轉身就去見展祖望了。
“哦,照你這麼說,鄭仕達是把蕭家那小子籠絡住了?”展祖望把手裡的剪子放到一邊,左左右右地轉着種着小青松的花盆。
“是的老爺。”
“那不是挺好的,有這麼一個不着調的繼承人,蕭汝章再怎麼精明,蕭家還是給乖乖地跟着展家走,那個蕭清羽愛和誰混在一起,就讓他混!”展祖望還真是有些佩服鄭仕達的勇氣了,這麼快就從魏家的那些破事裡恢復了過來,還敢接觸那些酸腐的文人,怕是看着展家的青城的利益眼紅了吧!又想再分一杯羹!也不怕想得太美反而腹背受敵,連桐城的基礎都沒打紮實,成天做着海市蜃樓的美夢。
“啊?”紀總管今個才知道,他早已不是那個能把展祖望心思摸得明明白白的人了,他現在完全猜不着展祖望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因爲大少爺不在桐城,所以老爺沒了擴展商途的衝勁?不,不像。
“哦,對了,老紀,天堯的事雲翔寫信告訴我了,你今個不來,我也想找人通知你,就天堯以後的身份,我也不好再找你幫忙做事了,你也該在家好好享清福了。”
紀總管訕訕地在展祖望的恭喜聲中離開了展院,這老爺到底是真心讓他回家養老,還是想怕惹上麻煩急於撇清關係?紀總管在回家的路上魂不守舍地想着。
“天鴻,你可回來了!啊,當家的,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啊?”紀大娘一開大門看到是當家的,就慢慢禁了聲。
“哼,你又放天鴻出去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他傷口一好,就把我讓他禁足的事給拋開了!”紀總管也沒想關着小兒子多久,這父子哪有什麼解不了的愁,“你帶個話給他,要出門也行,別在外頭那些個詩社裡亂轉悠,那書齋他要是不想管了,我就把店面頂給人家賣胭脂水粉。”
“當家的,你可別說氣話,花了那麼多心血,咋能說關就關。等天鴻回來,我就跟他好好說。”
說曹操曹操到,紀大娘還沒能多爲小兒子說兩句好話,紀天鴻就一臉興奮地抱着一堆書稿進了門。徑直地從爹孃身邊穿過,彷彿眼裡沒人一般就往自己房裡走去。
“天鴻你給老子站住!”被無視了的紀總管大掌往桌子上大力一拍喝止住兒子匆匆的腳步。
“爹,今個我沒時間跟您辯駁,我還有大事呢!”
“有什麼大事,你這些日子還沒有使夠性子嗎?書齋也不管了,就知道在那些亂七八糟的詩會裡亂晃!”紀總管不假思索地數落道,可這些話他越說越覺得耳熟。小兒子的身影彷彿跟一個他看不上眼的人的影子漸漸地重合到一起去了,讓他心驚。
“當然是大事,而且和書齋以後的發展息息相關!我一直就覺得書齋死氣沉沉的,沒有活力,今天我終於茅塞頓開了,我打算大刀闊斧地改造書齋,不能再停留在原來的樣子了!”紀天鴻在雲菲出嫁後就再也沒有那麼痛快地和人討論辯論了,今天那個在待月樓裡技壓羣雄的他纔是真正的自己,他實在是壓抑太久了,也被埋沒太久了。
“天鴻,你冷靜點說說清楚,什麼死氣沉沉,還冒出來把刀?你不要那麼激動,怪嚇人的!”紀大娘被紀天鴻誇張的表達方式弄得一楞楞的,好像她文質彬彬的兒子突然變了,變得她都接受不了了,那說話的口氣活像她小時候見到的那些跳大神的。
“娘,你不知道,我今天在待月樓裡碰上了一個在詩書造詣上能跟我和雲菲匹敵的對手!那種高手過招的感覺真是讓人心潮澎湃,也給了我一個美妙的想法,爲什麼書齋裡只能借賣別人的書呢!我們完全可以把我們的才華化爲文字詩詞裝訂成書冊,一定能引起更多的共鳴的。”
“天啊!待月樓!天鴻你沒事吧!沒在那個鄭老闆的手上吃虧吧!那個待月樓就是個骯髒的地方,你怎麼會到那裡去呢!”紀大娘對天鴻的那次和魏家在待月樓裡起了衝突而到衙門走了一趟的事,生怕小兒子又惹上什麼官匪來。
“娘,今天的待月樓已經不是昨天的待月樓了,要不是今個詩會裡的一個朋友拉我去,我還不知道待月樓裡從佈置到人都變得那麼有格調了,簡直就是改頭換面了!”
“天鴻,聽孃的,鄭仕達就不是什麼好鳥,當初蘇大少死於非命的事就和他脫不了關係,還有那個待月樓,就是供男人……哎,再怎麼變也是換湯不換藥的!”
“娘,你別說了,我累了,要休息裡!”紀天鴻一聽到有關蘇映華的事,就拉下了臉子。
“當家的,我怎麼聽着那麼怪呢!你不是說那個鄭仕達連腸子都是黑的嗎?天鴻跟他沾上一點兒關係,我的心都慌得好像要跳出來似得。當家的,你說話呀!”
紀總管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他突然覺得他小兒子天鴻竟然更那個不着調的蕭清羽如此相像,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天鴻從小在學堂裡就是拔尖的,要不是受他和藍衣下人身份的影響,天鴻早就成爲桐城的才子了,他們夫妻也因爲這份愧疚一直偏心天鴻,在對蕭清羽反感前天鴻在這個當爹的心裡還是個好兒子,即便是他太把那份不可能的感情看得太重了,可見了蕭清羽那些不同俗物孤芳自賞的模樣後,紀總管的心裡敲響了警鐘。
“藍衣,我們的兩個兒子怎麼一個比一個讓人操心啊!我好累啊!”紀總管覺得自己累極了。
紀大娘禁了聲,她也好累,她其實很願意圍着丈夫兒子們轉悠,打理家事,操心那柴米油鹽醬醋茶,給兒子娶媳婦,帶孫子,要是這種累她願意受,可這陣子家裡的雞飛狗跳卻讓她覺得日子沒了盼頭。
“你們兩口子幹嘛呢!”藍老太太一回來就看見女兒女婿精疲力竭、勞累不堪的樣子,不用說,那天鴻肯定是又鬧騰了。“女婿,這是天堯寄來的信,給我這個老婆子念念!”
“哎,娘。”紀總管接過厚厚地一封信,打起精神來,自從青幫的人來過後,他也在等大兒子的解釋。“好像不單單是信紙,裡面還裝了些東西。”紀總管邊拆邊說。果然一打開油皮紙做得信封,抽出信紙的時候連帶着掉出了幾張手掌大小的黑白照片。
“哎呦,這姑娘可真漂亮!”藍老太太接過一張照片,眯着眼睛看着,粗糙的指頭隔空撫過兩個並肩而立的人影,由衷地讚歎道。雖然以藍老太太現在的眼力,壓根看不清照片上的兩張拇指蓋般大小的臉龐。
紀大娘也細細地看着照片裡站在兒子身邊的小姑娘,笑得甜甜的,兩根梳得很順溜的長辮子,顯得整個人很文靜,和她想象中的青幫頭子的妹妹完全不一樣,“當家的,這是那個唐大小姐嗎?”
“人不可貌相。”紀總管手裡這張才驚悚呢!這張上只有一個正在包餃子,臉上粘着麪粉就像個小花貓似的女娃,看得出,和另外兩張上天堯身邊的女子是同一個人。天堯給他們寄這麼些照片,是不是表示他認定這個女娃了?
“看起來不是個母老虎,當家的,天堯信裡是怎麼寫的?”
紀總管自己先看了一遍,要是信裡有寫什麼會嚇到家裡兩個女人的事,他肯定是要瞞下來的。“咳咳,天堯說他救了唐大小姐,所以青幫作爲一個講義氣的大幫,就把唐大小姐許給他當媳婦了,等他回來就把人帶回來給我們敬茶……天堯說那個青幫是在上海洋人也要給他們面子,叫我們別害怕惹禍上身,大少爺和青幫洽談得很順利……”等紀總管把天堯信裡的意思表達清楚後,三人都鬆了口氣。
紀總管和紀大娘是心裡少了個沉甸甸的包袱而暢快了不少,而藍老太太是因爲這外孫媳婦已經牢牢地進到天堯的口袋裡了,老太太就等着喝那杯新媳婦茶了。
這封讓紀家人安心的信,天堯寫得時候可不太平。
……
上海
天堯一手提着上好的白酒,一手拎着串門子最合適送出手的禮物,站在唐家門前心裡大喘氣。
“姑爺,東西都交給我吧!”
“就這麼進去,不用搜身?還是搜一搜吧,注意安全。”天堯不是第一次來唐家門口,接送唐梨的時候來了不少次,但進門還是第一次。要進門,這唐家的規矩就要好好遵守。
“那姑爺得罪了。”搜身的人動作很迅速,沒讓天堯產生一丁點兒被爲難的感覺。
“天堯來了,你來得正好,我要帶人出去一趟,要是小妹發火,你幫着頂着些。”唐老大往廚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帶着一排心腹靜悄悄地、不動聲色地溜了。留下覺得自己快要倒黴了的天堯,坐在椅子上渾身不舒服。
“又走了?”唐梨看着空蕩蕩的大廳裡坐着的孤零零的天堯發問。
“你哥他有事忙。”
“我就知道,有了你以後,大哥總拿你來敷衍我!”
“呵呵……”
“天堯,你傻笑的時候牙真白。”
“叫天堯哥。”天堯再一次試圖矯正唐梨的喊法,雖然對方從來沒聽進去過。
“不要,今天是我的生辰,你應該順着我。”
天堯很想提醒眼前的人兒,他就沒有不順着她的時候,“好。”女人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被寵壞吧?天堯心裡有些打鼓。
“這是禮物。”天堯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四面雕着花鳥魚蟲的小匣子。
唐梨顯然對天堯能做出這麼貼心的舉動來表現出了不同尋常的驚訝,“木頭,這是跟誰學得?”唐梨開了匣子,裡面紅綢布上包裹着的果然是她和雲裳在女校裡議論過的她所喜歡的手鍊。“幫我戴上。”
“我看大少一直買這些去給他媳婦,雲裳說你喜歡這個,就買了送你。”天堯老實地回答,一點兒都沒注意他說到媳婦兩個字的時候,唐梨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他從沒見到過的嬌羞,因爲他正在跟手鍊搏鬥呢!對着唐梨白嫩的小手,他有些後悔了,應該挑個鐲子纔是,那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一手握住再套上去……
“好像挺合適的,不用改了。”天堯近距離地觀察了一下,胖胖的小魚兒鍊墜在晃動間稱得唐梨原本過於沉靜的氣質多了一份她這個年紀應有的俏皮。怪不得大少老是喜歡往大少奶奶身上堆東西,自己女人身上帶着由自己挑得飾物,這感覺很不錯。
“我也挺喜歡的,你等等,我有東西要給你。”唐梨不等天堯反應過來就,轉了個身快步離開了,心裡暗惱,不就被看了兩眼嘛!心跳得那麼快做什麼,再說了,他是在看鏈子,不是再看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呆呆要奮發了,今個有加更來着,撒潑打滾求評論!每日雙更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