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殤然

司儀報出最後一道程序”新娘拋花”, 賓客們安靜下來,拭目以待下一位被愛情之神眷顧的幸運女孩。未婚的女孩聚集到歐陽身後,仰起頭, 滿含期待地看向新娘手中花束。歐陽粲然一笑, 轉身背對女孩們。隨着倒數”三二一”, 歐陽輕輕向後拋出手捧花, 那花束就在空中劃開一道優美的小弧線, 輕巧地落到了采薇懷中。采薇微微意外,欣喜地看向歐陽,歐陽慧黠地眨了眨眼。

在全場賓客的目光聚焦下, 采薇紅着臉捧着那花束回到了主桌。

新人也下了禮臺,來到主桌, 準備開始敬酒。

“睿軒, 什麼時候到的, 你這大忙人能來真不容易?”大牛拍了采薇旁邊男子的肩,熱情寒暄道。

“剛到, 航班晚點了,不過還好沒錯過你們的吉時,祝你們永結同心,早生貴子!”睿軒遞過一個紅包。

“多謝啦!”歐陽接過紅包,遞給采薇。久久不見采薇來接, 歐陽拉了拉她。

采薇站起身來, 接過歐陽手裡紅包, 從包裡拿出一包喜糖遞上去給他。他的笑容在與她視線交接後停頓了兩秒, 然後彷彿無意一般, 斟滿酒,端起酒杯, 微笑道:“祝你們幸福,我先乾爲敬!”說完,就把一口氣喝完了酒。采薇瞥了酒瓶一眼,那是39度的五糧液,這男人不會喝酒,又在逞能。在他喝酒時,她纔敢注視了他一小會,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服將他頎長的身材襯得高大,乾淨的面容上有着淡青的眼圈,面色微倦。

大牛微怔於他的酒量,和歐陽同時舉杯,喝了杯裡的葡萄酒。

“睿軒你先慢用,回頭我們好好敘敘。”大牛說道。

“好,你們先忙。”

采薇和伴郎跟上新人倆的腳步,走向下一位賓客。經過他身邊時,她聽見他溫潤的嗓音:“一會得空就過來吃點東西。”她心內流過一陣暖流,眉心微動,卻不置可否。

逐桌敬酒寒暄的空當,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主桌上就他一個年輕人,其餘都是新人長輩,他的身影有些落寞。到了大牛朋友那桌時,桌上多是年輕人,鬧着猜酒划拳。有兩個是認得采薇的,其中一個尚不知情的還問她睿軒來沒來,采薇愣了愣,窘迫地讓他們去主桌找他敘舊。采薇有些尷尬,兩人分了卻還有着共同的朋友,避無可避。

歐陽看這划拳一時半會走不開,讓表弟和采薇抽空回主桌去吃點東西。采薇沒動,堅持陪着歐陽,歐陽看了眼那人,又瞅了瞅采薇,也就沒再勸。伴郎腳底抹油,趕緊回了主桌去吃東西。

敬完酒,四人回到主桌吃東西。采薇發現他的座位空了,而自己座前的小碟子裡盛了滿滿的菜,都是自己愛吃的,水晶蝦仁、鵪鶉蛋、南瓜餅、心太軟……

她夾了個心太軟,咬開紅潤的棗,中間那小糯米糰軟軟甜甜。

送完賓客,大牛去了盥洗室,采薇和歐陽先等電梯,電梯門正要關時,大牛和伴郎攙着睿軒進來。

歐陽問:“睿軒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

睿軒眉心微蹙:“沒事,暈機的胃不舒服。”

采薇想起他那麼遠過來,又是早班機,還空腹喝了那麼烈的酒。她站在他身後,看不到他的面色,心裡也有些擔心,忍不住出聲道:“我這備有胃藥,等會拿給你吧,你在哪個房間?”

他回過頭來,看向她的眸光一亮,卻又漸漸暗淡下去,像一簇小小的火苗慢慢隱入無邊夜色:“我在605。”

“好。” 采薇答應道,她內心告訴自己這麼做是出於友誼,今天的主角是歐陽夫婦,他們還有一些沒走的親友要招待,自己是盡伴娘的義務。

目送他們進了房,采薇去同層自己的房間取了粒胃藥,去了605。

大牛來開的門,他低聲說:“剛剛在盥洗室看到睿軒在嘔吐,怕是胃抽痛了,估計早上也沒好好吃東西。我去對面東方既白買點粥,你……”

大牛有些說不出口,畢竟他倆分手,子墨大牛也見過,讓采薇幫忙也是不情之請。

“你去吧,這兒我先照看着。”采薇會意。

采薇進房,屋內空調已經打到了最高,他躺在牀邊,西裝外套已經脫在一邊,領帶也解開了,襯衫鈕釦鬆了一粒,額角有薄汗,單手捂着胃部,面色蒼白。

她去找了杯子接了熱水,遞到他嘴邊,柔聲道:“先喝點熱水暖暖胃吧,等過會喝了粥再吃藥。”

他睜眼,輕輕對上她的雙眸,靜靜凝視她好一會兒。

她無畏地直視他的目光,脣畔勾靨出遙遙不可及的飄忽。

“你還是在意我的,是嗎?”他的語氣略帶殤然。

“我們還是朋友”她故作自若,清冽地答道:“而且我的專業就是護理。”

她不再直視他,微微別開臉,一縷髮絲拂至額前。

他看着那熟悉的面龐,習慣性地想擡指紈去,皓腕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想撫上那面龐捏住她尖尖的下巴。手腕擡至一半,又頹然放了下去。

“爲什麼不看着我說?”他的眼神似犀利地穿透她。

“你再不喝水,就涼了,我去倒了。”她轉身。

他想起身一把抓住她,胃卻仍痙攣抽痛,他皺了皺眉,弓起了身子。

“咚!”蘋果推送聲響起,采薇放下水杯,滑開觸屏,是子墨的微信:“薇薇,今天累嗎?現在方便face time 視頻嗎?”

現在中國時間近四點,布里斯班快六點了,子墨想必剛吃完晚飯。

“別走,好嗎?”他沙啞地呼喚。

她回首看了牀上那位胃疼的,他已經難受得身子弓成了蝦米狀,以前他不會這麼說,現在必定難受的不行。她心裡不忍心,下意識地飛快回了子墨那條微信:“不累,晚上face time吧,現在還有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