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然搖了搖頭，自己在想什麼呢？這個人，和連霆一點兒也不像。
宋連霆向來與世無爭，宋家提了好多次要求，希望他和宋逸鬆學習，宋連霆都以學業太忙婉拒了，這才幾個月，又怎麼會在商場上馳騁，步步逼人……
慕安然走進電梯，就這麼錯過了。
電梯門合上的時候，原本被迎進醫藥室的宋連霆卻又撂下衆人，走了出來。
“宋總，怎麼了？”
“沒什麼。”宋連霆表情無波無紋，只是看着電梯合上的眼神，有些認真。
慕安然一下樓，就看到了袁桀。
袁桀守在住院樓的電梯口旁，地上有兩根菸蒂，一看就是等了慕安然好一會，他見到慕安然下來了，立刻站直身子，對着慕安然笑：“慕小姐，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慕安然婉拒。
慕安然把剛纔電梯外的那個照面拋到了腦後，此時看着袁桀。
袁桀表情慎重，對慕安然道：“慕小姐，你不用太客氣，這兩天你都過來看霍總，還有昨天熬粥送過來，辛苦了！就讓我送你回去吧。”
“沒事，袁助理，我可以的。”
袁桀看着慕安然爬牆弄髒的衣服：“慕小姐，我想送你回去。”
車上，袁桀開車，等紅燈的間隙，他看着慕安然：“慕小姐，說實話你和霍總分開的時候，我還有些不待見你，但是這陣子你的出現……”
袁桀沒把話講完，而是轉頭又看着前面的車水馬龍。
“說真的，我還真是很久沒有見過霍總這麼開心的日子了。”
以前有一陣子霍彥朗臉上常常出現笑容，他們在私底下幹活都覺得氣氛輕鬆了很多。那個時候還是在慕安然和霍彥朗剛從S市回來的時候，尤其是慕安然借住在“時代”，霍彥朗爲了早點回去，甚至都不怎麼加班了。
最開心的一天，應該是約定好領證的那一天，可是後來……又出了不少事。
沒把慕安然保護好，一直是霍彥朗心底的一根刺。
綠燈亮了，袁桀放下了手剎，將車子穩穩啓動：“這一個月來霍總過得很疲憊，總是四處跑，工作上也是連軸轉。好不容易回一趟A市，結果又遇到了槍襲，薛特助還沒醒，霍總沒了左右臂，又得親自處理不少事情。”
慕安然低着頭，偶爾轉頭看看窗外，就這麼靜靜地聽着袁桀說話。
“如果可以的話，慕小姐，你多來陪陪霍總可以嗎？就當我請求你。”
袁桀不知道慕安然到底和霍彥朗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所以不敢貿然提出其他要求。
慕安然轉頭看向袁桀，袁桀眼角眉梢藏着疲憊。
原來爲這件事擔心的人，不僅只有她……
慕安然擔心霍彥朗的身體，怕他會難受，會又出事，而袁桀卻是真真正正從槍林彈雨裡搶回了一條命。沒有保護好霍彥朗，還讓薛北謙變成這樣，袁桀心裡一直像梗着一根刺似的。
“嗯。”慕安然吶吶答。
答應完，慕安然又轉頭看向了窗外，目光落在街道兩旁，捲翹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像是蝴蝶煽動的翅膀。
“都是我該做的。”
袁桀實誠地笑了一下。
慕安然陷入了沉思，說着是她應該做的，但她如今來得那麼勤，應該也是因爲心裡一直有內疚感吧。
慕嵐那件事，她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
到達彼岸的終點有很多種，可她卻選擇了說惡毒的話。
一直以來，就算她罵霍彥朗變態，他也無動於衷，可是人心都是肉做的，霍彥朗也終於有忍不住的時候。
所以婚約就這麼解除了……
可生和死之前，霍彥朗覺得和她在一起甚至比命都重要。
慕安然想到這些天霍彥朗的無賴，耍賴之間，眉眼間藏得更深的是小心翼翼。
沒錯，兩個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相處着。
儘量不去提及過去的事情，不去提及那些難以跨越的鴻溝和矛盾，不去提慕嵐，不去提慕方良，她遲遲不肯給答案，兩個人拌嘴吵架，她有時會生氣，卻沒有真正做些什麼。
慕安然察覺自己也在貪戀這樣的狀態，突然就覺得自己不夠好，原來自己也有貪心任性的時候。
“快到了，袁助理。”慕安然輕聲道。
車子已經開進了別墅區，離慕家已經不遠了。
袁桀知道慕家要到了，思慮了一番：“慕小姐，雖然我不懂你和霍總的情況，但冒昧問一句，你還希望和霍總在一起嗎？”
希望……和霍彥朗在一起？回到過去？
“不……”慕安然下意識道。
“對不起……”
她不想回到過去，過去的開始本來就是畸形的，她只是覺得……霍彥朗很好，不知覺地想要靠近他。
想要在一起，卻不想回到從前，或許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慕安然想到霍彥朗在醫院裡說的那些話，實在沒法拒絕，而那天偷聽到慕嵐與柳眉的電話，慕嵐的每一句都很令人寒心，她只是一顆懲罰霍彥朗的棋子。顧盼說的，慕嵐都是咎由自取，可是……不管怎樣，那都是她的姐姐。
慕安然沒辦法說服自己。
“袁助理，抱歉，我沒辦法回答你。”
“哦。”袁桀沉沉道。
“慕小姐，是我逾越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慕安然下了車，認真道謝。
她特意與袁桀也保持了距離，她會再去看霍彥朗，但兩個人的關係……就讓一切保持“合乎於禮”的狀態，先這樣吧。
“麻煩袁助理照顧他……”
袁桀沒再說什麼，與她點點頭，然後將車子方向盤打左，調頭走了。
慕安然目送袁桀將車開走，回過頭，就看到站在身後的佟勵，佟勵斯文的臉上，板着的一臉凝重的表情。
“佟秘書……”
慕安然和佟勵的關係一直以來都不算差，就連訂婚宴上回到家，慕嵐想要打她，都是佟勵給攔下的。
慕安然是偷跑出去的，此時看着佟勵心裡有一絲不安和愧疚。
“我會告訴我爸，是我不聽話，非要跑出去的，和你沒有關係。”
佟勵眼底藏了幾分失望：“我一直守在門口。”
言下之意，她怎麼跑出去的。
慕安然抿抿脣：“我……”
“去了哪裡？”佟勵的目光有些凌厲，像個長輩一樣，視線落在袁桀離開的方向。
剛纔那輛車是奔馳GL，進口車型，最低售價都要一百零四萬，普通人開不起，而慕安然在A城的交友圈裡朋友年紀都較小，要麼剛出社會，沒有那個能力購買這種車，要麼就是家裡有錢，但也不會喜歡這種商務型穩重的黑色越野。
他看着慕安然現在的樣子，失望中還有幾分失落：“去找霍總了？”
“是，我是去找他了，佟秘書，不要告訴我爸好不好？”
佟勵目光落回慕安然身上，她穿着的褲子都髒了，手裡什麼也沒拿，簡裝出行。
光是靠猜，他都猜到了慕安然是爬牆出去的。
佟勵眉頭越皺越深。他心裡的慕安然一直都是溫婉乖巧的，沒什麼脾氣，人也很柔和，一直以來都是品學兼優，不會做這種逾矩的事情：“等慕總回來，你自己和他解釋吧。”
佟勵丟下這句話，臭着一張臉進去了。
“佟秘書？佟勵！”慕安然走進客廳裡，抿着脣喊佟勵。
佟勵坐在沙發上看手機，在微信裡安排工作。
“我不想讓我爸知道這件事，你可以幫我瞞着嗎？”慕安然心情低落道，昨天晚上慕方良纔對她耳提面命，說了不要再和霍彥朗見面，而且……這件事如果要往大里說，傳到慕嵐耳朵裡的話，事情估計會越變越糟糕。
慕安然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
“你可不可以，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好不好，佟秘書。”
佟勵按手機按鍵的動作停下，擡頭看她，恭敬道：“二小姐，霍總他真的有這麼好，你就那麼喜歡他？”
佟勵的表情，對她客氣，但卻對話裡的那個名字，嗅之以鼻。
慕安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也不想回答這麼敏感的問題。
“不……不喜歡……”思慮之下，說了謊話。
佟勵皺着眉頭，一眼看穿，復而低頭繼續按手機，“如果真的不喜歡，又何必這樣？慕總既然讓你們解除婚約，自然有他的道理，還有，霍彥朗並不像你表面看的這樣，離他遠一些確實沒壞處。”
佟勵發覺自己的心有些煩躁，“如果不打算繼續在一起，就沒有接觸的必要，他住院了和你有什麼關係？”佟勵目光閃爍。
慕安然咬着脣：“你別這樣說。”
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慕安然辯解道：“哪怕是個普通朋友住院，我也應該去看看的，不是嗎。”
“翻牆去看？”佟勵笑。
看慕安然仍舊不認錯，佟勵語氣生硬道：“你先上樓吧，我還有工作要做，一切等慕總回來再說。”
慕安然沒辦法，只能先上樓。
她從沒有叛逆過，就像霍彥朗所說的，突然就有種高中早戀被家人抓到的感覺。
慕安然走上了樓梯時，佟勵忽然又放下了手機，幽着一雙深沉的眼睛盯着慕安然離開的背影看，眼裡目光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