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去我家吧,今晚。”
“好……”
等等等等,我忽然一個激靈醒過來,這這這……這是……邀請?還是……該不會是我多想了吧?
我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時溪之間的距離,也不敢跟他對視了,眼睛四處亂瞄着:“不好!額……不是不是,我看,我看,不用了吧。”
時溪狐疑地看着我。
我抓抓腦袋,想要說一個拒絕的理由,卻怎麼都想不出來。
“不用了?”
我衝時溪尷尬地笑着:“呵呵,我……我沒有……準備……”
時溪倒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也笑了一下,很溫柔,也有那麼些曖昧,他走過來攬了攬我的腰:“沒事,那就算了吧。”
那一晚,他把我送回了家,不是我父母家,是我租的房子那裡。他的車燈一直在樓下亮着,直到我到家之後,在窗口伸出手臂,有點不好意思地跟他打了個招呼,他才也把手臂伸出車窗揮了揮,調轉車頭,開走了。
開走之後沒有多久,很快手機上來了條短信。
“今天沒有嚇到你吧。”
嚇到?說實話還是有一點點的,不過沒關係,這絲毫不能影響我激動的心情。我把手機握在胸口,激動地在客廳裡蹦躂來蹦躂去,心中來回的就那一句話:“天哪這是在交往麼這是在交往麼?”我甚至還想嚎一首《天路》。過了好久,心中這股興奮勁好不容易被抑制了下去,我按下“沒有沒有,你早點休息”幾個字,給時溪回覆了過去。
一分鐘後,手機屏幕亮了。
“嗯,晚安。”
十二月的冬夜,我抱着膝坐在牀上,每一次睡不着,我都會這麼坐着,這樣的習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掉。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了,再過幾個小時,天就會亮了,屬於冬天的鉛灰色薄雲會從很遠很遠的天際線處覆過來,像就這樣引着日光。
我側着頭,探聽窗外的動靜,渴望能夠聽到一絲的聲響,無奈在這個時間都不確定的深夜裡,只有落葉被風捲着擦過地面的沙沙聲,愈加的有些詭魅了。
情緒在洗完澡,上了牀之後,轉變得特別快,之前還那麼興奮,又唱又跳的,現在到了真正夜深人靜之時,卻忽然有些惶然了。
或許我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
昨天晚上和時溪發生的一切,即使是現在回想,也覺得似夢非夢一般。那一句“喜歡”聽上去簡單,可說出來並不容易,特別是……說出這句話的,是……
時溪。
我和他,都是男人。
把頭埋進了雙膝之間,我內心不禁有些埋怨自己,這不是一直以來都期望着的麼,怎麼得到了,卻又患得患失起來。
天還是一點一點亮了起來,我走到衛生間,用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眼眶下的黑眼圈,無奈地嘆了口氣,又打了一個哈欠,慢慢挪着步子,換上鞋,開門,然後關門。
到了片場,一個個打了招呼過來。
藍蔚衝我揮了揮手,於修可衝我點頭一笑,其他的演員也大都是簡單地笑笑。
我想起昨天藍蔚問我的幾個問題,猛然之間覺得好像有點對不起她,所以笑回去的時候,總覺得嘴角牽動得太不自然。
今天主要是時溪的戲份,他正在認真地跟導演討論劇本。他身上穿着戲服,現在的戲份裡,時溪飾演的復涵已經在上海小有成就,所以他此時穿着的是有些英倫味道的小西裝,黑色的上衣,衣釦處彆着金色的鏈子。我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就看見他眼睛一擡,很快捕捉到我的身影的樣子,嘴角一擡。
我擡起手,對時溪揮了揮,感覺動作很僵硬。
他似乎對導演說了什麼,導演點了下頭,時溪就朝我走了過來,雙手插着口袋,衣袂在手腕處皺起來。我立刻立正站好,就差敬禮了。
“來了?”
我怎麼感覺這句特廢話,我這不是站在這兒嗎?
“嗯。”
“昨天睡得好嗎?”
我仰面,把自己的黑眼圈指給他看:“一夜沒睡,我覺得現在自己大限將至了。”
他笑起來,接着眼睛朝四周瞄了一下,見沒有人朝這裡望過來,便湊近我耳邊,在外人看來像是說話一樣的動作,迅速親了一下我的臉頰。
連“啾”的一聲都有了。
我的臉急速升溫,又生怕有什麼人看見了,只能壓低了聲音叫:“喂!會有人看見的!”
“不會的,”他輕輕笑着,語氣很篤定,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昨天也沒睡着。”
不是吧?我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臉,半點沒睡好的痕跡都沒有,眼睛還是閃亮閃亮的。唉,老天造人果然還是有偏愛的,反觀我呢,再明顯不過的熊貓眼,一會兒肯定又要被化妝師罵浪費化妝品了。
看見時溪眨了下眼睛,我才發覺自己好像盯着時溪看太久了,對方的眼睛漸漸彎下去,變成一個好看的下弦月。
我窘迫死了。
“時溪,你和導演說得怎麼樣?”這時候,身後忽然有聲音插了進來,我和時溪一起轉頭,看見藍蔚揹着手站在我們身後,身體略向前傾,動作和模樣煞是可人。
時溪看了眼手上的劇本,語氣恢復平淡:“哦,我跟導演說過了,他說不可以借位。”
借位?我腦子裡的一根弦立刻被繃緊了。
藍蔚睜大眼睛,聳了一下肩,說:“唉,那也沒有辦法,莫導一向要求很高,他以前拍的吻戲,好像沒有一個是借位的。”
因爲擔心被人指責新人演技不好,我幾乎都能將劇本背下來了,藍蔚這麼一說,我就知道今天拍的是哪一場了。
今天,有時溪和藍蔚的一場吻戲,是在復涵拉着愛麗絲逃亡的時候發生的。
明明知道這是演戲,明明自己也是演員,明明在《與時光對話》中,時溪也曾拍過一段吻戲,但是此刻,腦中一想到時溪要和別的女人接吻,心中竟然就異常的煩躁,還有抑鬱。
藍蔚大概是察覺到了我臉色不大好,便問:“小攸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那個,沒事的,啊,對了,我還沒有化妝,嗯嗯,我先去化妝了啊。”
想要掩飾自己的心情,說完,我都沒顧得上看時溪的表情,就一溜煙地逃到化妝師那裡去了。
“Action!”
時溪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扯破,白色的襯衫上除了幾處泥灰,還有大片的血跡,臉上也是。他拉着藍蔚的手,沿着街巷一路奔走逃亡。藍蔚身上穿着洋裝,跑着跑着漸覺累贅,她咬了咬牙,拉開裙帶,一面跑,一面把外面帶着束胸的外裙脫掉,只剩裡面一件襯裙,雖然狼狽,但是這樣跑起來輕便了許多。
“站住!”他們身後的白俄保鏢喊道,中文說得很蹩腳。
那是愛麗絲家專爲她請的白俄保鏢。
“我不許你走,你若去了英國,我們便一輩子再不能相見了。”在深宅弄巷裡奔跑着,時溪喘着氣說。
藍蔚一眨眼,兩行眼淚落了下來:“我並不想走的。”
“你只是以爲我死了,對麼?”
“我不知道你竟然還能逃出來,爸爸的手段,我知道!”
時溪冷笑一聲:“你只知道他的手段,卻不知道我的。”
“復涵……”藍蔚的聲音一點點低下去,“我何止不知道你的手段,關於你這個人,我又知道多少……”
“啓夢,願不願意冒一次險?”時溪依舊笑着,嘴角的傷口像是被牽扯得有些疼,他輕輕“嘶——”了一聲。
“什麼險?”
“跟一個你並不瞭解的人走,離開這裡,離開你優渥的生活。”
“我……”藍蔚說到這裡,頓了很久,時光好像也在這時按下了暫停鍵,直到她擡頭,眼神堅定而果斷,“願意。”
時溪一笑,轉過身來。
我知道,吻戲就在這裡,愛麗絲說完“願意”之後,復涵會因爲感動而轉身,立刻轉身吻住她,二人在驚險的逃亡中,上演了一段感人的互表真心。
時溪已經轉過身,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垂下頭吻住藍蔚。
藍蔚已經微微仰起下巴。
我垂下頭。
“咦——”
忽然,我聽到片場裡傳來一聲低低的疑惑聲,一旁的製作站了起來,輕聲問:“導演……”導演摸着下巴,擡起手,製作便沒有再問下去。
時溪並沒有吻藍蔚,導演也沒有喊“Cut”。
時溪只是閉上眼抱住了藍蔚,手撫上了她的長髮,然後,緩緩拉開了自己與藍蔚之間的距離,靜靜凝視着她,手在她的頭髮上輕輕搓揉着。
他在笑,脣角就那樣恰如其分的揚起,不失溫柔,不失欣慰,同時,也不失那絲痞氣。
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帶來的效果,竟然比一個吻要好上許多,藍蔚的眼睛一眨不眨,腳幾乎要定在原地了。時溪那樣的眼神,估計是誰看了都會扛不住,何況是對他傾心的藍蔚?
好,就在這時。
我從裡面拉開時溪身邊的那個門,對他們壓低了聲音喊:“快進來!”
這一幕,是葉晟博,也就是我的出場,在關鍵時刻幫助他們躲開了白俄保鏢的追捕。
藍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是在拍戲,她的演技果然很好,從時溪的眼神中抽離出來之後,一絲慌亂都沒有,直接接上了下面的劇情。
“晟博?”她訝然,時溪亦在一邊露出防備的神情來。
“愣什麼,”我故作嚴厲,“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