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推門而進的方可可,蘇景和頓時整個人僵住了,如驚弓之鳥般惶恐的轉頭盯着蘇念。此時的蘇唸完全不想和蘇景和再有任何的眼神交流,毫無感情的看了眼方可可,轉身走向一直皺着眉頭的林遠身邊,背對着方可可和蘇景和,久久站着。
“阿念,我帶你離開吧。”林遠看着身邊失了靈魂的蘇念,心疼不已,既然阿念已經知道了真相,就沒有必要再在這是非之地呆下去,她受的傷,已經夠多了。
只是蘇念就那麼呆呆的站着,一動不動,林遠只好繼續站在蘇念身邊,即便失魂落魄,即便說了放手,只是這麼濃重的愛早已深入骨髓,她仍想知道,方可可對於蘇景和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
蘇唸的背影在光影中,顯得彷徨無助,卻又冷若冰霜,蘇景和收回盯着蘇唸的目光,有些厭煩的看着方可可,低聲斥道:“你來做什麼!?”
“景和,我想你陪着我,我想你陪着孩子,我爲什麼不可以來找你?”方可可捧着諾大的肚子,哀怨又淒涼,痛心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繼續道:“原來,你一直都有女朋友…真是可笑,我竟還一直奢求着,你會因爲孩子,最後和我在一起!我真是可悲又可笑,這九個月來,我自己一個人,挺着大肚子,你知道我晚上被噩夢驚醒過多少次嗎?你知道我每天見不到你,又因爲懷着孕情緒不穩定,有多少次淚流滿面嗎!真是個笑話!”方可可情緒激動,咆哮着這麼長久以來,積在自己內心的所有委屈和悲痛。
“你別說了!”蘇景和咬牙切齒的瞪着方可可,大聲呵斥,此時的他,也是到了崩潰的邊緣,爲什麼?他要在兩個女人中間這麼的不堪,爲什麼,要讓自己深愛的小念,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模樣!
“我爲什麼不說,怎麼,是怕你的這位女朋友傷心嗎!你就這麼愛她?到現在了還在意她的心情嗎!”方可可因爲蘇景和的態度,目光變得兇狠起來,要不是懷着孕,只怕此時會暴跳起來,她的目光轉向蘇唸的背影,冷笑出聲,“這位蘇景和的女朋友,你怕是不知道吧,這麼久以來,所有的產檢都是蘇景和陪着我去的!哈哈哈,我猜猜看,他是以什麼爲藉口,一次又一次的騙你,有工作?朋友相聚?我猜的沒錯吧?”這麼久的相處,方可可實在是太瞭解蘇景和了,他就是一個狠心又無情的人,爲了自己,可以什麼謊都撒的出來。
看着蘇念握緊的震顫的雙手,方可可更加肆無忌憚的笑出聲,蘇景和既然不讓她好過,那她就讓蘇景和的女朋友也不好過!
“你給我閉嘴,滾出去!”蘇景和怒氣填胸,紅了眼,指着門讓她出去。
“滾?我偏偏不!怎麼,蘇景和,你心疼了?這位小姐,你恐怕還不知道,他摸我肚子時,有多麼柔情似水,多麼期盼着我腹中孩子的出生吧!他騙了你、瞞了你那麼久,你就一點都不恨他嗎?你就不…,啊!”方可可還沒說完,便被蘇景和強有力的一個巴掌甩在了面頰,跌在地板上。
蘇景和早已失了理智,看着跌坐在地的方可可痛哭着撫着肚子,眼中又有了些愧疚,自己怎麼可以對一個孕婦下手,怎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小念肯定恨極了自己,他同樣也是恨極了現在的自己!
隨着巴掌聲,蘇念震驚的回了身,不可置信的看着跌坐在地板上的方可可,頓時感覺可憐又心疼,方可可和自己一樣,被蘇景和一直隱瞞,只是方可可比自己還要可悲可嘆可憐,她還懷着孩子,蘇景和竟然下得了手!蘇念頓時對蘇景和徹底的失望了,這不再是她曾經深愛的蘇景和了,曾經陽光乾淨,溫柔又成熟穩重的蘇景和不見了,一切都變了。
方可可坐在地板上,絕望落寞的痛哭,質問着蘇景和:“景和,你可曾有心疼過我嗎?哪怕是一絲絲心疼,一絲絲愧疚?”
蘇景和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只是握緊了雙手,現在的他早已跌落谷底,他覺得自己在今天,失去了所有。
方可可看着沉默不語的蘇景和,冷聲大笑,痛苦的捶着自己的胸口,自己怎麼那麼天真,以爲蘇景和會回到她的身邊,哪怕他不愛自己,就只是簡單的陪着自己,她亦是心滿意足的,只是沒想到,蘇景和就連最廉價的心疼和愧疚都不肯給自己,這麼久以來,她的堅持,她的付出,在蘇景和眼中,難道就一文不值嗎!?
四個人,一時無話,各自在自己的天地,發泄着各自的愁怨。
“啊!~~~景和,我好痛,啊……,景和!”突然間,方可可痛苦的癱在地上,緊鎖着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滿是冷汗,緊緊的撫着腹部。
蘇景和趕緊蹲下身子,抱住方可可,讓她半躺在自己懷裡,有些着急的問着:“哪裡痛?哪裡痛?”
“我肚子,我的肚子,好痛!景和,好痛~~!”方可可張着嘴呼喊着,一直大口喘着氣,額前的碎髮被冷汗打溼貼在皮膚上,臉龐扭曲,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慘白的面部有些嚇人。
蘇念和林遠也趕忙走近,此時,方可可緊咬着蒼白無力的嘴脣,痛苦的說不出話來,握着蘇景和的手愈發地緊了,蘇景和一時發懵,沒了主意。
“二哥,快打120,她應該快生了!”蘇念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面色痛苦的方可可,跪下身子,握住她的另一隻手,安慰道:“別怕,我們都在,你現在儘量調整呼吸。蘇景和,你去取一塊毯子和枕頭來,她需要平躺!”大學期間選修的相關課程,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用上。
“好!”林遠迴應着蘇念,早已拿出手機,撥通了急救電話後,下樓準備去引導將要到來的醫護人員。
“好!”蘇景和立刻放好方可可,取了毯子,抱着方可可讓她平躺在了毯子上。
蘇念拿過蘇景和取來的枕頭,把枕頭放在了方可可的臀部位置,放好後,又跪着滑到方可可的身側,一隻手緊握着方可可的手,另一隻手擦去她眼周的汗水,輕聲囑咐着:“你羊水破了,流量比較多,我已經擡高了你的臀部,你現在不要亂動,調整好呼吸,別緊張,救護車馬上就能到。”
方可可緊皺着眉頭,咬着嘴脣,認真記下蘇唸的話,點了點頭,呼着氣,調整着自己的呼吸。
“可可,對不起,都是因爲我,我不該動怒,不該刺激你,否則你也不會這樣…對不起…”蘇景和跪在方可可另一側,滿眼愧疚,慌張擔心又自責的看着虛弱的方可可,如果方可可出事,他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時無比擔憂又緊張的害怕,他自己也未察覺,長久以來,方可可早就在他的心裡有了位置。
蘇念看着蘇景和與方可可,心裡隱隱作痛,瞳孔的霧水在眸子裡打轉,沾溼了長長的睫毛,光影中打下淡淡的陰影,自己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看來,他的心裡很在意方可可,這一場三人的困局,讓她很累,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讓她的世界轟然倒塌,讓她不願意再去相信所謂的美好。世間紛擾,她不願再次體會。
“你,爲什麼幫我?”方可可痛苦的五官擰成一團,嘴脣被咬出絲絲血跡,帶着不解問着身側的蘇念,自己明明那麼的刺激她,她爲什麼要幫自己,難道她心裡對自己沒有任何芥蒂嗎?
“孩子是無辜的,既然決定生下他,就好好待他。”蘇念冷冷的出了聲,這句話既是說給方可可聽,也是說給蘇景和聽,她從小,在冷嘲熱諷中長大,她無比渴望能有父母陪在身邊,困了累了,受委屈了,不管怎麼樣,父母在,就是最好的溫暖。她瞭解,孩子幼小的心靈,每一刻都需要家人的陪伴,才能最美好的成長,她不想,這即將誕生的孩子,和她一樣的境地。
“謝謝你,小念。”方可可含着感激,滾燙的淚順着眼角滑下,她聽到蘇景和是這麼叫的,便也跟着叫了她小念,她終於知道,爲何蘇景和這般深愛着小念,這樣外表美麗精緻、內心美好純真的女孩子,也許任誰見了,都會喜歡。
蘇景和此時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他對不起小念,對不起可可,更對不起即將出世的孩子,有他這樣一位如此不堪的父親。
“這裡。”林遠深沉的嗓音,伴着醫務人員走進,醫務熟練的支起擔架,蘇景和輕輕抱着虛弱的方可可平放在擔架上,隨着醫務人員走了出去,只是臨走前,他回望了一眼蘇念,欲言又止,蘇念說不清楚,那一眼裡,到底有什麼,也許是愧疚,也許是歉意,她更不知道,蘇景和欲說出口的話到底是什麼。他們的腳步聲愈來愈小,直到消失,再也聽不見。
蘇念此時,感覺全世界都在她眼中打轉,她再也支撐不住自己早已失了靈魂的軀殼,往後倒去,只是,朦朧中,迎接她的不是冰冷堅硬的地板,而是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緊緊橫抱起她,離開了這滿是傷懷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