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來無事的時候,涑雪總會倚着一塊青石坐在池塘邊靜坐冥想,然而最近心煩意亂,實在難入佳境。
“總司哥哥,你快看!樹上有一個新壘的鳥窩誒!”一羣孩子嬉笑的聲音從旁邊的庭院裡傳來。
“哦?還真的是呢。”總司略帶磁性的聲音充滿新奇。
“總司哥哥,我要看小鳥!”“我也要,我也要!”
涑雪忍不住轉頭往庭院的方向看了看,只見三個孩子正抱着總司的大腿撒嬌,身材修長的總司在孩子們當中還真是“鶴立雞羣”。
“好吧,好吧,一個一個來……”總司一臉趣味地等待三個小夥伴爭先恐後地定下順序。
“哇,好高好棒!”一個孩子被總司託着雙臂舉了起來,高過那棵大樹的枝杈,“總司哥哥,快看!那裡有個蛋破殼了!”
看到總司和孩童這般其樂融融地相處,涑雪情不自禁放鬆了下來,想起去年遇到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晚霞,這樣的情景,這樣天真無邪的總司……沒由來的一股暖意在身體裡流淌,涑雪換了個坐姿,平靜地坐在石頭上看他們嬉鬧。
不知過了多久,緋色的天空漸漸暗沉了下來。
“天黑了啊,總司哥哥,我得回家了。”“我也是呢。”幾個孩子戀戀不捨的說道。
“總司哥哥再見,約好了下次再玩哦!”
總司微笑着和幾個孩子揮揮手,等小孩的聲音都消失了,他還是默默地留在原地。
暗沉的黃昏下,這樣久久默立的總司在想什麼?
涑雪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悄悄向他走過去。
“總司?”涑雪輕喚了一聲,他好像沒什麼反應。
“沖田總司。”涑雪靠近他一些,擡手拍拍他的肩膀,提高了聲音。
總司動了動,在涑雪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手鉗住她的腰一手抱住她的膝蓋,把她整個人託舉在肩膀上。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輕啊。”總司洋洋得意地仰面衝呆掉的涑雪露出得逞的笑容。
涑雪愣了一陣後回過神來,揪着他腦後的束髮紅着臉怒道:“別胡鬧,放我下來!”
總司毫無怯意地把涑雪的屁股再往肩上託了託,還不忘笑道:“別亂動。”
眼看涑雪一記手刀就要帶着掌風襲來,總司眼疾手快地把她舉高安置在鳥窩旁邊的樹杈上,自己也踩着幾個樹枝坐到了另一頭的樹杈上,兩人之間隔着鳥巢,不過相差一手臂的距離。
涑雪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觀察到新生雛鳥,注意力很快被唧唧喳喳的小傢伙吸引了過去。
總司也湊過腦袋看,“看它們的樣子……是餓了?”鳥窩裡的小雛鳥一個個仰天叫喚。
“顯而易見吧,因爲你們一直呆在這裡,它們的父母都不敢靠近給它們餵食了。”涑雪伸出指頭想要戳戳這些小傢伙。
“呵呵,那倒是我的錯了。”
總司安靜地看着涑雪逗弄了這些小雛鳥一陣,突然說道:“涑雪,你說它們還可以活多久?”
“活多久?嗯……或許幾個月,或許幾年……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它們還可以簡單地生存很久,代代延續……”涑雪停下手中的小動作,注視着總司忽然平靜下來的神情。
“呵,說的真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了。”總司無奈地笑着。
“總司,你還記得你和我交換一個秘密的事嗎?”涑雪凝望着總司明亮迷人的雙眸。
“記得,你有什麼想知道的了?”總司也擡頭注視着她
“不是,你有什麼重要的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嗎?”涑雪微微一笑,“總司,我想用這個秘密交換一個約定。”
“……約定?”總司安靜的笑容襯得他愈發翩翩俊美。
“總司……我希望你能努力的活下去,無論今後是遇到了什麼,都掙扎着活下去……不是作爲新選組的‘劍’,而是作爲被他人珍視的人,是作爲沖田總司你自己的意志。”涑雪說的從未那般認真,令總司牢牢銘刻於心。
總司安靜地沉思了一陣,“……既然你如此珍視我,我自然會努力活着。只要是你希望的,我全都會盡心竭力。”他伸出手,輕輕摩挲涑雪柔滑的臉頰。
涑雪低下頭久久不語,其實說到底這也只是她自私的想法——她不想總司死,更不想他是因爲自己的命運而犧牲,已經有太多無辜的生命爲此喪生了……
總司,只要你活着,便是最大的安慰……
元治元年(1964年),三月。
這一天正巧是涑雪來到新選組整整一年的日子。
“一君,你這是幹什麼去?”涑雪帶着巡邏小分隊剛回到屯所,正巧撞見一身武裝、胴甲護額齊全的齋藤一帶着隊士出門。
“你回來了,副長剛剛傳令說,讓我們武裝前去二條城維護比武場的秩序。”一身戎裝的一君少了幾分秀氣多了幾分英氣,器宇軒昂。
“那我先去換身衣服,一君帶着隊員先去吧。”涑雪示意巡邏小隊的隊士也一同離開。
“好。”一君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二條城?”涑雪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似乎是幕府和皇室經常聚集的地方。
京都的劃分十分規律,二條城接近宮城,是幕府將軍在京都辦公的府邸,是江戶幕府權利的象徵。涑雪孤身趕到二條城時,這裡已經被部隊團團保護起來。
涑雪表明了身份,被順利放行。二條城內建有東西約500米、南北約400米的高大圍牆,並挖有壕溝,十分廣闊。涑雪一時也辨認不出方向來了。
“叮、叮、叮……”起步行走在木質迴廊上,會發出黃鶯鳴叫般清脆的響聲,這便是二條城內有名的“鸝鳴地板”,專爲預警設計的警報機關。
涑雪只是想着快點趕到目的地,也不甚在意腳下的聲響。她走在這條長長的走廊上,一個人影緩緩走來,他腳下的“鶯啼”優雅而富有韻律,和涑雪的急躁倉促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待那人走近,涑雪正巧看到他的容貌,她立刻想起一個詞——鍾靈毓秀。這是一個渾身洋溢着靈氣,秀麗勝過女子的少年,涑雪也是看到他平坦的胸脯和衣着打扮纔敢肯定他是個男子。
二人相視頷首,算是招呼。涑雪欲走,那秀麗少年笑問道:“閣下可是趕去比武場?”
“正是。”
“如此,繞過這座殿宇也就到了。”少年溫和地笑了笑,尚且顯得有幾分稚嫩和柔弱。
涑雪點頭稱謝,便要匆匆離去,只聽見身後離開不遠的少年輕聲唱道:“我庭小草復萌發,無限天地行將綠。 ”
涑雪有些詫異地回身望去,那秀氣少年已經走遠了,那悅耳的俳句短詩正是應了這院內風光,春意萌萌。
“看來也是個非凡的人物。”涑雪這樣想着,轉頭看了看滿園新綠,笑了笑轉身離去。
“除了山南君,都來了。”土方掃了剛剛到位的涑雪一眼,和旁邊的近藤輕聲說道。
這一次的御前比武,規模氣派都出乎了涑雪的想象。
“不是奧詰隊和講武所的比賽麼?怎麼連皇子也來觀摩?”涑雪十分不解地問身旁的幾人。
“奧詰隊是家茂將軍的親衛,講武所是幕府軍校,二者地位都很高,這樣的派頭也在情理之中。”原田答道。
“……今天來的是幾皇子?”
“剛剛確認,是二皇子,已經由家茂將軍親自迎接去了。”總司挑挑眉,他似乎對這樣嚴肅的場面很不耐煩。
涑雪暗暗吃驚,二皇子睦仁正是當今的皇太子,下一任的天皇。如此尊貴的身份,來二條城真的只是看比賽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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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真是有好戲看了,我剛剛從奧詰隊的朋友那裡打聽到今年奧詰隊可是出了一匹黑馬!”新八興奮地唾沫橫飛。
“別賣關子,快說,快說。”平助催促着。
“嘿嘿,聽說那個人的名字叫做伊庭八郎。神奇的是他十五歲才學習劍術,現在二十歲就已經是‘免許’的段位了……”新八一講起這些趣事便沒完沒了,大夥便也是聽一半信一半。
“二皇子到,諸位行禮!”陣陣腳步聲傳來,涑雪微微蹙眉,也一同跪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