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化骨綿掌
雨勢漸微,氣溫涼薄,天色有些陰晦。
習秋彤渾身每一個細胞哪兒都是難受。從下午睡醒了起,大腦就像是泡發了水的海綿,沉甸甸漲疼,暈着腦袋她的喉嚨又火燒火燎說不出話,兩個肩膀酸澀的讓她都要懷疑自己肯定是薩斯,而根本不可能是普通感冒。
悲催的,流着鼻涕,打着噴嚏,她一天沒吃飯,確切的說她不是感冒難受才醒來,是餓的難受才下牀捨得給自己做點飯吃。
對於一個五歲上竈臺的人,做飯還不是手到擒來的簡單事兒。
習秋彤給自己燒了熱水,把冰箱裡的東西合計合計,還能炒倆菜,做個湯。
滾燙的熱水能讓習秋彤發炎的扁桃體感覺好受些。至於昏沉的腦袋,她頑強的用精神勝利法把它打敗。不就是感冒嗎?比的上吃飯重要嗎?
習秋彤洗了菜,掏了米。
砧板上咯噹咯噹的切菜聲是一種藝術。
習秋彤拿出的是廚房比賽去奪冠軍的心在做飯。煤氣竈上鍋裡滾沸了水,把切好的土豆絲用大漏勺盛了,放在水裡過一遍熱水,燙到半熟,手腕一翻撈了出土豆絲,把鍋裡的水倒了,鍋底燒紅了,倒油,紅辣椒切幾段,刺啦,再把土豆絲倒進去,放酸漿水,翻兩番,出鍋。
酸辣土豆絲,多一道工序味道就完全不一樣,更脆更香。
蓮花白炒臘肉。
西紅柿雞蛋湯。
菜好,飯熟。
習秋彤趴在門邊咳幾聲,喉嚨腫痛說不出話,反正一個人在家也不用說話,正好把有病的□都免卻。該吃飯就好好吃飯,哪有那麼多嬌柔做作,感冒又算個P病?
習秋彤對着三個做的十分用心的菜,拿着筷子,皺了眉頭。
她餓一天了沒有錯。餓的胃疼也沒有錯。
怎麼就一點吃飯的**都沒?
感冒沒有食慾,但是她餓了啊,人一餓不是就只想吃東西嗎?腦子裡不是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好唸叨嗎?
習秋彤只能呆坐看着她炒出的菜,吃不下飯。
大腦裡黑乎乎一片,又是風又是雨,星星和大地翻了個個兒,車燈照在廢墟上。車禍是個不堪的回憶。
肚子發出聲音,習秋彤的身體面對美食跟她抗議。
習秋彤拍了腦袋,懲罰了它的胡亂思考,端起她忙了半天做出的菜,胡亂把幾個菜每樣撥一點在碗裡,伴出一碗飯,忍着喉嚨的撕痛感稀里嘩啦吃了起來。
吃完飯,又吃了消炎藥。
習秋彤纔拿了手機充電開機。
手機大概是有十幾個未接來電。
七八條短信未讀。
都是夏未嵐製造。
習秋彤不想看也不想管,刪除後,只回復了一條比較實在的。
你過來一趟。
短信剛發過去,她手機響。號碼是夏未嵐,她伸手掐了。
大約是十分鐘後,她收到一條死長死長的短信。她懶得看,把手機關了。
三萬塊,用了四千,還剩兩萬六。
習秋彤給自己惹了個大麻煩。
哎呀,人爲財死,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金錢害人啊,一想到自己當時爲什麼腦子抽搐去問夏未嵐借錢,習秋彤簡直要破口大罵自己是孫若溪了,這麼剁手造孽的事兒,她是怎麼大腦短路,多麼下賤才幹得出來?所以,她得先把錢還了。
去浴室,洗漱乾淨,紮了頭髮,換了衣服,出門。
外頭下小雨,習秋彤頂風死磕着去最近的銀行,用信用卡取了四千。
這樣一補,不就是三萬。
她是屬於比較急性子的人吧,按道理債主沒收債,她不用太着急。但是習秋彤不愛欠人什麼,早還她早踏實。
還錢的方法也很簡單,甚至不用她去跑腿。
她都算好時間了。
夏未嵐開車過來,不過也就三十分鐘。
剛剛好。
打了傘,習秋彤走到院子裡的時候,就看到一輛路虎車,夏未嵐一副慌忙的模樣剛從車裡出來。
習秋彤像是司空見慣,喊了她一聲。
聲音有點嘶啞,已經是能發出的最大聲音了。
夏未嵐回頭就看到她打着傘。
習秋彤平平常常走過去,面對那張臉,沒哭也沒有笑,伸手自然的指着自己的喉嚨,張張嘴,表示自己扁桃體發炎不能說話。有朝一日,她體會到時月的病痛,但和時月不一樣,習秋彤在今天特別感謝自己的病痛。
飄小雨,夏未嵐憔悴的模樣,看着她走過來似乎有些有些喜悅,又十分心疼伸手去摸習秋彤的臉,喊了她的名字。
習秋彤望着她眼裡的透出的憐惜的光,她覺得此時此刻她若開口叫夏未嵐去死,夏未嵐也是肯的。
但是習秋彤沒必要去要一條命。她的目的十分單純,就是還錢。
於是,夏未嵐跟她說的話,她把自己當聾啞,也不知道夏未嵐在說什麼,把夏未嵐的手從自己臉上拿開,自己低頭從自己包裡拿了放錢的信封。笑一笑,遞給夏未嵐。
她裝好心,迷惑了一個蠢女人。夏未嵐把信封接了。
拆了後,一堆錢。
習秋彤舔了乾裂的嘴脣,忍着嗓子的疼痛,勉強發聲,說了一段比較長的話。
“你的心情我都理解,可你讓我歇幾天行嗎?我不想動,不想說話,不想做決定。我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先回去,我過幾天自然會理你。錢你也先拿着,我不做三兒了,暫時又用不上,有用再問你要。”
局面就像漫天飄的絨絨細雨。沒有很激烈,只是比較陰冷。
話也說的比較巧妙。
習秋彤感謝了自己的情商。
她這個身體正在和病魔做鬥爭,不合適兩面受敵,不如先跟一個軟着,等她好一點了,不理夏未嵐了就是了。出爾反爾,她反正道德感比較薄弱,並無大礙。
沒有等夏未嵐說話,習秋彤自己轉身上樓。
夏未嵐去追她,說了很多話。
習秋彤耳朵失聰。一點點心煩,她覺得這個人不像夏未嵐,因爲夏未嵐本身不愛說話,打死都不吭聲那種。現在幹嘛跟她說那麼多話,她腦袋麻木,也聽不進去。說了也白說。
習秋彤只能用對付病人的方法對付夏未嵐。
用嗯,啊,哦,來回答夏未嵐。
當然,這是無可厚非的,因爲她今天不合適說太多。
開了門,習秋彤看着身旁的女人一眼。
沒有回答她的所有問題。
沒有傷心,也沒有失落,沒有任何的波瀾。
她驚訝了自己的平靜。
“上班見,88。”習秋彤吐字兒。
門就一點點把外頭的人擋住,遮住。
感謝夏未嵐的媽,把這個女人養的十分斯文懂禮,不會大吵大鬧,不會死皮賴臉,一貫的溫婉。所以大可欺負夏未嵐,不用想她的心情是怎麼樣,反正對於一個能忍能受的人,刮上她上千刀,她也不是還活蹦亂跳。
習秋彤用僞裝的諒解,換了自己一陣安寧。
這是個聰明的姑娘應該做的事兒。
至於三天之後,上了班,她大可告之夏未嵐,她左思右想覺得倆女人在一起,實在讓人無望。
她有家庭,有父母,還是應該找個男人結婚。
藉口很多,隨意那一條都好,反正都能足夠說明問題。
她不想理她。
回家,用被子把自己一裹,一大堆零食放在茶几,抱着爆米花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時間也很好打發。
這天很快就過去了,一點感覺都沒有。
吃了睡,睡了吃,做作家務,看看電視,回了王曉武幾個電話。
三天就幹了點這個,感冒倒是一點點在好轉。
感冒就像來月經,只是個過程。
習秋彤的名言。
如此類推,愛一個人也不過也像是患感冒,只是個過程。感染髮病時候,都會體溫上升,心跳加速,呼吸困難諸如此類。病症發作,都會頭痛難受。大把吃藥後,慢慢治癒。一旦病癒,連個疤痕都沒有。
三天,習秋彤每天從廚房窗口都可以看到院子裡的路虎。
偶爾,她出門買菜,遇到夏未嵐,夏未嵐幫她提東西,習秋彤並不阻止。
送到門口爲止,習秋彤關門的聲音也不算很響。
她裝聾作啞,裝傻充愣,對方能耐她何?
對一個人死心塌地,是很容易的事。
對一個人死心,也是異常容易的事兒。
第三天上班的時候,大早上,夏未嵐的車就在院子。
習秋彤無所謂,坐了夏未嵐的車去上班。只是不怎麼說話罷了。
冷冷清清,一點點不耐煩。
分寸拿捏的十分精準。
和夏未嵐絕交,未免要受一番糾纏,不如就這樣鈍刀割肉,一點點磨。
下車,上班,重回科室。
夏未嵐似乎也重新上班了。
那不正好,都挺忙。
習秋彤是高高興興回去上班的,沒啥愁眉苦臉。她感冒窩在家才愁眉苦臉,她休息了幾天,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她是個勞碌命,不忙不開心。
哎呀,她身上怎麼那麼多屬性讓她想罵娘!
王曉武還是那個**,懶散不幹活跟那個病患家屬偷雞摸狗。
孫若溪還是那個腦殘,忙來忙去把事情搞的一團亂。
習秋彤呼吸着滿走道消毒水的味道。
好吧,這纔是她的生活。根本就不應該出現一個人,姓夏。
“習小邪!”
她忙忙碌碌在走道的人堆裡擠來擠去趕着給病人送藥的時候,有人喊了她一聲。
聲音比較戲謔,帶着笑。
習秋彤撞在一個病人身上,差點摔了一跤。男病患把她扶住。習秋彤慌忙的站好,皺着眉頭去看誰在喊她。長長的走道里,擠着各種人。手背扎針的,渾身是血的,哭爹喊孃的。
“哎呀哎呀,習秋彤,你怎麼把我都忘記了。”有個腦袋纏繃帶,胳膊也掛繃帶,長髮披肩,臉上曬的膚色不勻跟西藏人似的一女人,坐在走道的椅子上似乎是等換藥,一身去遠足的標配,軍綠的外套,布褲子,登山鞋,腳邊一個大大的帆布行囊,受了傷卻笑的肆無忌憚,熱情的跟習秋彤打招呼。
習秋彤認出是個老熟人,老朋友。
“我的天啊,陸汶!你怎麼又搞成這樣了?你爬雪山滾下來了?”習秋彤一臉驚訝的看着對面受傷的人。自打習秋彤調來這個科,每隔半年時間,這個女人就能跟神一樣冒出來,不是她看外傷,就是她隨行的隊員來看傷。
女人被她的話逗的咯咯笑,起身走到習秋彤身邊樂着道:“成功登頂,一點輕傷而已,想着你不容易,帶傷回來給你們醫院創收,讓你拿點獎金,你歡迎嗎?”
也許是天陰憋了幾天,把習秋彤憋壞了。
也許是碰見了一個不要命滿世界亂晃沒心沒肺的主兒。
也許是習秋彤看到走道那邊路過來找她的夏未嵐。
習秋彤對着一個老熟人,滿心歡喜,特別自然伸手去摟朋友的脖子,笑的散去了自己心裡好幾天的陰霾:“特歡迎!我歡迎死你了!你再不回來我就以爲你死在尼泊爾了。”
“哎呦,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你就可勁兒咒我。”叫陸汶的姑娘,呵呵直笑,彎腰找一個合適的姿勢讓個子不高的習秋彤摟自己的脖子。
習秋彤笑了:“壞人還能想着給你讓你不排隊換藥啊?”
“那我得謝謝你,我排隊等倆小時了,等得我腦袋上的口子都快裂開了。”陸汶不漂亮,笑起來卻像曝曬的陽光。
“走吧,我給你換藥。”習秋彤鬆開她,開開心心扯着她一個胳膊,大大方方走過夏未嵐旁邊。
沒有說話,沒有打招呼。
可能也沒看見夏未嵐,沒有聽見夏未嵐喊她。
這世上大概也沒有一個叫夏未嵐的人。
小說MM提供半夏致立秋GL無彈窗高品質全文字章節在線閱讀,文字品質更高,如果覺得小說MM不錯請幫助我們宣傳推薦本站,感謝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傳都是我們高速首發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