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門一關,感覺像是另一個世界。
習秋彤忍了忍,沒忍住眼淚還是往下掉了,門外頭還有敲門的聲音,習秋衝到桌邊抓了一大把餐巾紙,擦鼻涕的,擦眼淚的,胡亂抹。
用掉了大半盒子紙巾,她臉上還是有那種黏膩的鹽水,門外頭還是有喊她的聲音,習秋彤一煩躁,伸手拿着塑料的紙盒子砰一聲摔在門上,摔的塑料盒子撞在門上碎的四分五裂。
“喊什麼喪!”習秋彤頂着她疼的快炸開的腦袋,對外頭罵了起來。
一時,又挺安靜。
“媽呀,你感冒藥還在我手裡。”
王曉武提着個塑料袋子,一臉冤枉,每次到最後捱罵的就是他。
“滾!”
習秋彤回了一個字,再不說話了,病死她都不想開門,不想看那個人。索性熱水懶得燒,回臥室把臥室門也關了,衣服一脫,上牀,捂住被子頂着感冒的暈乎勁兒,眼不見心不煩,睡。
別說,還挺管用。
腦子螞蟻啃一樣抽着疼,渾身沒力氣,模模糊糊沾着枕頭,眼睛一閉就是一片黑。
一咬牙,習秋彤用重感冒把自己逼睡了。比安眠藥都管用。
王曉武提着一袋子感冒藥,在外頭哎了半天,拍門也不是,不拍門也不太好。
“給我吧,我等她出來。”夏未嵐皺着眉頭,順手把王曉武的外套遞給他。
外頭下雨,王曉武提着藥,糾結的看着夏未嵐開口了:“她要是一直不出來呢?”
“我等她。”夏未嵐道。她的白襯衣很單,天氣驟然降溫,她凍了一夜嘴脣已經發烏,臉色青着,眼眸搖晃,萬千心事藏的深。
王曉武站在她旁邊,突然想打寒顫,彷彿看到的不是一個人,是一塊已經快要支離破碎的冰。
“夏醫生…..”王曉武抓着手裡的塑料袋子,捏的吱吱響,眉毛糾着額頭出現一個川字。
夏未嵐望了他一眼。
王曉武忽然抓了她胳膊,捏的比較有力氣,拖着夏未嵐往樓下走道:“你跟我走吧,你等也沒用,讓她自己待一會兒。”
踉蹌裡夏未嵐被扯着差點摔下樓道,王曉武漲紅了臉,拽着她的手慌忙鬆開又把她扶住,支支吾吾:“對不起……”
夏未嵐從他手裡收回胳膊,靜靜看了他一眼,有不忍責怪的神色:“沒事兒,這不是你的問題。”
王曉武憋的慌,這女人遠觀是不錯,一旦接近是可以把人擰巴死。就是那種包裝漂亮的酒瓶子,蓋子擰的特別緊,你左擰右擰死活都沒法把蓋子打開,還害怕用力過猛咔嚓把瓶子捏爛了,捏的一手玻璃渣子。
年輕的男人盯着這個單薄的女人,凸起的喉結動了動,粗粗的聲音還是開口了:“我不知道你們倆是怎麼了,不過我清楚,領導她是個特別好的姑娘……”
夏未嵐立在窄窄的樓道,垂着眼眸。
“我也不是說你不好。我知道,你也是個特別好的人。外科那麼多大夫,也有家勢好的,但都跟你不一樣,明哲保身,得過且過,這種人滿街都是。可你不一樣,你能冒險答應找主任給白惠她爸爸做手術,裡頭多少不容易,我能理解。”王曉武站在她的下方,仰頭望着眼前的女人道:“我的意思是吧…..”
“我的意思是,你們倆都是挺好的人,鬧成這樣肯定你倆都不想。你倆之間的事兒,看樣子情形也挺複雜的,一時半會兒問題也解決不了。你弄成這樣別把你也弄的住院去了,得不償失嘛。你跟我先回去吧。”王曉武說完了。
夏未嵐沒有說話,低着頭。
王曉武一瞬間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往上走了一個臺階,擠得的難受的樓道里,他還是看清了,旁邊的女人強忍着眼淚,肩膀在微微發顫。
王曉武泛出了心疼。
“你要是想哭,就哭一會兒吧,忍着太難受。”年輕的男人勸了。
夏未嵐靠着樓道髒兮兮的欄杆,一點點矮下去,手指揉亂了額前的髮絲,坐在樓道上,掉了雨一般的眼淚。
“我想等她…..”捂着嘴,夏未嵐的聲音嗚咽。
王曉武站在一邊,想了想,坐在她旁邊,吸口氣肩伸了一直胳膊去摟夏未嵐的肩膀:“我知道,你喜歡她,有些事兒誰都不想。”
外頭的雨下的沒完沒了,不知道還要下多久。王曉武心硬了硬,還是用了蠻力,強行把夏未嵐拉起來,把她從樓道上踉蹌着拽下去,打了傘把她塞上了一輛出租,讓司機開着車回醫院。
天色陰晦,八月已經過了,九月也快過了,時間偷着偷着就都過了。
醫院裡人滿爲患,掛針的又多了一層。
現在的人怎麼這麼脆弱,下兩天雨就病的要掛一個周針。
擱在古代,都這個身體素質,又沒有抗生素,那人類不就早就滅絕了嗎?
可人的平均壽命是在長沒有錯。
那到底是人進化了,還是退化了?
鬧不清了。
“我陪着你?”王曉武拉着夏未嵐的袖子一直到電梯口才鬆手的。再不鬆手,被人撞見了,還以爲他綁架了夏未嵐。
“不用了,你忙吧。”夏未嵐答的很淡,也沒有生王曉武強行拉扯她的氣。
王曉武沒有輒兒了。
他抓了一路的人,其實是一股煙,看着是白色的,抓一把就散,怎麼抓都會從指縫裡溜走。
“那你沒事兒吧?”王曉武還是擔心。
“我沒事兒。”夏未嵐抿了嘴脣,臉上淚痕已經在車上被王曉武抹掉了,只餘眼角還是紅色,聲音夾雜一點鼻音:“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王曉武是在十二樓樓的道里和夏未嵐分開的。
心裡瑟瑟的不是味道。
他一個大男人,給倆個姑娘鬧魔怔了,倆個姑娘還都不喜歡他。
多造孽的事兒。
他倒寧願倆個姑娘都喜歡他,他統統心疼起來,一個都不準哭。
可是,這也不可能啊!姑娘們不是都喜歡從一而終的嗎?
小五鬱悶。
…….
辦公室裡也涼了一層,雨下的桌子上的文件都有些潮。
夏未嵐很少有這樣不修邊幅的時候,頭髮散亂,衣服不整潔。坐在辦公椅上,愣愣看着一桌子文件報告,好一會兒纔想起來去辦公室衣櫃拿件乾淨上衣換上。
手機響的時候,她從包裡把它取出來。
習秋彤給她打電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個人給她打電話的可能性比微乎其微還少了那麼一點。
“媽?”夏未嵐開口。
電話那頭先是嘆了口氣,然後緩緩道:“你在哪兒?”
“我在辦公室。”她答了。
“不要到處亂跑,你爺爺現在很需要人照顧。”羅玉瑛說話的口吻溫和又顯得嚴肅,極有長者的態勢。
“對不起,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看看他。”夏未嵐向母親道歉。
“我剛看你爺爺的時候,順路去看了之靜,她在發燒,不過人好像已經清醒了。她和我說了一些話。”女人說話的口吻像在和下屬訓導。
“我等一會兒也去看看她。”她說的有些疲憊。
“未嵐,有些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女人還是開了口。
夏未嵐沒有說話。
“現行醫療體制,決定了有錢人才能看病。這是國家意志,目前國家投入醫保的錢只有那麼多。這個國家人太多了,有些病人你能不管就不要管,見死不救不是犯罪。”女人說完,頓了頓道:“你選這個職業的時候,家裡是爲你高興的。不過,就目前你回國的這一年的表現來看,我爲當初的決定感到後悔。你的性格做醫生不是很合適。”
“我會盡量處理好工作的事,你不要擔心。”夏未嵐和母親說的十分客氣。
“我不得不提醒你,不要做對家裡不好的事。”女人已經衰老的聲音轉而低沉道:“現在的政治形式很複雜,你爺爺目前的情況大家只能各自想辦法。沒誰可以再幫的了誰。你爸爸的野心很大,但我並不看好,這種政治投機風險太大,如果他失敗了,後果你也很清楚,現行社會環境下,你在國內的前途也自然沒有了。”
“我知道,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的。”夏未嵐點點頭。
“我給你一些時間考慮,辭去醫生的職務,過來我這裡。”女人開出了最後的條件。
“謝謝媽。我學醫很久了,怕幹不了別的事。”她用了最委婉的措辭跟母親說話。
叫母親的人,停了那麼幾秒,說的很慢道:“我以爲你和小晴不一樣。”
“媽。”夏未嵐喊她。
“我以爲你只是因爲小晴去世,之靜生了病你才負責照顧她。”女人嘆了口氣,露出些許不滿:“你也和小晴一樣,喜歡女生嗎?”
夏未嵐捏着電話還是答了:“是。”
“你考慮過家裡人的感受嗎?”女人繼續詢問。
“有。”
“那個姑娘叫習秋彤?”
夏未嵐的心突然收了一收,緊張起來皺着眉頭道:“媽。”
夏未嵐的母親沒有說話。
“這和工作是兩回事……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擾她。”她請求的聲音有些急促,披了外套,憂心忡忡的就往外走。她需要和那個叫母親的人當面談談。
“我下午有個會議,不想管你的事。我只能說,你讓我感覺十分失望。”
電話就掛了。
夏未嵐進電梯的時候,手機裡只有嘟嘟聲。
她吐口氣,像缺氧的魚。在玻璃缸裡游來游去,在一點點的窒息。
電梯上了二十樓。
她一個人在走道里,爺爺的病房也沒有她媽媽的痕跡。
護工和她打了招呼,她仔細的爲爺爺做了檢查。
生命體徵一切平穩。
可這樣活着,與死了,似乎區別也不大。
可和死了又有一些區別。對於名利和權勢,活一秒,就有一秒的價值。如果死去,便只是灰燼。
她對此太過心知肚明,所以從未對這些產生過好感,即是正是這些在左右她的生活,她真的也無力去管。在耐心的照看完親人後,才退出來,走到另一間病房外。
她敲了門,有人喊她進去。
她今日的心情有些難以言喻的複雜。
那個姑娘掛着針,靠在白色的靠枕上,臉色還有些虛弱,長長的頭髮捲曲着,眉目少了平日裡抹不去的憂鬱色澤,雖然在生病卻神色平和了許多。
“未嵐。”張之靜喊了她一聲,微微一點笑容。
“你醒了?”她不知道要以什麼心情面對,有些期盼的事一旦發生,反倒叫人不知所措。尤其是這樣一種一切瀕臨毀滅的局面和結果。
張之靜點點頭,說的很淡,似乎也並無多少喜悅:“我醒了,謝謝你。”
她站在牀邊,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有看着她道:“不用。你好就好。”
“那你呢?”張之靜擡頭看她的臉。
“我?”夏未嵐吐字。
張之靜端詳她的面容,皺了精緻的眉頭露出憐惜的神色:“我只是睡了一覺,醒來是八年以後,我覺得世界的樣子都變了。可我看到你,我記得你的事,你在我的夢裡一直過的很辛苦。你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們都不願意理解你。”她伸出手,去碰她凌亂的頭髮,頓了頓才道:“你還好不好?還和小時候一樣,覺得孤單的難過嗎?”
夏未嵐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
只有暫時先不說話。
我有些喜歡夏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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