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4

褚藍摸過手機瞅了一眼,接通電話:“……喂。”

對面的聲音乾澀沙啞得不像話,姬雨菁愣了一下,纔開口道:“病了嗎?”

“沒。”褚藍咳了一聲清清嗓子,聲音總算好多了:“剛睡醒。”

“那我現在去你家找你,順便給你帶份早飯吧,你想吃什麼?”姬雨菁問。

一說吃飯,褚藍纔想起從昨天到現在他只吃了包方便麪,現在胃裡一陣空落落的抽疼,於是說:“我想喝皮蛋瘦肉粥。”

半個小時後姬雨菁帶着熱氣騰騰的早餐敲響了他家大門。

褚藍赤着上身,穿了條寬鬆的運動褲,給她開了門,又道着謝接過早餐放在桌上,皮蛋瘦肉粥的鮮香從紙飯盒的縫隙中溜了出來,撩撥着他肚子裡的饞蟲。

袋子裡還有兩個糖餅。

“鍾寒也很擔心你,不過他上午有課,所以只有我一個人來了。”姬雨菁盯着褚藍上上下下掃了幾個來回,一臉遺憾:“明明長了張那麼好看的臉,偏偏是個男人。”

褚藍迫不及待地揭開餐盒蓋,喝了口粥,溫暖的感覺終於填滿了空虛的胃,被噩夢抽走的力氣慢慢回到了體內,他頭也不擡道:“那還真是對不起了。”

姬雨菁對他這句毫無誠意的道歉翻了個白眼,然後走到他對面坐下,單手撐下巴,笑容逐漸猥瑣:“聽說你昨晚和一個男人走了,後來你倆做什麼了,搞得早上嗓子都是啞的?”

褚藍斜眼覷她:“鍾寒沒跟你說?”

姬雨菁一臉八卦樣兒:“說了,所以我纔來問你嘛,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十年的白月光,難道就沒有什麼感動的重逢橋段,然後你儂我儂互訴衷腸一炮泯恩仇?”

褚藍似乎有些驚訝於她的腦洞:“沒有。”

沒有聽見想聽的八卦,姬雨菁的表情開始變得索然無味,她隨口問道:“那你有沒有問他爲什麼沒來接你?”

“問了。”褚藍說:“但是他沒解釋。”

然後褚藍把昨晚的事和姬雨菁說了一遍。

姬雨菁看着褚藍悵然若失的表情,覺得他現在就像只沒討到寵愛的小貓,於是安慰道:“也許這中間的事很複雜,他還沒想好怎麼跟你說呢,你應該給他點時間。”

褚藍自暴自棄道:“可是我昨天就那樣跑了,他也許不會再來找我了。”

姬雨菁:“……”

又隨便聊了幾句,姬雨菁說中午約了小柔吃飯,就離開了。

姬雨菁走後,褚藍又咬着勺子發了會兒呆,纔在皮蛋瘦肉粥徹底變涼之前把它們吃了個乾淨。

晚上去上班,從開始營業起,褚藍的視線就時不時在酒吧大門附近來回梭巡,左僉見他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問:“你沒事吧?聽說你昨晚因爲身體不舒服請假了。”

“嗯?”褚藍的反應慢了半拍:“沒事,我很好。”

說着又開始往店門的方向張望。

“你在等人?”左僉又問。

“沒有!”這次褚藍回答的很快,之後不等左僉再次開口,就拿着客人點的酒水迅速離開了吧檯。

在接近十二點的時候,褚藍終於看見了姍姍來遲的許諾飛。

褚藍懸了一晚上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許諾飛在四周迅速張望了一番,目光很快和看向他的褚藍對個正着,然後他對他笑了一下。

褚藍只覺得腦子裡突然“嗡”地一聲,然後迅速別開臉,裝沒看見他。

許諾飛有些無奈地看着他的側臉,走了過去。

“一杯長島冰茶。”在這一片鬧哄哄的背景音中,許諾飛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沉穩。

褚藍沒好氣道:“你不會自己去吧檯點嗎?”

這時另一個服務生剛好經過,被許諾飛叫住:“一杯長島冰茶,謝謝。”

那個服務生擡頭看了一眼和自己說話的許諾飛,竟然臉紅了!

雖然酒吧的燈光看又暗又亂,根本就不可能看清別人臉色,但褚藍就是覺得他臉紅了,頓時覺得像吃了口爛蘋果,整個人都不好了。

許諾飛好像並沒察覺到他的不快,就近找了張小桌坐下。

這會兒正是酒吧最瘋狂的時候,舞曲的節奏震得空氣都在顫,舞池裡羣魔亂舞。

過了一會兒,褚藍端着他點的酒過來,往桌上一放:“你的酒。”

“謝謝。”許諾飛擡頭瞅他,嘴角噙笑,眼睛裡帶着些戲謔的味道:“要小費嗎?”

褚藍垮着臉,扭頭就走。

一直到下班,褚藍心情都不好,他也懶得去看許諾飛還在不在酒吧裡,換了衣服就準備從後門離開。

“下班了嗎?”

褚藍剛踏出門,冷不丁聽見耳邊一個聲音,嚇了一跳,受驚的貓兒似的一扭頭,就看見許諾飛站在門邊雙手插兜瞅着他。

“你,你在這兒幹嘛?”褚藍剛受了驚,還沒大緩過來,說話就有些結巴。

許諾飛笑:“當然是等你下班啊。”

這麼久沒見,許諾飛不論是樣貌、身高還是氣質都變了很多,唯一沒變的就是總掛在臉上的溫柔笑意。

小時候褚藍很喜歡他對自己笑,那時候他的笑就像有種特殊的魔力,總能讓他感到安心,給他力量,可現在這樣的笑容卻讓他覺得有些難受。

就像一塊被檸檬水泡過的海綿堵在胸口,酸酸脹脹的。

褚藍不想理他,轉過身往外走。

許諾飛也不生氣,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一直到走出步行街,看着褚藍坐上出租車遠去,纔回到對面的停車場開車回家。

第二天晚上將近十二點的時候,許諾飛又來了,這次他沒有主動接近褚藍,挑了個離舞池最遠的角落,點了些酒水小吃,也不跳舞,有人搭訕都會被他笑着拒絕,一直坐到褚藍下班,然後和昨天一樣跟着他,目送他打車回家。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許諾飛就跟打卡一樣,天天準時來“裡外”,一個人坐在角落看着褚藍工作,等他下班又跟在他身後目送他打車回家。

許諾飛不主動和褚藍說話,褚藍自然也不會主動搭理他,只是褚藍真的想不通他天天跟個跟蹤狂似的到底想幹嘛,如果是想要示好,那直接把當初食言的原因告訴自己就好了,不論他說什麼,自己都會相信並原諒他,現在這樣排斥他,也只是爲自己委屈了十年憋着一口氣而已。

到第六天的時候,褚藍終於忍不住了,他轉身面向離他不遠的許諾飛:“你到底想幹嘛?”

許諾飛走近他,眼角眉梢全是溫柔:“你這身打扮,我怕你走夜路不安全。”

褚藍愣了一下,臉色突然變得非常難看:“你有病啊?我是個男的,又不是真妹子,能有什麼危險?!如果你不想和我說十年前的事,那你以後就別來找我了,我不想看見你!”

許諾飛斂起了溫柔,挑起眉梢盯着他,那視線彷彿要穿透他的頭蓋骨射進大腦,好探究下他剛纔那句話到底有幾分真意。

足足過了半分鐘,許諾飛才收回視線擦着他肩走過,留下一個低沉的“好”字。

之後幾天許諾飛果然沒再出現過。

期間鍾寒倒是來過一次,見他板着張臉,就稍微問了幾句,但他不是一個會刨根問底的人,所以在褚藍回答說沒什麼之後,也大概看出他並不想說,就沒再追問。

不過不出所料的,第二天褚藍接到了姬雨菁的電話,打着鍾寒關心他的旗號叨叨了一通。

褚藍就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她幾句。

明明是他自己說不想再見到許諾飛了,結果現在又因爲沒再見到他而鬧脾氣,這種話打死他也說不出口。

掛了電話,褚藍感到一陣心累。

他的命是姬雨菁救的,當初他生病昏倒在大街上,如果不是姬雨菁路過發現他並送他去醫院,又求着自己父親讓他在她家住着修養了半年,他現在早就因爲腦膜炎而變成一個傻子了。

然後在這期間,他又認識了和姬雨菁青梅竹馬的鐘寒。

褚藍曾經遭遇過的事他們全都知曉,所以這些年來,他們關心褚藍,對他就像對親弟弟一樣好,褚藍沒有親人,所以也早就把他們放在了等同於家人的位置上。

也是在遇見他們之後,一直以爲自己早已被上天拋棄的褚藍才發現,上天其實還是眷顧着自己的。

當晚工作的時候,出了點麻煩,褚藍在給一個卡座的客人上酒的時候,被其中一個喝多的耍流氓,掀了他裙子摸大腿,褚藍一激動,潑了對方一臉啤酒。

老闆不在的時候,酒吧裡管事的是左僉,等他急急忙忙趕過去的時候,褚藍正被三個男人按在卡座的沙發上,旁邊圍了一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還在起鬨。

左僉聽見其中一個男人說:“哎呦,還是個男孩兒,學女人穿衣服這麼騷,是不是也想學女人被|幹啊?”

男人話音剛落,他的同伴就配合着發出了猥瑣的笑聲。

左僉皺着眉按着男人的肩把他從褚藍身上拉開,一身酒氣的男人立馬皺着臉看向他,見他也穿着服務生的制服,隨即罵罵咧咧道:“幹嘛啊?想捱揍啊?”

一旁的服務生趁機忙把褚藍從沙發上拉起來,左僉對他使了個眼色,他就先帶着褚藍擠出了人羣。

左僉面色平靜地看向男人:“先生,我是這家酒吧的經理,雖然我們的服務生從事的是服務行業,但也不是能隨意被性|騷|擾的,請你放尊重點,如果您再繼續鬧事的話,我就要讓保安請您出去了。”

雖然左僉的語氣客氣,但他一字一句都在維護自家員工,男人本就理虧,又看了眼站在他身後的幾個保安,用手指了指他,最終招呼朋友坐回了卡座。

處理完麻煩,左僉來到員工休息區,看見褚藍斜靠在椅背上,整張臉氣鼓鼓的就像只河豚。

“沒事吧?”他沒忍住,伸出手指在褚藍臉上戳了一下。

“沒事。”褚藍說:“對不起僉哥,又給店裡惹事了。”

左僉說:“知道你這幾天心情不好,不過不管怎麼樣,先對客人動手總是不對的,以後注意些。”

“嗯。”褚藍乖乖點頭。

對方認錯態度良好又乖巧,左僉也不忍心責備他,又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晚上下班,褚藍還沒走出“裡外”多遠,前路就被幾個人堵住,濃重的酒味伴隨着吊兒郎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就算下班了也是一副女人打扮,果然是個騷貨。”

褚藍心裡“咯噔”一下,擡頭一看果然就看見三張讓他感到反胃的臉,就是剛纔在酒吧對他動手動腳的那三個人!

對方不懷好意地笑着朝他逼近,褚藍心裡第一個冒出的不是求救,也不是逃跑,而是之前他纔對許諾飛說自己不會遇到危險,頓時感到臉上啪啪地疼——

這尼瑪,以後還是不要亂立FLA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