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柳陽僵硬的挪着自己的老腰,輕手輕腳的脫離了救命恩人的懷抱,明明沒做虧心事,自己幹嘛要緊張成這樣啊!而秦潤川則是被穀雨那句低吼驚到了,也沒意識到同盟戰友已經逃離戰圈,半天才晃過神來,衝着穀雨義正言辭道,“我不是東西!”
“噗!”雖然知道此時實在不該發出和笑相關的聲音,可柳陽實在忍不住,這傢伙性別長得迷糊,沒想到腦袋也挺迷糊的,看穀雨的怒氣也因他這一聲散去了不少,柳陽趁機向穀雨解釋。
“他是來看房子的,因爲我剛纔在炒菜,所以就讓他在家裡坐一會,剛纔要不是他扶了我一把,估計我要摔得很慘了。”
聽她這麼說,穀雨的臉色也稍微好看了些,把手裡拿的東西放好,對着那不速之客道,“我帶你去看房間,走了。”
秦潤川看看柳陽又看看門口那男人,一臉迷惑的問柳陽,“這人是誰啊?他要我跟他出去誒。”
“他……算是大房東吧。”柳陽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們都住這裡。”
秦潤川緩緩睜大眼睛,淺茶色的眸子中是瞭然和歉意,“那剛纔是我逾越了,怪不得他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模樣呢,爲了我能在這順利地住下去,我還是跟他去道歉吧,等會見啊……”說完就揮揮手跟在穀雨後面出去了。
穀雨帶他去看的是樓下的房間,秦潤川還沒在裡面轉夠一圈呢,穀雨就開始趕人了,其厭煩程度不亞於看到什麼噁心的無脊椎爬蟲。
“你這也叫房東?”秦潤川被他催的沒法,只能抱怨了一句。
“愛住就住不住拉倒。”穀雨靠在門邊,連眼神都欠奉。
“真虧你能娶到小房東那樣好脾氣的人,又會做飯長得又上相,不然,就你這種性子……”秦潤川翻了翻白眼。
“就我這種性子偏偏就是能抓住手中的人。”穀雨一臉無賴,“總比你這樣問了姓名年齡還得問性別的人好吧?”
“你……”秦潤川常年醉心於攝影,成天都往深山老林裡跑,哪裡跟穀雨這種嘴皮一翻就噴毒霧的傢伙對過陣,沒兩下就敗下陣來,抓了抓頭髮,“行了行了,不跟你在這羅嗦了,協議拿來我好籤字,我還有事去找小房東呢。”
穀雨剛打算把協議遞過去就聽見這麼句話,手一彎便收了回來,狹長的眼睛眯起,“你找她有什麼事?”
“找她當然有事了,你不會連這都管吧?”秦潤川不可思議的搖搖頭,“就算你是小房東的丈夫,彼此的隱私也該是需要保留的好嗎?”
“那你要找她做什麼不正當的事了?”穀雨逼近秦潤川,即便個頭相仿,可秦潤川卻感到壓力劈頭蓋來,面前這人的眼神,比最尖利的岩石還要鋒銳,比最荒蕪的沙漠還要死寂,秦潤川禁不住退後一步,然後辯解道,“怎麼可能,我可是正經人。”
“那作爲她另一半的我,又怎麼不能瞭解你們之間的事?還是說……”穀雨停頓時的沉默,一把一把的抓着秦潤川的小心臟,銳利的眼神幾乎要刺入靈魂,“你想取代我成爲她最親近的人?”
秦潤川死命搖頭,“絕對不想!”媽媽啊,這傢伙怎麼這麼可怕的啊!
“那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我參與你要說的那件事?”穀雨見兔子已經失去了戰鬥力,便鬆了鬆壓力,讓他的腦袋記得該怎麼運行。
“呃……好像真的沒有誒。”秦潤川也覺得自己開始的想法有些過分了,人家可是夫妻,自己只是個初來乍到的租客,能不能住在這還另說呢,現在啊,還是老實點吧……
穀雨心裡盤算的是另外的事,這個秦潤川,他可以確認在柳陽的生命裡沒出現過這個人,那他究竟會有什麼事要找柳陽商量呢?穀雨表示自己被勾起了好奇心。
兩個男人重新回到家裡時,柳陽正在給蛋糕裱花,芝士蛋糕被切成了均勻的六塊,每一塊上面都撒着松露粉和糖霜,邊角處點綴着一朵白色的奶油小花,配着粒櫻桃,精緻而明亮。看他們回來了,柳陽笑着招呼,“房子怎麼樣?決定在這裡租住了嗎?”
“房子很漂亮,我很喜歡。”秦潤川同樣笑着回答,“所以以後我們可是鄰居了,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小房東,我們……”
“別廢話了。”穀雨冷不丁打斷了秦潤川的客套,從看到蛋糕的那一刻起,他的腹部器官就一秒也不停地提醒他餓了這一感覺,“你不是有話要說嗎?快點說。”
秦潤川怨念的瞟了穀雨一眼,沒法只能把話題轉到正題上來,“是這樣的,如你所知,我是一名攝影師,若要評價的話,還算是有所成就,近期我要在B市舉辦一場攝影展,其中有一張照片讓我很糾結。”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深深的喜愛之情,“我非常喜歡這幅作品,可因爲畫面牽涉到他人的肖像,所以即便我非常想讓這張照片成爲我攝影展的亮點所在之處,但因爲無法得到對方的允許而將計劃擱置。”
柳陽聽得雲裡霧裡,“所以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因爲照片裡的那個人就是你啊。”秦潤川想到自己那在大山裡的尋覓就是一臉淚,被當成了變態還沒找到人,還好上天願意給他一個小小的機會,讓他最終還是見到了他鏡頭裡的精靈。
“我?”柳陽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被偷拍了,“你確定你沒認錯人?”
“你這是在質疑我的職業素養!”秦潤川很是委屈,“是在F省的時候,雖然我只是在鏡頭裡見過你一面,可我確定我沒有找錯人。”
“哦……”柳陽思索了片刻,似乎自己去看日出的時候,確實有幾個拿着照相機的人,可當時的心思紛雜混亂的無暇顧及身邊的一切,自然也沒注意到有人把沉迷山河的自己當做了風景錄入鏡頭。
“那你這是同意了?”秦潤川很是喜悅,“同意我使用那張照片作爲我攝影展的一部分了?”看到柳陽微微蹙起眉頭,秦潤川補上一句,“你放心,我不會用你的照片作爲他用,這場攝影展也是免費觀賞,如果你也喜歡那張照片的話,展覽之後我就把它送給你作爲謝禮。”
看着那雙像是小鹿斑比一樣水靈靈的眸子,柳陽覺得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想想也好像挺有意思的,便也準備答應了,可還不等她把那個‘好’說出口,話頭就被旁邊的穀雨截了過去。
“你和秦潤生是什麼關係?”
秦潤川一愣,話題跳躍幅度讓他一時間沒法轉變思路,“呃,他是我大哥,大房東你知道他?”
穀雨輕笑一聲,“秦家的掌舵人我又如何能未曾耳聞,即便我不知道你的秉性,可我信秦家的家風,如果柳陽不介意的話,那我也沒什麼好反對的。”
秦潤川沒想到竟然還是那個刻板嚴厲的大哥讓自己加了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急忙把期盼的眼神投向柳陽,“那可以嗎?”
柳陽點點頭,笑道,“當然,能得到你這麼高的評價,我也很高興的,如果需要,請自便。”
“太好了!”秦潤川像小孩一樣歡呼起來,興奮後趕忙從包裡掏出兩張門票,“這是入場券,如果有興趣的話,我非常歡迎二位能前去參觀。”
柳陽客套着把門票接了過來,而穀雨則是看事情結束了,也不去管那個秦潤川,走進廚房叫着柳陽,“吃飯吧,我餓了。”
柳陽抱歉的衝秦潤川笑笑,然後跟在穀雨後面走向廚房,“菜都好了,你是先吃蛋糕還是先吃飯?”
穀雨已經表面面無表情,實質滿眼閃閃的端着一塊芝士蛋糕候在了廚房門口,“飯前一塊,飯後一塊。”
柳陽縱容的笑了,“行啊,你先吃着,我把菜端到餐桌上去。”
“等一下。”手忽然被穀雨拉了一下,柳陽順勁轉回身來,突然,一個軟軟溼溼的東西劃過臉頰,柳陽一驚,然後就看到穀雨手指上沾着還未蹭乾淨的奶油,嘴角翹翹的衝自己笑着,雖然僵硬,可笑意和快樂卻實實在在的傳達到了柳陽的心裡,孩子氣的行爲讓柳陽驚訝之餘,也不由得心中一軟,笑着說道,“你這倒不怕少吃一口了。”
“生日就要這麼做的。”穀雨堅定道,臉上的笑容愈發柔和,“一口沒
關係。”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咔擦’聲傳了過來,谷柳二人同時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就看那位被無視了許久的秦潤川,舉着臺相機衝他們揮揮手,不好意思的笑道,“習慣了,忍不住。”
在穀雨皺起眉頭眯起眼睛邁開長腿準備找他算賬之前,秦潤川警覺的站起身,將照相機吐出的照片往茶几上一放,便一溜煙的跑到了門口,“這是立得拍,我發誓絕對沒留底片,那個,生日快樂!”說完就猴急猴急的開門跑了,他可不想再被那個可怕的傢伙刮一通。
柳陽好奇的跟着穀雨走到茶几邊,伸頭想要看看那人拍了些什麼,可穀雨偏偏拿的很高不讓她看見,“哎呀,給我看一下啊。”柳陽擡的脖子都酸了。
看着照片裡的兩個人,男人的耳根處悄悄地覆上了一層粉紅,手一翻把照片收進了衣服內側的口袋裡,繃着臉往廚房走去,“難看死了,有什麼好看的,技術這麼差勁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攝影師。”
柳陽懷疑的皺着眉,“有這麼誇張嗎?我說,好不好看你也好歹也給我看一下嘛。”
“想看去看鏡子好了。”穀雨端起剛纔被他用來襲擊柳陽的蛋糕,“餓死了,吃飯!”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秦潤川解決了一直盤旋在他心底的事,也不嚷嚷着奔波在外面尋找相逢的機遇了,當晚就跑回了位於S市的秦家主宅,家裡的晚飯已經結束,秦潤川只能找了些湯羹麪食什麼的墊墊肚子,剛準備去書房和工作夥伴們商量攝影展的事,就被人叫住了。
“你總算記得回家了。”秦家現任當家,秦潤生,拿着一本書從花園裡走進屋裡,剛一進屋便看到了自家多日不歸的小弟,相仿的茶色眼睛微微眯起,“看來你念叨的那個在鏡頭前消失的精靈被你找到了?”
“啊,大哥。”秦潤川趕忙從樓梯上跑下來,對着秦潤生就行了一禮,然後欣喜道,“是啊,今天好巧就碰到了,我就說我們絕對有緣分的嘛。”雖然對這個不拘言笑的哥哥心懷敬重,可秦潤川卻也不會怕他,倒是很愛戴秦潤生。
“攝影展已經準備好了?”已經年近半百的秦潤生絲毫沒有顯老的跡象,常年堅持用冷水洗澡的習慣,讓他的皮膚緊緻有彈性,比秦潤川更要淺淡的眸色像是茶園中的晨霧,似水似雲,凝望時似一泓溫泉,卻又帶着千年難化的冰霜。夾雜了幾根白髮的利索短髮不但沒有讓他顯得蒼老,反而有種沉澱了時光的醇厚,歷經了時間的磨礪,鍛造出這個男人獨一無二的魅力。
“嗯,所有的照片都送去裝裱了,等下就把最後這張送過去。”秦潤川一談到自己摯愛的事業就一臉興奮。
“這下可以讓我一睹你那位神秘的模特了?”秦潤生這一代四個兄弟就剩他們兩個了,經歷了生老病死,兄弟二人的關係自然要好上很多。
“抱歉啊大哥。”秦潤川撓了撓鬢角,“總得遵守職業道德嘛,現在當然可以讓你看一看了,照片在我工作室裡。”兄弟二人說說笑笑的往秦潤川的暗房走去了。
秦潤川小心翼翼的把沖洗好的照片從架子上取下,放在對照片無傷害的冷光下,揭開蒙在上面的一層絲絨布,所有的動作都像是對自己孩子一樣那麼珍惜,照片裡的一切依舊是那麼的鮮活和真實,屬於生命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就是我最得意的那張照片。”秦潤川側開身子讓哥哥更好的看清照片的全貌,“你覺得呢?”
剛一看清照片上的那人,秦潤生像是被雷擊中一樣半分都動彈不了,素來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面孔上,露出了混雜着震驚、狂喜、不信、痛苦的複雜神色,堅強的身軀如風中殘燭一般顫抖,幾乎搖搖欲墜。
秦潤川嚇得上前一步扶住秦潤生的身子,茫然無措的詢問道,“大哥,大哥你怎麼了?你,你可別嚇我啊。”
秦潤生緊閉着眼睛,堅毅的面孔瞬間蒼老了許多,輕的幾乎耳語的呢喃從脣間逸出,心碎而滿含深情,是追憶,也是無法提及的往事。
“言兒,言兒……我的清言,是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