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沒有力氣迴應他,渾身軟綿綿趴在牀上,只有喘氣的份兒。
左燮坐在窗前望着她。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她雙目緊閉,沒有一絲生氣,渾然死了一樣。
兩人就這麼耗着,一場看不見的較量渾然鋪展開來。
誰的心軟,誰就敗。
左燮的心好像被人從胸腔裡抓出,放到鹽水裡浸泡一般。
他憤然起身,咬牙道,“送她走。”
安然再度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御園的臥室。
外面的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她感到一股久違了的新鮮。
“安然,醒了?你腸胃虛弱,先吃些粥墊墊肚子。”汪丹若端着一個托盤上來。
她還沒伸手,汪丹若就開始小心地喂她。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腸胃瞬間就暖了許多。
她身上有了力氣。
“出這麼大的事情,我是後來才知道的。綺珊已經替你報了警。刑警隊的陶隊長在樓下等着給做筆錄呢。”
“媽,我換身衣服就下去。”安然緩緩起身,張嫂扶她去衣帽間。
張嫂攙她下樓,三個穿警服的年輕警員都坐在客廳。
“你好,我是陶毅,現任刑警隊隊長,南宮綺珊上午已經報案,我們走常規程序先做個筆錄。”爲首的一個英氣滿滿的年輕人先開口。
“你們先坐,陶隊長,謝謝你們。”安然思索着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左燮口口聲聲說不關他的事,也不知道里面有幾分真假。
如果幕後另有其人,她暫時還不想打草驚蛇。
安然坐到他們對面,“我們開始吧。”
“穆女士,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有車跟在你後面。”陶毅示意身旁的警員開始記錄。
“剛走上那條山路,我就發現了他們。”
“當時他們是一輛車還是兩輛?”
“剛開始是一輛,後來我正前方又來一輛,他們試圖把我夾在中間。我急剎車,跑了下來。”安然不準備再往下說。
“然後呢?”
“沒有然後。我當時就嚇暈了,醒來就躺在這裡的二樓臥室。”
“可是我們在山路下面發現了一些打鬥過的血跡,你真的不知情?”陶毅有些不相信。
“不知道。我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左燮的名字。”安然往左燮那邊引了一把火。
“左燮?大浦銀行股東?”陶毅似乎有印象。
“現在他持有南宮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安然故意露出這麼個信息。
“哦。”陶毅若有所思,接着又問了安全方面的問題,安然簡單地回了他。
“我們定會給穆女士討個公道。”陶毅起身。
安然看到他們要走,讓張嫂送客。
陶毅卻又轉過身來,沉聲道,“我和延之是老相識。他下葬那天我在省城出差,沒能及時趕回,真是抱歉。”
“有這份心意就夠了,我替延之謝謝你。”安然有些乏,想上樓。
“留步——”陶毅喊了聲。
安然停下。
“根據你現在的情況,我可以向局裡給你申請24小時安保。”
“不必了。”安然頭都沒回就上了樓。
陶毅他們只得訕訕離開御園。
安然躺在牀上,給念西撥通電話。
“小莫還好嗎,飲食方面不是很挑吧?”
“姐,你終於肯關心你兒子了。喏,小莫就在我身邊,你有什麼話就問吧?”
“媽咪。”小莫乖巧的嗓音一傳入安然耳朵,她的心就暖了。
什麼痛苦,什麼傷心都暫時煙消雲散了。
這是她和延之唯一的兒子啊,她要爲他活下去。
如果自己都想放棄自己的生命,還會有誰來呵護她的兒子?
從現在開始,她要把所有的悲傷埋在記憶裡。
因爲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替延之做。
“小莫,跟着小姨要乖一些,等媽咪忙完手頭的事,就去接你。”
“媽咪,爸比還會回來嗎?”孩子稚嫩的聲音滿是期盼。
她一愣,隨即堅定無比,“會的。”
“那我們就好好等爸比回來。”小莫很是興奮。
“好,兒子。”她聲音哽咽,“我們一起等爸比。”
“安然,韋絕和易晨來了。”汪丹若輕輕道。
“嗯。”她放下手機,易晨已經來到門口。
“姐,你還好吧?”易晨坐到她牀邊。
“沒事了。你課程比較緊,不許再耽誤課了,明天就回學校。”自從她這邊出了事,易晨和念西就放下手中的一切支持關心她,這就是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情啊!
“姐,你振作起來纔是對延之哥最好的交代。”
“姐明天就開始上班,所有的悲傷都過去了。”她的手與易晨放到一起。
易晨露出陽光朝氣的笑容。
韋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韋叔。”她欠欠身子打招呼,
延之出事,她最感激的就是韋絕伸出的援手。
“別起了。”韋絕大步過來。
“韋叔。”易晨也打招呼。
這次韋絕真的幫了南宮家太多太多,安然姐弟三人對他的態度有了大轉變。
汪丹若接過張嫂手中的茶盞遞給韋絕,淡淡道,“喝茶。”
韋絕忙接過,臉上帶着掩不住的笑容。
“安然,我韋字門已經向黑白兩道發了追繳令,那天企圖置你於死地的人昨晚已經葬身亂石崗。”韋絕聲音帶着十足的狠厲,“從今往後,T市再也沒有人敢對你和小莫心存不軌,因爲欺負你就等於挑釁我韋絕!”
“謝謝你爲孩子做那麼多。”汪丹若由衷感激。
這種涉黑的暴力事件是司法機關解決不了的,以暴制暴不失一劑良藥。
憑韋絕在T市黑白兩道的勢力和影響,哪路神仙小鬼都要給個面子。
江湖有傳言,韋字門追繳令一出,腥風血雨即將來臨,道上所有的人和事都要避讓三分。
韋絕爲安然發出追繳令那刻起,只要受韋字門施過恩受過惠的江湖中人,都要極力護安然周全。
這麼說,安然和小莫在T市應該是安全的。
“您爲我和南宮家做的太多了,我無以爲報,等有朝一日用的着我,粉身碎骨在所不辭。”安然深深對他鞠了一躬。
“孩子,這都是我欠你的。”韋絕語氣幽幽,“當初都是我一念之差,才使你身世曲折,不然你現在肯定在澳洲跟丹若過着幸福的生活。”
“這就是我的命,我感謝老天爺讓我認識延之,跟他在一起雖然只有短短几個月,但是我永遠不後悔。這輩子遇到他,是我最大的福分,哪怕相處的時間這麼短,也夠我回味終生了。”
“我能保你和孩子在T市人身安全,但是你如今坐在南宮集團第一執行人的位置上,高處不勝寒啊!以後切記低調行事,小心才能駛的萬年船。”韋絕起身,“聽說左燮剛入股南宮集團,你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記下了,韋叔。”
很快韋絕告辭。
汪丹若親自送他出御園。
“我替孩子謝謝你。”
“我這一生無妻無子,我會把你這三個孩子當做自己親生兒女來疼。”韋絕心中一熱。
汪丹若沉默片刻,道,“你還是找個合適的女人成家吧,人年齡越大越覺得孤獨。”
“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韋絕走出御園,門口的布加迪威航已經靜候多時,韋兆義恭敬地把車門打開。
“丹若。”韋絕欲言又止,盯着她。
倆人這樣安靜的有些尷尬。
汪丹若忙說了句“慢走。”
韋絕訕訕上車,車子絕塵而去。
有些話不說,她也明白。有些話說了,也等於白說。
回到二樓臥室,張嫂正在給安然收拾行李。
“怎麼了?”汪丹若有些納悶。
“媽,我準備跟你們回老宅。”安然低聲道。
“好,先離開這個傷心地,你們娘倆就住我那邊,省的我來回跑了,韻鬆出院也接過去,咱們住一起好有個照應。”
女兒能做出暫時離開這裡的決定,她很是欣慰。
先離開御園,免得她再觸景傷情。
“媽,您和易晨先下樓等我,我換件衣服就走。”安然把他們支走。
安然關上臥室的門。
她拿出從延之出事現場帶回來的小皮箱,緩緩打開。
裡面是一個精緻的手工木盒。
她雙手顫抖取出盒子,輕輕放到桌上。
掀開蓋子——多麼精緻完美的鑽石項鍊!
無數顆小鑽串成花朵,中間墜着的就是有夕陽之血美稱的
鴿血紅鑽石,它特有的的光芒純粹剔透,在光影的折射下熠熠生輝。
安然有些恍惚。
延之拿到它的那一刻,是不是也被它的優雅精緻而折服?
這是她的延之用命換來的。
當時她好恨這條項鍊,因爲它,她失去了最愛的人。
現在,她總算能坦然面對這條項鍊了。
因爲項鍊無罪,有罪的是人心。
她輕輕撫摸着長長的鏈子,從第一顆花朵到最後一顆,她的淚水落在鴿血紅上,別樣晶瑩。
從明天開始,她要振作起來,重新做回昔日商場上那個手腕強硬的鐵娘子。他的延之把這麼大的家業交給她,她不能讓他失望。
有生之年,她要緊緊守護屬於延之的一切,南宮集團,南宮家族,還有他和她的小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