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逸依舊是頗具英氣的相貌,一身淺灰色休閒裝,時光的流逝使他看起來有些成熟,但整個人已沒有昔日的陽光朝氣。
他打量着距他幾步之遙的女人。
那副精緻的臉龐依然是他永遠忘不掉的容顏。她長髮微卷傾瀉腰間,黑色的一字肩連衣裙裹着她妖嬈的身姿,她就這麼安靜看着他,他就能感受到她的嫺靜和優雅,尤其是她雙目更加澄澈堅毅,舉止散着上位者特有的驕傲和睥睨。
今日的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小主播了。
而他,還同五年前一樣做着IT公司的小程序員。
一股深深的自卑席捲了他的身心。
那種再努力十年還要望塵莫及的卑微填滿了他心房的溝溝壑壑。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
“我們去別的咖啡館買吧。”盛逸回神,推起輪椅就走。
安然也沒有開口的勇氣,沉默。
“我偏要喝這家的卡布奇諾。”薛碧池嗓音尖利吼起來。
盛逸不理會,依舊把輪椅往外推。
“停下!盛逸你聾了嗎,我說的你沒聽懂?我就要這裡的卡布奇諾。”薛碧池再吼。
盛逸只得折返回來,把薛碧池安放一旁,去點餐。
安然看着張狂的薛碧池,一臉窩囊的盛逸,有些心酸。
“走吧。”蔣依依拉了把安然。
安然步子沉重。
“你個賤人給我站住!”薛碧池自個兒推着輪椅追上安然,
“你怎麼又回來了?這麼多年我還以爲你死了呢,你怎麼還活得好好的?”
面對如此蠻橫霸道的薛碧池,安然很想甩她一巴掌,可一看到她輪椅上那條義肢,她下不了手,心中只餘深深的悲涼。“你怎麼逮到人就咬,當年是你們這對狗男女對不起安然,老天開了眼,你還嫌作得不夠!”蔣依依替安然反擊。
“安然,我這條腿就是拜你所賜!無論你躲到哪裡,總有一天我要向你加倍討回來!”薛碧池清瘦的臉再無昔日的嫵媚,只有濃濃的戾氣。
“薛碧池,那場車禍是你咎由自取。你要來討債,我隨時奉陪。”安然轉過臉不看她。
“碧池,咖啡好了。”盛逸端着托盤過來。
薛碧池抓起冒着熱氣的咖啡擲向安然。
“砰!”
安然反應很快,避開。
但是咖啡四濺,星星點點濺落在安然和蔣依依身上。
“你太過分了!”盛逸猛然把薛碧池推出去。
“你又心疼那個女人了?你去找她呀我不攔你,你去,看她還會不會要你——”薛碧池犀利的聲音漸行漸遠。
“咱姐們聊得正來勁,被那個瘋女人給攪了。走吧。”蔣依依替安然拿起手包。
“我覺得盛逸好可憐。”安然嘆息,“薛碧池太強勢。”
“這幾年他倆是雞飛狗跳。薛碧池總覺得盛逸欠她,可勁兒鬧騰,盛逸對她百依百順,就是不敢提離婚。誰再抱怨說老天爺不長眼我蔣依依可不認,老天爺可敞亮着呢,現世現報。”
“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到他們現在這種狀況,我心裡堵得慌。”
“那就別自找苦吃。有時間多看看你男人,分開這麼久,該補的都加倍補過來,免得他對你慾求不滿。”
“蔣依依你說話好沒正經,敢情是你那男人把你教壞了!”
剛下班,南宮晚的電話就打過來。
“安安,司機把孩子接去老宅陪老爺子了,今晚上就剩下咱們兩個,你說這漫漫長夜如何打發呢?”南宮晚慵懶的嗓音帶着色色的調調。
安然知道他腦子裡又不安分了,但她對南宮晚的小情趣還是蠻期待的。
“你說,我聽你的。”她嗓音說不出的柔滑膩人。
那頭的南宮晚心癢難耐。
“我訂好了房間,寶貝兒,西里斯。”他很急切,“馬上過去。我等着你呢。”
“怎麼不回家,都老夫老妻了還去開房,被人看到多不好。”安然有些彆扭。
五年前在西里斯遇到南宮晚的那個房間,儼然已經成了南宮大少追憶似水流年的歡樂窩。
安然雖然也很期待與南宮晚有各種體驗,可臉皮太薄,有些放不下姿態。
前些日子跟南宮晚還在談判桌上你爭我鬥,惡言相向,如今又睡了一個被窩,她自己臉面都有些掛不住。
尤其是一回到西郊老宅,她很不自在。
這幾天有汪丹若在那邊住着,安然與蘇韻鬆關係還算融洽。
安然驅車來到西里斯。
南宮晚已經洗完澡等她了。
“這麼早就下班,你公司不忙啊?”安然膩在他懷裡。
“怎麼不忙,副總和大姐在加班,我要加班給小莫追生個妹妹。”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不行,我最近工作太忙太累,不適合懷孕。”
“累了就撂挑子,我養得起你。”他吻住她嘴角的梨渦,“下個月就把婚禮辦了。”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明年再辦婚禮好不好?”
“不許說不。紅本子到手五年多了,該給你的名分不能再拖。”他開始替她寬衣解帶。
“我還沒洗澡呢。”她放下手包,要去盥洗室。
“我陪你再洗一次。”他打橫抱起她。
盥洗室裡燈光柔和暈黃,南宮大少像只勤勞的小蜜蜂忙前忙後,安然猶如盛開的花朵兒,嬌豔欲滴,芬芳誘人。
丫的這哪是洗澡!
分明是——
換着法兒折磨她!
她乾枯了幾年的心田頓時綠意油油,一派欣欣向榮。
雲裡霧裡,不知今夕何夕。
安然掀開窗簾,外面已經微露晨光。
一身痠痛。
南宮晚的身子像只八爪章魚緊緊擁着她。
她微微一動,他就醒了。
“安安,我好不好?”他慵懶的嗓音膩在她耳垂上。
一到這個時候,他就問她這句話。
安然覺的自己臉皮已經相當厚了,兩個人纏綿混沌時還可以“嗯嗯”地哄弄過去,此刻清醒着卻不好意思回答。
“不說,不說別起牀。”他雙臂加大力度。
“別鬧,我還有個早會呢。”她輕斥。
“那就說,我昨晚好不好?”他清潤的氣息呵在她耳邊,她心跳如鼓。
“好。”她吐出這個字,羞澀地拿起毯子矇住頭。
這個字他很滿意,大手伸入毯子輕挑慢攏,如今的南宮大少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很快,安然把他裹進毯子,重溫鴛夢。
離開西里斯,安然沒有力氣再開車,乾脆上了南宮晚的座駕。
“寶貝兒,趕緊再懷一個女兒,我的人生就圓滿了。”
“等小莫大一些再追第二胎,我這邊的工作剛上手,根本無暇照料孩子。”
“有我媽呢,她那麼閒,剛從小莫身上找到人生樂趣,小莫就入了學,咱再生一個讓她幫着管。”
“我和你媽之間好像隔了層東西,雖然現在表面很和氣,但她從骨子裡看不起我,我不想和她走太近。”安然一想起蘇韻鬆,頭就痛。
自從有了自己親媽那層關係,蘇韻鬆對安然更是體貼和藹,可安然就是無法與她真正地融到一起。
“婆媳關係是個歷史性難題,你不要太較真。反正我們住御園,高興了就回一趟,不高興就過我們倆的逍遙小日子。”
“延之,前面的藥房停一下,我必須去買毓婷。”她小聲道。
“不準吃那個。”他愛憐地看她一眼,“我五年的存糧都上繳了,你那地兒不會連個小苗苗都不給我長吧?”
“延之,年後咱們順其自然好不好。”她哀求。
“不好。”他有些不高興。
“你又不講理。”她嗔他,“藥房到了,停車。”
南宮晚一踩油門,疾馳而去。
安然氣得跺腳。
到了ZCN,她不理他摔門而去。
南宮晚望着她窈窕的背影,笑了。
安然剛到公司,韋絕就呼前擁後登門了。
這是安然回國後第一次見到他。
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她對韋絕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原先的感激都變成了綿綿的恨。
如果不是韋絕插手她的人生,她的人生會是怎麼一番光景?
肯定是承歡父母膝下,享受天倫親情。
可韋絕卻在她出生時就把這個權利給剝奪了。
說不恨,是假的。
韋絕依舊帶着墨鏡,一身不菲的黑色唐裝,義子門生浩浩蕩蕩站了兩大排。
“韋先生,這麼大排場來ZCN有何貴幹?”想起自己的身世,她怒火隱隱。
“你叫我韋先生,好陌生的稱呼,爲什麼不喊我韋叔?”韋絕緩緩摘下墨鏡,望着一臉不屑的安然。
“五年前你就知道我的身世,爲什麼不告訴我?”她恨恨盯着他,“我在孤兒院長大就是拜你所賜,你讓我怎麼感謝你?”
“二十八年前是我一念之差,丫頭,我爲你從小受的苦難道歉。”韋絕鄭重對安然鞠了一躬。
安然心中更是煩亂。
韋絕什麼人,能在自己面前低頭認錯!
“韋先生的歉意我受之不起,你回吧。”安然下了逐客令。
“安然,我曾毀了你們一家的幸福,我想在有生之年彌補。拜託你告訴丹若,我願傾盡所有換她一個原諒,好嗎?”
“原不原諒你是我媽媽的事。抱歉,我無法替你傳達。”安然聲音沒有任何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