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死守!

“張士強那裡新又造了一批火銃和火炮出來,我已去專門看過了,果然威力驚人。”徐靜說起這個來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之色,“我叫他們運了幾尊火炮到青州來,又叫黑麪帶了三千人進山。”

阿麥聽了就緩緩地點了點頭,思量片刻說道:“再抽調一萬人進山,正式組建火炮營和火銃營。”

“可軍械造辦處那裡一時造不出這麼多的火銃和火炮出來裝備這些人。”徐靜說道。

阿麥沉聲道:“等不及了,先叫大夥輪換着學着用。”

唐紹義一直沉默不語,他在甸子樑上時倒是見識過這火銃和火炮的威力,也知道這兩樣對騎兵是極好的剋制武器,只是這畢竟是新軍,誰也不知道等拉到了戰場的時候是個什麼情形,勝負還很難定。再加之青冀兩州現在兵力本就十分緊張,若再分了一萬精銳進山,那麼兵力更是要捉襟見肘。

“青州如何守?”唐紹義突然問道。

“死守!”徐靜答道。

阿麥也認同地點了點頭,“不錯,青州只能死守,至少要守到半年以上,牽制住周志忍的大部分兵力,周志忍一日攻不下青州,他便不敢進飛龍陘!”

唐紹義想了想,擡頭看向阿麥,沉聲道:“我來守青州吧。”

雖未多說一句話,可阿麥怎會看不懂唐紹義的心意。守青州,那就代表着要用極爲有限的兵力來抵禦周志忍正面戰場的圍攻,這定然會是十分艱鉅的任務。阿麥笑了笑,卻說道:“唐將軍不能守青州,有個地方比青州更需要你!”

“不錯!”徐靜也捋着鬍鬚笑了笑,與阿麥互望一眼,接着說道,“守青州,只需找個老成持重的人來即可,唐將軍則另有去處。”

唐紹義見徐靜與阿麥兩人都是一般說法,心中一動,問道:“你們叫我再去帶騎兵?”

阿麥與徐靜不約而同點了點頭,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阿麥直接在地圖上指了燕次山說道:“盛元二年,周志忍就是從這燕次山西側翻過的,後來纔有了夜渡子牙河,急攻臨潼。我怕這次他會故技重演……”阿麥手指向右側輕輕一劃,繼續說道,“從東邊翻燕次山而過,然後奇襲冀州。”

唐紹義也是沙場宿將,只這一句,心中頓時透亮,接道:“不錯,這倒真是可做一支奇兵直插我軍腹地,冀州一亂,青州必然不保。可燕次山東高西緩,他若是想從東側翻過,卻是派不得騎兵,只能依靠步兵,而冀州北部地勢開闊,我們只要有支精騎在此,韃子縱是翻過了燕次山,也進不得我冀州半步!”

阿麥與徐靜想的正是如此,只要後方穩定,青州這裡才能堅守,也才能夠給新軍留出成長的時間。

“不過,”唐紹義略停了停,又接着說道,“若是將騎兵只放在冀北卻是有些浪費了。”

阿麥知唐紹義甚擅長騎兵作戰,聽他這樣說當下便問道:“唐將軍還有什麼想法?”

唐紹義思忖片刻,沉聲說道:“甸子樑上騎兵總數已經逾萬,保護冀北根本用不了這許多,不如叫張生帶着新建的六個騎兵營並兩個舊營去冀北,一是阻敵,二是練兵。剩下的兩千騎兵精銳則由我帶往周志忍身後!”

阿麥沒想到唐紹義會有如此冒險的想法,一時不覺有些愣怔。要知道江北現在除了青、冀兩州之外已全部在北漠的控制之下,只兩千騎兵深入敵後必然十分兇險,不說北漠騎兵的圍追堵截,只說這兩千騎兵的供養便是一個極大的問題。江北不同於西胡草原,這裡現在雖是被北漠佔領着,百姓卻依舊是南夏的百姓。江北軍騎兵在西胡草原可以靠劫掠遊牧部落補充物資,可是,在江北這片自己的土地上,對自己的同胞如何下得去手?

見阿麥良久不言,唐紹義便已猜到了些阿麥的憂慮,說道:“長途突襲的騎兵貴精不貴多,只這兩千已足夠,再多了行動反而不便。”

阿麥只擡眼看着唐紹義問道:“你物資補給如何處理?太行山不同於烏蘭山,只一條飛龍陘纔可通過,只要周志忍堵死了,你便只能被擋在太行山外。”

唐紹義笑了笑,答道:“物資補給方面,可以從韃子手裡來搶!”

阿麥卻仍是遲遲不肯點頭,倒是一旁的徐靜突然笑道:“我看此法倒是可行,”他伸手細細捋着鬍鬚,小眼睛中精光閃爍,“除了可搶韃子的,也可以要南邊的皇上支援些。”

唐紹義怔了一怔,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這個“皇上”說的已是商易之。唐紹義面色不禁沉了沉,垂了眼簾沉默不語。江南的事情他早有所耳聞,知道商維大軍和雲西聯軍早已攻破了盛都,商易之也在太極殿稱了帝。雖然阿麥早就說過,南邊不論誰做皇帝都和他們江北軍沒有關係,可唐紹義心中卻一直有着心結,若不是雲西平叛牽制了朝中的大部分兵力,讓朝中無力北渡抗擊北漠,江北又怎會那麼快便陷落?現在倒好,雲西叛軍搖身一變卻成了聯軍了,原來,江山百姓不過是他們掌中的玩物。

阿麥瞧出唐紹義面色不好,知他必然是對商易之政變的事情還心存不滿,見狀便岔開話題道:“補給方面倒是還可以再商議,只是這兩千騎兵的目標要是哪些呢?唐將軍心裡可有算計?”

唐紹義答道:“韃子的糧道!”

阿麥聽了擊掌道:“好!只要韃子糧道不順,周志忍大軍必受影響。”

徐靜也緩緩點頭。三人又就着地圖商議了半天,眼見着東方已經透亮,這才把各項事宜安排大概地定了下來。唐紹義臉上疲憊之色難掩,一旁的阿麥更是用手掩嘴打了個哈欠,徐靜見了不禁笑道:“你們兩個一路上本就辛苦,現又熬了整夜,快去歇息吧。”

阿麥身體精神俱都是疲乏至極,聽了徐靜這樣說便也不客氣,只叫了親兵進來送唐紹義和徐靜回去休息,誰知徐靜卻故意落後了一步,私下裡與阿麥低聲說道:“青州如何守,你還要早做打算。”

阿麥聽了微微一怔,擡眼不解地看向徐靜。

徐靜解釋道:“咱們雖說了青州要死守,但看周志忍來勢洶洶的樣子,青州多半是要守不住的,就算是能耗到秋後,城內損傷也會極大。再說周志忍若是久攻青州不下,一旦城破,十有要拿青州民衆泄憤的,到時候難保不會出現漢堡城那樣的情形。”

阿麥聽了臉上神色變幻,許久沒有做聲。

徐靜默默掃了她一眼,低聲說道:“若是現在就把百姓撤出青州也未嘗不可,只是那樣必然會引得軍心動盪,到時候青州怕是更難守到秋後,可若不撤……”

“先生!”阿麥突然急聲打斷了徐靜的話,“你先容我考慮考慮。”

徐靜輕輕笑了笑,轉身負着手不急不忙地踱了出去。

阿麥又愣愣地站了片刻,這才叫親兵打了水進來洗漱休息。她原本早已睏乏難耐,誰知洗了把臉後卻是全無了睡意,和衣在牀上躺了片刻,乾脆又起身,只帶了個親衛便緩步出了城守府。

時辰尚早,天不過才矇矇亮,街道上已有了步履匆匆的行人。小販挑着貨擔子在街邊停下,將捂得嚴實的鍋竈從擔子的一頭解了下來,鍋蓋一開一合間便有香味伴着騰騰熱氣冒了出來。一旁的店鋪裡,夥計出來撤下了門板,透過門口看進去,店裡的小學徒正拿着大團的抹布費力地擦拭着店中的櫃檯,留了小鬍子的掌櫃站在櫃檯後,將手中的算盤打得噼啪作響。

這條街道,阿麥以前晨跑時經常經過,卻從未像今天看得這樣細過。這樣的街道,是不是有一天也要化作漢堡城裡那樣的斷壁殘垣?這些人的鮮血,是否也會將自己腳下的青石板路染成紅色?

阿麥一時惘然,不知不覺腳步慢了下來,那街邊小販見是兩個穿着軍衣的人,忙熱絡地湊了過來,臉上堆着笑問道:“兩位軍爺要點漿水?”

阿麥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來兩碗吧。”

小販手腳麻利地盛了兩碗熱騰騰的豆漿出來,一碗遞給了阿麥,一碗遞向阿麥身後的親衛。親衛接過了卻只是端着,並不肯喝。阿麥小口地啜了一口豆漿,淡淡說道:“喝了吧,我這一碗就夠了。”

親衛這才忙幾口灌了下去,然後便從懷中摸出銀錢來給那小販,誰知小販卻是不肯收,只一個勁兒地在身前的圍裙上蹭着有些皴裂的手掌,推辭道:“軍爺,這錢俺不能要,要是沒有你們,這青州城早就被韃子佔了,大夥命早就沒了,俺們都念着你們的好呢,不能做那沒良心的事。”

阿麥聽了,端着粗瓷碗的手就輕輕地顫了一顫,她默默地將碗中的豆漿一口口地喝淨,這纔將碗遞還給小販,說道:“謝謝小哥的漿水了。”

那小販被阿麥謝得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笑,便又要給阿麥再盛一碗。阿麥笑着搖了搖頭,叫親衛把錢付給小販,自己則徑自轉身快步向前走去。親衛忙將幾個大錢塞到了小販手裡,轉身去追阿麥。剛追到阿麥身後,卻聽阿麥突然問他道:“你說咱們打仗到底是爲了什麼?”

親衛被問得一愣,下意識地答道:“驅除韃子,光復河山啊。”

阿麥停下了步子,轉回身看着這親衛,“可這河山若是沒了百姓,光復了又有何用?”

親衛被問得愣住了,一時想不明白爲何光復了河山就會沒了百姓。阿麥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她自己尚想不明白到底是守江山重要還是守百姓重要,又如何能叫別人來作答!

待轉了一大圈回到城守府門口,卻見唐紹義急匆匆地從府中出來。阿麥看他面帶焦急之色,不由得迎了上去,問道:“大哥,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有士兵奉命牽了坐騎過來,唐紹義上前用手拽住繮繩,轉頭答阿麥道:“徐姑娘不見了。”

阿麥奇道:“好好的,怎會不見了?”

“說是出去給小公子買早點,卻一直不見回來。”原來今天早上唐紹義過去看小劉銘的時候,小劉銘正哭鬧着要找姑姑,唐紹義見左右找不到徐秀兒,便詢問院中的侍衛,只聽一個侍衛說一大早徐秀兒就出府給小劉銘買早點去了,因不熟悉府中的路徑,還特意叫他送了出去。他本要去替徐秀兒買,可徐秀兒卻十分客氣,說什麼也不肯,也不要他跟着,只向他要了腰牌,說回府的時候好用。

唐紹義一邊說着,擡腳踩了馬鐙翻身上馬便欲走。阿麥也聽出了其中的蹊蹺,從一旁親衛手中牽了一匹馬過來,與唐紹義說道:“大哥,我同你一起去吧。”

自從豫州而返之後,唐紹義與阿麥已是疏離了許多,現聽阿麥這樣說,唐紹義不禁回頭瞥了阿麥一眼,點了點頭,然後一抖繮繩率先馳了出去。阿麥急忙上馬,在後面追了過去。

因現在周志忍大軍從三面逼近青州,青州城門只開了東邊一側,唐紹義與阿麥直接去了東城門,果然聽城門守兵說是有個年輕女子用城守府的腰牌出了城。兩人忙又策馬沿着官道追了出去,可直追出十餘里卻也沒能看到徐秀兒的身影。徐秀兒不過一個身體柔弱的女子,腳程再快也不可能走得再遠了,唐紹義最終勒停了馬,默默地望着官道盡頭的太行山脈半晌,突然輕聲說道:“她這又是爲了什麼……”

阿麥微垂了眼簾,過了片刻才說道:“她自是有她自己的理由,只是——”

“只是卻不肯和我說罷了。”唐紹義兀自接了下半句,回頭看着阿麥,笑了笑,撥轉馬頭向城內馳去。

回到城守府,徐靜聽到徐秀兒騙了侍衛腰牌溜走的事情也很是驚訝,說道:“她在府中的這幾日也極老實,除了追問過你們兩人什麼時候回來之外,從沒打聽過別的事情,不像是韃子的細作啊。”

阿麥搖頭不語,她也猜不透徐秀兒爲何會這樣不告而別,若是她不想待在軍中,自可以講清楚了,不論是唐紹義還是自己都不會攔她,何必要自己獨身一人在亂世之中飄零?

徐靜顯然不大關心徐秀兒的去處,只隨意地問了幾句後,便又與阿麥談論起青州之事來,問道:“你可是想好了青州要如何守?”

阿麥低頭沉默許久才擡起頭來答道:“從冀州調一個騎兵營來守青州,同時將青州百姓遷往太行山東。”

徐靜面露訝異,片刻說道:“就算再調一個騎兵營來,青州不過纔有兩萬餘人,以兩萬對抗周志忍的十五萬大軍,即便有險可拒依舊是極爲兇險的,更何況你若將青州百姓俱都遷走,軍心必動!阿麥,你可是考慮仔細了?”

阿麥看向徐靜,“先生,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她不禁頓了頓,微微抿脣,平靜說道,“守城便是爲了護百姓,若是不能護住了這些百姓,這城又是爲了什麼而守?”

徐靜靜默了許久,才說道:“那軍心如何定?”

阿麥笑了笑,“我來與大夥講清楚便是。”

翌日一早,阿麥便在校場之上宣佈了要將青州百姓俱都撤往太行山東的決定。校場中齊聚了青州留守的兩萬將士,四周圍了許多提前聽到消息趕過來的百姓。

阿麥一身戎裝立於校場高臺之上,聲音高昂而響亮,“韃子傾巢而出,周志忍十五萬大軍離青州不過百里,有人說青州百姓不能撤,撤了軍心就會不穩,撤了就沒法再守這青州城!可我要說,青州百姓必須撤走,因爲我們守的不是這青州城!我們守的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子兒女,守的是這青州城裡十幾萬的百姓父老!”說到這裡,阿麥停了片刻,聲音不覺有些喑啞,“我麥穗是從漢堡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我見過漢堡城破時的慘狀,我聽過漢堡百姓瀕死時發出的尖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的血把整個漢堡城的地面都染紅了,一腳踩下去,會粘掉了鞋……”

校場上的將士們聽得羣情激奮、眼睛血紅,四周的百姓中卻是發出低低的啜泣聲。徐靜站在校場下,靜靜地看着高臺之上的阿麥,眼前的身影卻恍惚與另一個人緩緩重合。她也許沒有那個人的文采,可她的話卻更加直白,更能叫這些士兵與百姓聽得明白,她用着最最易懂的話告訴將士,他們守的雖是江山,可護的卻是百姓!

“……我不知道這青州城能不能守得住,我也不知道它到底能守多久,我只知道,我們在這裡多守一天,我們將韃子趕出江北的勝算就會更多一分!我們多守一天,我們的親人就能多平安一天!我們是軍人,就是要保家衛國;我們是軍人,就是要馬革裹屍!”

三月十六,青州城內百姓以裡坊爲單位按序撤出青州,由飛龍陘遷往太行山以東。雖然佈告上說的是所有百姓,可出城的卻大多是老弱婦孺,很多青壯選擇了留在了城內。

“青州不只是江北軍的青州,撤走的百姓也不只有江北軍的父母妻兒,他們……”城內最最德高望重的老者如是說,他回身指着身後的青州男兒,“都是七尺的漢子,就算上不了陣殺不了敵,身上總還有把力氣,可以爲元帥扛些沙石修補城牆,可以爲軍中將士餵馬扛刀!”

阿麥默默看了那些手中或拿菜刀或執木棍的百姓半晌,衝着他們斂衽而拜,“麥穗謝過大夥!”

青州城守府後的巷子裡,江北軍步兵統領賀言昭小心翼翼地將已身懷六甲的妻子薛氏扶上了馬車,薛氏顧不得讓旁邊的丫鬟婆子笑話,只用力抓着他的手不肯鬆開,眼淚汪汪地看着丈夫,脣瓣輕顫着,幾次張合都不曾說出話。賀言昭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男子,雖知道和妻子這一別極可能便是永別,卻也只是悶聲說道:“自己小心身子!”

薛氏含着淚點了點頭,賀言昭使勁將手從妻子手中抽了回來,退後幾步吩咐車伕:“走吧。”馬車軲轆緩緩轉動,賀言昭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那車載着妻子漸漸遠去,直到再也望不見妻子柔美的面容,這才毅然轉身大踏步地向城守府中走去。

議事廳內,阿麥一字一句地說道:“青州城必須堅守到年底!少一天都不行!誰要是覺得不能,現在就站出來,我不強求他。”

廳內一片靜寂,阿麥擡眼緩緩地環視了一圈諸將,輕輕點頭道:“那好,既然沒有人提出異議,那麼軍令就這樣定了。若是到時青州提前破了……”阿麥語調一轉,透出一股狠厲來,“諸位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守軍諸將大多都是青州本地人,父母家人這次也都同着百姓齊齊遷往了冀州,要死要活不過是阿麥的一句話而已。扣留親屬爲人質是自古以來一直很實用的法子,阿麥不屑爲之,但是在此刻她也只能這樣做。阿麥深知,誓言忠誠雖然可信,可卻大多敵不過利益的誘惑與親情的牽絆。

賀言昭率先向阿麥跪拜下去,“末將願與元帥立下軍令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諸將俱都單膝跪了下去,齊聲喝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阿麥靜靜地看了衆人片刻,上前託着賀言昭的雙臂將其扶了起來,鄭重說道:“我不要城破人亡,我只要城在人也在,等着我領大軍回來!”

南夏初平元年三月,青州十一萬居民由飛龍陘撤往冀州界內,青州城內只剩下兩萬江北軍將士及三萬餘名自願留下來守城的青壯民衆。同月,江北軍副元帥薛武帶一營騎兵援助青州。薛武帶兵進青州後的第二日,北漠周志忍十五萬大軍便到了青州城外。

周志忍從斥候處得了細報,不覺稍有些訝異,問道:“同來的還有些騎兵?有多少?”

斥候畢恭畢敬地答道:“看樣子得數千的兵力。”

周志忍緩緩地點了點頭,轉回身看帳中標了青冀兩州地形的掛圖。旁邊的崔衍見此便衝着那斥候揮了下手示意他出去,又見周志忍一直沒什麼動靜,忍不住出聲問道:“舅舅,您說麥穗調騎兵入青州做什麼?”

周志忍聞言回身看了崔衍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崔衍想了想,答道:“我看是想作爲機動力量,伺機偷襲我軍,叫我軍攻城時有所忌憚。”

周志忍難得聽到自己外甥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過麥穗派騎兵過來還有另外一個用意,便是要告訴咱們,只要青州一日不下,咱們便不能入飛龍陘,不然她青州的騎兵可以迅速出擊,襲擾我軍後路。”

崔衍笑道:“可她這點騎兵纔有多少,放在咱們五萬鐵騎面前還不夠塞牙縫的!再說她也定想不到咱們不用走飛龍陘也能進冀州!待傅悅帶軍從燕次山翻過,大軍突然出現在冀州界內,那麥穗臉上神色必然十分精彩。”

周志忍卻搖頭道:“麥穗身爲江北軍主帥,此前幾戰從沒敗績,怎麼會想不到冀北防線的重要,你把她想得太過簡單了。她既然不肯派大軍援救青州,就說明了她在冀州另有打算。”

“那怎麼辦?”崔衍當下問道,“如若這樣,傅悅手中那支軍隊便算不得奇兵了,豈不是白白辛苦?”

周志忍聽了便橫了一眼崔衍,心道這“將才”不是“醬菜”,若沒那個天分,多少日子也是泡不好的!可這畢竟是自己的親外甥,也只得耐下心來講解道:“戰場上形勢變幻莫測,就是絕世名將也沒有從一開頭便算到結尾的,有才能的也不過是走一步算幾步而已。那麥穗若是能想到傅悅被從北面奇襲,冀州兵力必然要調過去防禦,這樣冀州西、南便都會空虛下來,反而會給我們留下乘虛而入之機。”

崔衍聽了好一頓琢磨,腦中這才漸漸透亮起來,可心中卻仍有個疑問不明,便問道:“那青州怎麼辦?咱們若是攻不下青州,如何東進?”

周志忍聽了火大,恨不得上前拍崔衍腦袋兩巴掌,可轉念一想就是拍了也拍不明白,只能強忍住了,耐着性子說道:“大元帥給了咱們十五萬兵馬,已是江北能夠調動的上限,你當他給咱們這許多兵馬就是用來攻一個青州的?”

當初北漠三十萬大軍分三路攻入江北,攻城略地雖沒傷了多少人馬,可和江北軍打的那幾仗卻耗損極大,林林總總加起來足有十幾萬之多。後來雖又從北漠國內補充了不少兵馬過來,可佔領的江北各城總要有兵戍守,所以陳起給的這十五萬卻已是能調動的上限。

崔衍不由得撓了撓腦袋,一時想不明白現在除了攻青州還能做什麼。周志忍見他這個模樣,嘆了口氣接着說道:“青州城內兵力並不多,咱們自可以分出些兵來圍攻,再留些騎兵在青州城外遊擊,叫他不敢輕易出城,剩下的人馬大可帶入飛龍陘,就青州城內那些騎兵有何可懼?一旦拿下冀州,青州不攻而破!”

崔衍這才明白過來,“舅舅的意思是說咱們要分兵,不用等到把青州攻下就直接入飛龍陘?可青州兵馬要是在後截斷了咱們後路怎麼辦?”

周志忍老奸巨猾地笑了笑,“青州自然還是要打的,起碼要打得它再沒反擊之力了纔可以!再說,咱們怎麼也得等等傅悅那裡不是?”

南夏初平元年四月,北漠名將周志忍率軍攻青州,就此,江北青冀會戰正式拉開帷幕。

五月,北漠傅悅領兵五萬從燕次山東側翻山而過,攻向冀州。江北軍副元帥莫海帶軍三萬將傅悅阻在冀北榕城。江北軍騎兵統領張生率騎兵五千繞至傅悅身後突襲,不料傅悅卻早有防備,張生騎兵部所獲不大,只得暫時退兵以待戰機,同時傅悅迫於張生騎兵威脅,也不敢再輕舉妄動,冀北的戰局一時僵持下來。

同月,唐紹義帶着一支騎兵出現在周志忍身後的荊、襄之地,對其糧道多次襲擾,讓周志忍很是頭疼,只得專撥出一萬騎兵對其進行追剿,可唐紹義速度確實極快,常常在北漠騎兵合圍之前便已逃脫。待到了六月間,這支精銳騎兵更是突然北進至新野,北渡子牙河之後竟然翻燕次山西側而過,進入到了北漠境內襲擾!

六月,子牙河支流被周志忍截斷,青州護城河水乾。青州之戰更加慘烈,因城牆上裝了江北軍最新的火炮,在守城戰最初的時候的確是震懾了北漠大軍,但因準度的問題,對敵的殺傷力卻不是很理想,而且守城戰開始沒有多久,火炮彈丸便已耗盡。

六月中,薛武與賀言昭趁夜主動出擊,衝殺北漠軍陣,燒燬投石車、衝車、雲梯數輛。不幾日,城中糧倉突然起火,糧草被燒大半。

七月,周志忍留八萬大軍繼續圍攻青州,其餘人馬自己親自率領攻入飛龍陘。飛龍陘內幾處關口均被北漠大軍一一攻破,周志忍大軍一步步進逼冀州。而此時,江北軍新軍尚在太行山中訓練,冀州大營只有不足兩萬兵馬。

這是泰興之戰後,江北軍與周志忍的第二次對陣,經過雖然大不相同,可結果卻是如此相近,江北軍再一次面對生死危機。事實證明,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必須將軍隊從冀州帶出來,否則一旦被困在冀州,我們手中再無可用的活棋!”議事廳內,徐靜冷靜說道。

肖翼卻是不太同意徐靜的意見,他在冀州苦心經營多年,就這樣放棄如何能捨得,聽了再也顧不上先看阿麥的眼色,當下便反對道:“冀州不能棄!青州已是難保,再棄了冀州,你叫我江北軍幾萬人馬何處安身?”

他這話一出,在場的其餘將領也不禁低聲議論起來,唯有阿麥仍是一臉冷峻地看着兩軍形勢圖不語。北漠大軍處處緊逼,投入到青冀兩州的兵力足有二十萬有餘,可見陳起是鐵了心要不顧一切地先除了江北軍再圖後計。

肖翼小心地看了看侍立在阿麥身後的林敏慎,突然問:“麥帥,盛都那邊……可有消息?”

阿麥擡頭瞥了肖翼一眼,她自是明白肖翼的意思。

陳起現在全力進攻青冀,身後防線必然空虛,若是能趁機攻他身後,必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阿麥早就想到了此處,也已叫林敏慎前去盛都求援,可林敏慎帶回來的消息卻是江南大軍陷於嶺南拔腳不出,而阜平水軍無力獨自渡江作戰。這些話都不是能當着諸將說的,阿麥只淡淡答道:“阜平水軍已在備戰,待嶺南之亂平定,江南軍便可揮師北上,渡江作戰。”

肖翼不覺咂了咂嘴,面露失望之色。一旁徐靜瞧得仔細,心中頓生一計。待軍議結束,衆將離去,徐靜便與阿麥低聲說了幾句,阿麥聽得眼前一亮,忙叫親兵去將肖翼再請回來。

肖翼人還未出元帥府,見阿麥派親兵來請心中雖是有些詫異,面上卻不露聲色,也不私下向那親兵打聽是何事,只爽快地跟着回到議事廳,進門便問阿麥道:“麥帥叫我回來何事?”

阿麥招呼着肖翼坐下,又叫親兵給肖翼上了茶,這才笑道:“請肖副帥回來的確是有要事相商。”

屋中侍立的親衛都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只徐靜坐在一旁含笑不語。肖翼喝了一大口茶水,爽直地說道:“麥帥有事就吩咐,什麼商量不商量的。”

阿麥輕輕地笑了笑,“事關冀州之事,當然得和肖副帥商量一下。”

肖翼聽了放下茶杯來,看着阿麥坦言道:“麥帥,屬下覺得冀州不能棄守。”

“不錯!”阿麥點頭道,“冀州不能棄,可若是將全部兵力都放在冀州卻也正中周志忍下懷。所以我有個法子,既可不棄冀州,又不用將兵力困在冀州。”

肖翼問道:“麥帥有何高計?”

阿麥答道:“不算高計,我給肖副帥留下五千兵守冀州,其餘的由我帶走。”

肖翼心中直罵這阿麥太過可惡,只給五千兵怎可能守得住冀州!他濃眉微微一皺,向阿麥直言道:“麥帥,只給我五千兵,這冀州城我守不住!”

阿麥輕描淡寫地說道:“守不住降了便是。”

肖翼聽了心中一凜,立時從椅中站起身來,衝着阿麥變色怒道:“我老肖雖不才,卻也不是那等貪生怕死不忠不義之人,麥帥若不信我大可奪了我兵權,犯不着用此話來羞辱我!”

一旁的徐靜忙起身勸道:“肖副帥誤會了,麥帥自是知道肖副帥忠義,你且先聽麥帥把話講完了。”

阿麥笑了笑,不急不忙地說:“肖副帥先坐下,聽我把話說完了再發作不遲。”

肖翼強忍着怒火重又在椅上坐下,便聽阿麥又繼續說道:“肖副帥覺得豫州石達春石將軍可是貪生怕死之人?”

肖翼一怔,答道:“石將軍潛藏韃子軍中,一身是膽,自然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阿麥又問道:“那他可算不忠不義之人?”

肖翼一噎,現在天下盡知石達春是爲了給南夏做內應才假意投了北漠,盛都商易之早就給了石達春“忠烈”的諡號,自然也算不得不忠不義之人。肖翼沉默片刻,悶聲道:“可有石將軍在前,韃子定然不會再信咱們,冀州投降豈不是羊入虎口?”

阿麥笑着與徐靜對視一眼,對肖翼說道:“周志忍大軍來了,肖副帥只一個‘拖’字,就與他挑明瞭說,自己一家老小都在冀州,怕咱們江北軍回頭報復,所以他一日滅不了江北軍,你便一日不敢舉城降他。”

肖翼面上再難掩驚愕之色,“怎可這樣——”

“當然可以這樣,身處亂世擇強者而傍乃是人之常情,周志忍自然明白。再說——”徐靜接道,小眼睛衝着肖翼眨了眨,露出一絲狡黠的光芒,笑道,“肖副帥登高望遠這事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定然可以將那周志忍再糊弄些日子。”

肖翼聽了老臉不禁一紅,徐靜說他登高望遠,不過是暗指他曾經騎牆頭看形勢。肖翼一時還有些遲疑,阿麥臉上卻斂了笑容,說道:“肖副帥,若我江北軍真要滅在周志忍手裡,你便真帶着冀州降了吧。”

此言一出,肖翼大爲意外,一時只怔怔地看着阿麥。

阿麥正色道:“我不是在和肖副帥講場面話,江北軍若是護不了冀州的百姓,也無須百姓跟着咱們陪葬。玉石俱焚固是高潔,可怎及得上忍辱偷生的堅韌,能屈能伸方顯大丈夫英雄本色。”

肖翼看了阿麥片刻,緩緩站起身來,衝阿麥抱拳道:“肖某替冀州百姓謝過麥帥!”

七月中,阿麥命肖翼留守冀州,自己領江北軍主力轉入太行山中。

八月初,周志忍大軍到冀州外圍,還不等他圍城,江北軍副元帥、冀州守將肖翼便私下裡給周志忍送了封密信過去。信中稱自己一直以來因不是麥穗嫡系而在江北軍中多受排擠,現如今又被麥穗留下守城,他自知冀州不能與北漠大軍相抗,又言冀州是他生養之地,城中百姓皆是鄉親父老,實不忍心看他們受戰火荼毒,所以有心向北漠投誠,可又怕日後遭到江北軍報復……

洋洋灑灑幾大張,直把崔衍繞得頭暈,放下了信問周志忍道:“舅舅,這肖翼到底是降還是不降?”

周志忍輕輕一哂,“降不降就看咱們與江北軍誰勝誰負了。這肖翼是有名的老奸巨猾,一貫的見風使舵。最初他是在南夏靖國公韓懷誠手下,後來又跟了商維,南夏朝廷幾次變天,唯獨他安守冀州不受波及。此人,哼,其言可信卻又不可盡信!不過,若麥穗真沒在那城內,這冀州打不打還真不重要。”

周志忍這話說了沒兩天,他大營中卻來了一個神秘客。那人一身黑衣頭戴風帽捂得極爲嚴實,直到了周志忍中軍大帳這才掀開了風帽,露出一張十分憨厚的臉來,竟是冀州守將肖翼。肖翼衝着周志忍行了個禮,直言道:“肖某來周將軍帳中,就是要向將軍一表誠意。”

肖翼的說辭與他信上寫的差不太多,可他隻身前來已是顯示了極大的誠意。待他走後周志忍沉默良久,終下令命大軍暫停攻城,主力轉而追着江北軍軍部進入太行山區。

消息傳到阿麥處已是中秋,江北軍中軍剛轉移到十字嶺下。周志忍果真如她所料沒攻冀州,這是一喜,可他卻又兵分幾路緊追着江北軍進了太行山,這便又是一憂了。喜憂交雜之下,阿麥心情很是複雜。徐靜倒是極想得開,笑道:“莫海正在羅城與傅悅對峙,周志忍軍生生棄了到嘴的肥肉,非要跟在屁股後面追着咱們跑,看來是事前就得了陳起的囑咐了,定要先把咱們主力打散了再說了。”

阿麥緩緩點頭,若她是陳起也會如此,那年就是因爲輕易放江北軍入了烏蘭山,這才生了後面這許多麻煩出來,所以陳起這次決不會再給她喘息之機。

徐靜見阿麥面容沉重,忍不住勸道:“咱們現在境況雖難,可也不是不能翻身,周志忍爲了追咱們已是幾次分兵,他這樣一個老將竟然犯了如此的兵家大忌,可見陳起定然追得很急。這說明什麼?”

阿麥看一眼徐靜,略一思量後答道:“嶺南戰事已近尾聲,陳起等不及了,如今大夥爭的都是時間,一旦南邊那位平定嶺南迴過身來,陳起就再無機會南下了。”

徐靜小眼睛眯了眯,習慣性地去捋下巴上那總也不見長的幾根鬍鬚,笑道:“既是你能想通這些,便沒什麼好憂慮的了,咱們只要能拖住周志忍便是大功。”

阿麥沉默片刻,卻輕聲說道:“我卻不願拖着等着南邊來救,靠人終究不如靠己。”

徐靜不覺有些意外,愣怔了片刻卻是笑了,點着阿麥說道:“阿麥啊阿麥,你每每都能叫我刮目相看啊。”

阿麥也跟着輕輕地笑了笑,並未接話。

親衛備好了飯菜,請阿麥與徐靜過去吃飯。他兩人剛在桌旁坐下了,林敏慎從外面急匆匆進來,湊到阿麥耳邊低語了幾句。阿麥聽得面上微微變色,轉頭問林敏慎道:“他沒看錯?”

林敏慎答道:“小五去村裡買東西,和那女子正好走了個對面,雖然身形上變了許多,可面容變化卻是不大。我也親自去試探過了,她雖說自己就是這十字嶺人,丈夫外出做工去了,聽她口音卻不是當地的口音。”

徐靜在一旁聽得奇怪,不禁問道:“這是遇到誰了?”

阿麥答道:“小五在村子邊上遇到個女子,長得極像徐秀兒。”她一邊說着,一邊從桌邊站起,顧不上和徐靜細說,只吩咐林敏慎道,“你帶我去看看。”

林敏慎當下便帶了阿麥去尋那個長得極像徐秀兒的女子。

江北軍雖是駐紮在十字嶺下,可因怕驚擾當地百姓,大軍駐地離村莊還有段距離,阿麥走了好一陣子路才進了村子,跟着林敏慎來到村後一處十分簡陋的土坯房外。

房門緊閉,親衛小五與兩個江北軍士兵正在院子中守着,四周還有一些膽大的村民探頭探腦地往這邊扒望着。阿麥上前,輕拍了屋門說道:“我是江北軍元帥麥穗,請大嫂開一下門。”

屋內一直靜寂無聲,阿麥停了片刻,抿了抿脣,低聲叫道:“秀兒,開門,我是阿麥。”

又過了許久,屋門才吱呀一聲被從內打開了,徐秀兒紅着眼圈站在門內,衝着阿麥輕聲叫道:“麥大哥。”

阿麥卻是一時愣住,愕然地看着徐秀兒說不出話來。此刻她才明白小五所說的身形大變是何意,只見徐秀兒腹部高高隆起,顯然是懷了七八個月身孕的模樣。二人在門口一時僵着,半晌,徐秀兒才下意識地用衣袖遮了遮肚子,讓開門口,低聲說道:“麥大哥,進來坐吧。”

阿麥木愣愣地跟着徐秀兒進屋,直到在長凳上坐下了纔回過些神來,對着忙着收拾屋子的徐秀兒說道:“你別忙活了,坐下歇會兒吧。”

徐秀兒情緒已是平定下來,將桌上縫了一半的嬰兒衣服收了起來,又倒了碗水放到阿麥手邊,十分歉意地說道:“家裡沒茶,麥大哥將就些吧。”

阿麥低頭喝了口水,口中只覺發澀,竟不知能和徐秀兒說些什麼,她這樣大的肚子,顯然是在到青州之前就有了身孕的,她卻是一身未婚打扮,可見並不曾正式地嫁了人。阿麥掩飾般地連連喝水,一碗水很快便見了底。徐秀兒默默地將陶碗接了過去,又從水壺中倒了一碗出來,端到阿麥面前。

阿麥環視了一圈屋內,低聲說道:“你……這是何苦?”

徐秀兒嘴角輕輕地抿了抿,笑容很是淺淡,在一旁坐下,低着頭說道:“這樣過日子也挺好的。”她停了停,又問道,“小公子那裡可好?”

“好。”阿麥點頭答道,“我叫人把他送到江南去了,跟在我身邊難免有危險。”

徐秀兒緩緩地點了點頭,神情中不覺透露出一分嚮往來,“江南好,那邊還太平。”

阿麥聽了便柔聲說道:“別自己苦自己了,跟着我走吧,等這邊形勢穩定些,我便叫人送你去找小公子,你和他在一起,唐大哥那裡也放心些。”

徐秀兒垂頭不語,過了好半晌才擡起頭來看向阿麥,細聲說道:“麥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還是想一個人在這裡過日子。”

徐秀兒面容溫柔,神色卻是十分堅毅,已和漢堡城裡那個只知哭泣的小姑娘判若兩人。阿麥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心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徐秀兒既然選擇如此,那就由她吧。

思及此,阿麥便點了點頭,說道:“也好,就依着你吧,我留兩個人給你,有事也好有個照應。”

見徐秀兒又要拒絕,阿麥站起身來直截了當地說:“就這樣定了,你別再說了。如今世道亂,你一個弱女子,又馬上要生孩子,我放你一個人在這裡如何放心!再說以後若是被唐大哥知道,我也少不了挨他埋怨。我留人在這裡給你,等你生完孩子一切安定之後,你若還想獨自生活,我自會把人撤走。”

徐秀兒見阿麥態度強硬,只得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謝阿麥道:“多謝麥大哥照應。”

阿麥看着她動作已顯笨拙,心中一時複雜莫名,再說不出什麼來,只衝着徐秀兒擺了擺手,轉身出了屋子。林敏慎與小五等親衛還等在院中,阿麥吩咐小五帶着個老實得力的人留下一同照顧徐秀兒,自己則轉身快步出了院子。林敏慎瞧出阿麥情緒有些不對,忙在後面跟了上去。

回到軍中,徐靜還在帳中等着阿麥吃飯。親衛出去把飯菜重新熱過,阿麥趁着空當就向徐靜簡單地說了幾句徐秀兒的情況。徐靜和徐秀兒並不熟識,只知道她是和唐紹義與阿麥一同從漢堡逃出的,後來留在了石達春府中照顧漢堡城守遺孤。徐靜聽到徐秀兒竟然有了身孕,一時也甚是驚愕,不禁問道:“孩子父親是誰?”

阿麥默了默,說道:“我沒問,不過看她十分喜愛那孩子,應是她心屬之人的血脈。”

徐靜雖然足智多謀,可卻不懂女子的這些心思,聽了奇道:“你如何得知?”

阿麥眼前便閃過那縫了一半的小衣衫來,雖都是普通的細棉布,可做工卻是十分精緻,是下了工夫的,若不是喜愛這孩子又怎麼有心思做這些?

思及此,阿麥心中反而不再像剛纔那樣憋悶。徐靜仍在等着阿麥的回答,阿麥卻不願與他講這些,只嘆息着搖了搖頭。

有通信兵進來稟報消息,說新軍統領黑麪已按軍令領新軍暗中向東北方向的陵和縣運動。一旁親衛動作迅速地在桌上鋪上了地圖,徐靜在地圖上找到了陵和,用手指點了點說道:“在這裡,此處已出了太行山,地勢頗爲開闊,十分適合大兵團作戰,離得羅城又近,張生騎兵很快便可到達此處。”

阿麥點頭,她費盡心機謀劃不過就是要周志忍在陵和與江北軍展開決戰。賀言昭等堅守青州已是分去了周志忍部分兵力,莫海又將傅悅堵在羅城之北,周志忍手中兵力也就剩下十餘萬,只要謀劃好了,江北軍未必沒有扭轉戰局的機會。

徐靜想得比阿麥還要遠一些,手指沿着太行山滑下,“只要賀言昭能夠守住青州,一旦我們陵和戰勝,立刻南下救援青州,內外夾攻吃掉周志忍留在飛龍陘外的幾萬人馬,然後迅速兵出西北,經武安奪新野直指靖陽,攻下靖陽,便可將陳起困在關內!”

阿麥聽了怔了片刻,卻是望着徐靜笑了,說道:“先生,你一下子給我畫了好大一張麪餅,可我這裡麥子種還沒下地呢!”

徐靜也不由得笑了,輕輕順了順鬍子,道:“放心,快着呢。就算你不急,總會有人替你急的!”

阿麥又問那通信兵軍械造辦處的消息,通信兵答道:“張大人已將軍械造辦處遷往清風寨後的深山之中,說有清風寨的人照應着,一切都好,請元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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