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自行解決

清風寨是太行山中的地頭蛇,只要有他們照應着,張士強那裡自然會安然無事。阿麥聽了便放下心來。誰知沒過兩日,張士強竟和息榮娘一同來了。

自從豫州一別,阿麥已是半年未見息榮娘。阿麥只當經過豫州一行,兩人好歹也算做過一回戰友,這息榮娘對自己的態度多少能有些改善,沒想到這次再見面,息榮娘一張俏臉依舊是冷冰冰的,不見半分笑意。轉頭再看張士強,竟也是沉着一張臉。

阿麥壓下心中的詫異,笑着和息榮娘打招呼,“息大當家怎麼也過來了?”

息榮娘禮節性地衝着阿麥抱了抱拳,很是冷淡地說道:“唐大哥以前有交代,叫咱們寨子裡的兵馬都聽元帥的節制,現在韃子進山了,我特來問問元帥有什麼吩咐。”

阿麥只看息榮娘臉上這副神情,便知她這話說得很不情願,乾脆也不與她計較,笑了笑說道:“息大當家的好意麥某領了,若有需要,少不得還要向息大當家張嘴。不過此時,還請息大當家對張士強他們多加照應,千萬莫要叫軍械造辦處落入了韃子手中。”

息榮娘繃着臉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阿麥又與她簡單說了說唐紹義最近傳回來的戰報,便叫親衛送她去休息,待帳中只剩下了張士強一人,阿麥這纔回過身問張士強道:“你怎的突然回來了?軍械造辦處那裡如何處理?”

張士強見阿麥神色冷峻,心中便先虛了,趕緊說道:“那裡有鄭嵐看着,我沒什麼事,就想着還是過來跟在元帥身邊吧,元帥有什麼事吩咐我也方便一些。”

有張士強在身邊,阿麥不用再特意對他掩飾性別,的確是比用別的親衛要方便許多,阿麥便點了點頭,“既然回來了就留下吧,不過,”阿麥語氣一轉,又問道,“你與息榮娘是怎麼回事?可是起爭執了?”

張士強聽了面色就有些難看,沉默了下卻是說道:“我男子漢大丈夫,不和她一個女人一般見識!”

阿麥不覺失笑,“既不和她一般見識,你剛纔還老用眼翻人家幹嗎?那種行徑難不成就叫男子漢大丈夫了?”

張士強窘得臉色通紅,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阿麥笑了笑,趕他下去休息,自己則信步出了大帳,走着走着,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徐秀兒的住處。小五與另外一個士兵已經換成了百姓裝束,另在徐秀兒院中搭了間茅草屋暫住,見阿麥來了稟報道:“徐姑娘什麼事都不容我們插手,我們住在這兒反而是叫她給我們做吃做喝。”

阿麥瞭然地點頭。是她一時忽略了,徐秀兒一個年輕女子,又是懷了身孕的,她卻派兩個大男人過去照顧,自然是很不方便。屋裡的徐秀兒聽見院中動靜便開了房門,將阿麥讓入屋內坐下,又替她倒了水,這纔在一旁坐下了,取過一旁簸籮裡的小衣衫慢慢縫着,一邊勸說阿麥道:“麥大哥,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我一個人住着挺好。這村裡雖窮困些,人卻都淳樸,從沒人欺負過我,麥大哥不用叫他們守着。”

阿麥低頭喝了口水道:“韃子周志忍已是從冀州追了來,崔衍更是已經帶軍進了太行山,你身邊沒有得力的人照應,我怎麼能放心?”

徐秀兒拿針的手輕輕一抖,細白的指尖上便冒了一粒血珠出來,她下意識地把手指放入口中吮着,過了片刻才輕聲問道:“要在這裡打仗嗎?”

阿麥搖了搖頭,她不願與徐秀兒說太多軍中的事情,岔過話題詢問起徐秀兒的日常生活來。徐秀兒見此便也不再問,只細聲慢語地答着阿麥的話。兩人說了一會兒,外面天色漸晚,阿麥辭了徐秀兒出來,見林敏慎不知何時找來了,正在院外的樹蔭下等着。

見阿麥出來,林敏慎起身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南邊有消息過來了。”

阿麥眉梢一挑,“他怎麼說?”

林敏慎答道:“沒說別的,只叫你再堅持一陣子。”

阿麥聽了便輕輕地撇了撇嘴角,邁步向村外走去,林敏慎忙在後面跟了上去,解釋道:“他有他的難處,江南雖都初定了,可嶺南齊泯那邊卻是有些吃力……”

“我想自己轉轉。”阿麥突然說道。

林敏慎話只說到一半,一時有些愣怔。阿麥便笑了笑,擡眼看了看西邊落日處堆的彩霞,輕笑道:“天氣太熱,我想自個兒去河裡洗個澡去,你還要跟着我?”

一句話堵得林敏慎啞口無言,只得擺手道:“你自個兒去,自個兒去!”說着便獨自回了營裡。阿麥一個人慢慢轉悠到河邊,找了處隱蔽的地方,卻沒脫衣下水,只在水邊的青石板默默坐着。如今已是八月多,一早一晚的天氣早已涼爽,河邊尤甚,風帶着些水汽從河面上吹過來,這纔將阿麥心中的煩悶稍稍吹散了些。

現如今江北軍在青冀苦苦支撐,她與徐靜更是帶着這點人馬在太行山裡東躲西藏,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周志忍一鍋端了,而商易之卻帶着大軍在嶺南和自家堂弟鬥得你死我活,全然不顧江北局勢。阿麥突然間有些理解了唐紹義的想法,外敵當前卻只顧內鬥,於國於民,這就是叛逆!

阿麥嘲弄地笑了笑,正欲起身而走,卻突聽身後傳來一男一女低低的爭執聲,伴着腳步聲漸近,竟是衝着這水邊來了。

“那人就是妖孽,就是妖孽!男人長成了那個樣子就是妖孽!”竟是息榮孃的聲音!

“你這女人再滿口胡說,可別怪我不客氣!”後面那男聲一出,阿麥更是不禁皺了眉,將身體往大青石後縮了縮,聽息榮孃的聲音就在青石另一邊又清又脆地響起,“你不客氣又能怎麼樣?你打得過我嗎?再說我怎麼胡說了?你那麥元帥如果不是長成這個樣子,唐大哥怎會受其迷惑?”

張士強被息榮娘一頓搶白,幾次張嘴都被噎了回來,好容易等到息榮娘噼裡啪啦說完了,自己卻把剛纔要反駁的話都氣忘了,只能指着息榮娘,“你!你!你!”

息榮孃的聲音更加挑釁,“我怎麼了?我說錯了嗎?有本事你說我哪兒說錯了?”

老實人張士強噎了一噎,乾脆賭氣般地叫道:“元帥就是比你長得好,唐將軍就是喜歡她不喜歡你!你妒忌也沒用!”

話音剛落,阿麥便聽到那邊傳來張士強的悶哼聲,緊接着一個人影在阿麥頭頂飛過,撲通一聲直落進河中。片刻之後,張士強的腦袋從水面上鑽了出來,衝着岸上怒道:“我不和你個女人一般見——”

張士強的話戛然而止。

阿麥站起身來,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淡淡地問張士強:“你就是這樣做男子漢大丈夫的?”

張士強只傻愣愣地站在水中看着阿麥,一時連話都不知道說了。阿麥扯了扯嘴角,轉過身對着青石後說道:“怎麼?有膽量罵就沒膽量認了?”

那邊一陣靜默,然後就見息榮娘從青石後繞了過來,兀自強硬着,揚着下巴向阿麥叫板,“我就說了,怎麼樣?”

阿麥也不惱,用手扶了石壁,居高臨下看向息榮娘,輕佻地笑着問道:“你也覺得我長得好看?”月色之下,只見阿麥修眉俊目,雙眸含笑,被河面上的粼粼波光一襯,其中仿若有光華流轉,息榮娘只覺心神一晃,竟是答不出話來。

阿麥輕輕地嗤笑一聲,繞過息榮娘往河岸上走去,走了幾步後卻又轉回身來,笑着問息榮娘道:“你寨子裡可有功夫好的婦人?”

息榮娘還有些怔怔的,下意識答道:“有。”

阿麥柔聲問道:“能不能借兩人給我用一陣子?”

息榮娘點點頭,阿麥便彎了彎脣角,道了聲謝,這才轉身走了。息榮娘又愣怔地站了一會兒,這才突然回過神來,不明白自己爲何就這樣答應了阿麥,一時間又羞又窘,心中更是惱怒異常。轉眼看到張士強剛一身是水地從河中爬上來,一腔怒火便又都衝着他去了,上前擡腳就要把張士強往水中踢。張士強連連躲閃着,氣得大叫:“你這女人!怎的蠻不講理!”

幸得息榮娘雖刁蠻些,卻是個守信之人,既答應了阿麥借人,第二日臨走前便留下了兩個極爲幹練的婦人給阿麥。阿麥也沒多說,直接領了人去徐秀兒處,好好交代了一番,又把親衛小五也留下了,這纔回到軍中處理軍務。

如此一來便隱隱有些流言傳了出來,偏生徐秀兒與徐靜還是同姓,軍中一些高級將領又曾聽說過徐靜乃是阿麥叔丈的傳言,有人便猜想徐秀兒本就是阿麥髮妻,更給補充出阿麥不認她的理由來,那就是現今局勢不穩,阿麥怕妻室遭北漠人報復,這才一直藏着掖着的。

對於暗底下的議論,當事人阿麥並不知曉,就連一向耳目聰靈的徐靜也沒聽到過什麼。再說他二人也沒這閒心注意這些,崔衍帶的北漠先鋒部隊一反以往衝動莽撞的風格,改走謹慎老練毒辣的路線了。阿麥曾安排了幾個營對其進行伏擊騷擾,不是被崔衍避過就是被他擊退,更有甚者還反被崔衍“包了餃子”。

戰報傳來,就連阿麥與徐靜也不覺有些意外。

“看來他身旁是有高人指點了。”徐靜緩緩說道,又習慣性地去捋鬍子。

阿麥問道:“可探聽到是什麼人?”

徐靜搖頭,阿麥不禁皺了皺眉頭,想崔衍身邊到底是來了什麼高人,顯然對江北軍的戰術打法很是熟悉的樣子。阿麥眼前突然晃過一個人的身影,可卻又緊接着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好歹也是一軍主將,怎會自降身份來給崔衍做個謀士!

徐靜又說道:“你發現沒有,崔衍先鋒部隊雖然進了山區,卻和山外的周志忍大軍遙遙呼應,幾乎是在並駕齊驅。看似是我們在牽着他的鼻子走,可崔衍部卻實爲周志忍放入山中的一條誘餌,幸得我們沒有一口吃掉崔衍部的打算,否則一旦被崔衍纏住,周志忍大軍很快便能撲入。”

阿麥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這樣,所以我們也無須太過理會崔衍,只要將他在山中拖上一拖,待黑麪在陵和準備好決戰即可。”

徐靜說道:“雖是如此,我們也不能大意,總得做出時刻想要吞餌的樣子來,這才能引得周志忍跟着我們走。”

阿麥擡眼瞧向徐靜,“先生有什麼打算?”

徐靜低頭看了地圖片刻,用食指敲着一處道:“就是這裡——打草溝!”

打草溝,地處太行山脈東側,是南太行到北太行的必經之道。溝兩側坡上草木茂盛,是個極好的伏擊地,唯一的缺點就是它太適合打伏擊了,任誰走到這裡都會先警惕幾分。

阿麥與徐靜比大軍提前兩天到了打草溝,將四處都仔細察看了一番後,徐靜便望着坡腳下那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有些出神。此時正當飯時,村子裡有幾戶人家正在燒火造飯,房頂的煙囪上有嫋嫋的炊煙升起,順着風颳過來,其中還隱約有着孩童奔跑歡笑的聲音。阿麥順着徐靜的視線看了看,說道:“提前將村子裡的人撤走吧,叫士兵假扮了村民在此,以免被韃子探馬看出馬腳來。”

徐靜聽了回過神來,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怕是沒那麼好糊弄過去,你看……”徐靜用手指了坡下的村子,“這村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你如何叫士兵假扮?而且從前幾次伏擊戰來看,崔衍身邊定有高人,過這打草溝之前定會派出探馬細查,尋常的障眼法定然糊弄不過他!”

阿麥理解徐靜的顧慮,軍中士兵大都是青壯男子,若要細看自然能看出與普通山民的區別來。可若不提前撤走村民,江北軍在此伏擊必會引得村民的恐慌,他們也會自行躲避到深山中去,所以提前安排村民撤走,然後再叫士兵住進村中假扮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阿麥看向徐靜,問道:“先生有什麼想法?”

徐靜沉吟片刻,說道:“我們去村裡看一看再說,最好能勸得村民留在村中不動。”

阿麥聽了大爲驚訝,戰場上刀劍無眼,尤其是一方潰敗之後,潰兵還指不定往哪個方向逃竄,村民留在村中難免會有性命之憂,這怎能勸得衆人留下?

徐靜卻是眯着小眼睛笑了起來,說道:“若是別人不見得能勸得了村民,可有一個人定是能的。”

“誰?”阿麥不禁問道。

“你!”徐靜沉聲說道,見阿麥臉上露出愕然之色,很是得意地笑了一笑,解釋道,“你或許還不知自己在江北百姓中的聲望,你爲抗擊韃子東出泰興,幾經死戰,屢獲奇勝,殺得韃子聞風喪膽。同時又治軍嚴整,對百姓愛民如子,約束軍中將士與百姓秋毫不犯。韃子大軍壓境之時,又是你力排衆議,冒着軍心不穩的危險也要撤青州百姓出城,護得十幾萬百姓性命……”

“先生!”阿麥突然打斷徐靜的話,問道,“這些都是您找人宣揚的吧?”

徐靜聽了橫了阿麥一眼,氣道:“廢話!這些事情自己人不說,難不成你還要等着韃子替你造個好名聲?”

阿麥見徐靜動氣,只得解釋道:“先生誤會了,我只是覺得這些言語有些誇大,未免言過其實,您又不是不清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徐靜卻是一臉嚴肅,正色道:“不管你心中是如何想的,只要你是這樣做的便足夠了。”

阿麥卻是默了一默,苦笑道:“先生將我架到了這樣高的臺子上,就怕他日我再想下來時,卻是難了。”

徐靜沒做聲,只眯着小眼睛奸詐地笑了起來。

阿麥與徐靜下了山坡進了村子,尋了村中的老族長出來說話,老族長得知眼前這位俊秀的年輕後生便是江北軍麥帥時大爲激動,立時便要給阿麥跪下磕頭。阿麥忙伸手扶住了老人,溫和道:“老伯快些起來,折殺晚輩了。”

老族長哆哆嗦嗦地直起身來,待聽完了阿麥等人的來意,垂頭沉默了許久,突然撲通一聲又給阿麥跪下了。他跪得突然,阿麥一時沒有防備,待回過神來去扶他,老族長卻說什麼也不肯起來了,只堅持說道:“麥帥,您容小老兒說句話!”

阿麥見此情形不禁心中一涼,知這老族長定是不會同意了。可貪生怕死乃是人的本性,久經訓練的士兵到了戰場上都還有逃跑的,又怎能來苛求這些普通的山中百姓?

念及此,阿麥便放低聲音,柔聲道:“有什麼話您老人家起來說。”

老族長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咱們都知道,麥帥打仗都是爲了護着咱們江北的百姓不受韃子殺戮,做人不能沒良心,咱們都明白。這村有十七家一百一十三口,都願爲麥帥肝腦塗地,小老兒只有一個懇求……”老族長年歲已高,話說到後面氣力便有些不足,聲音隱隱帶上一絲顫抖,“求麥帥,允咱們每戶送個孩子出去,也算是給家裡留個後。”說完,老族長跪伏倒地,長跪不起。

阿麥眼睛有些酸脹,彎腰雙手託了老族長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老伯,這個要求我應你!我還有句話留給老伯,只要有我一個江北軍將士在,就不會叫韃子的刀落在百姓的身上!”

同一時刻,向南越過數座大山,崔衍的先鋒部隊正在太行山的山道上逶迤而行。隊伍前端,崔衍和一個穿了親兵服色的青年男子並轡而行,說道:“大哥,你一定要走?”

這青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本應在豫州的常鈺青,聞言答道:“這麥穗分明是要引着你與周將軍往北走,其中必有玄虛,我想了想,許是南方要生變故。我得先去豫州,見過陳起之後再南下泰興。”

崔衍一聽到陳起的名字便有些不忿,“大哥,那陳起分明是故意打壓你,纔會在這個時候讓你賦閒,你何必再回豫州!”

常鈺青輕輕地勾了勾脣角,笑道:“國事是國事,私怨是私怨,不可混爲一談,再說這次本就是我的不是。”

這次阿麥從豫州逃脫,正是假借了他的身份,事後陳起雖未深究,可卻把他請了去,十分少見地坦言道:“阿麥和我確是幼年舊識,我原想着你若能叫她做回女子阿麥,這也算是一樁美事,我情願把她當做親妹子一般看待,可她卻從你那裡逃脫了,她便不再是阿麥,而是江北軍元帥麥穗,我盼你能記住這點。”

常鈺青當時詫異地看了陳起片刻,卻是輕笑着問陳起道:“她說她父母養了你八年,那個時候,你可也是把她當做親妹子一般地看待?”

陳起聽了臉色立時變得十分難看,好半天才平復下心境,淡淡地說道:“常鈺青,人沒到那個境地的時候,看着別人的選擇總是會覺得可笑。對於我和她之間的糾葛,我不想與你多說,我只等着,看你到了要在家國與她之間抉擇的時候,你可會比我做得好。”

常鈺青嘴角微挑,輕輕地笑了,答道:“你不用等着看,我現在便可告訴你我的選擇,在她之前我會選家國,在她之後我的選擇還會是家國。可是,我可以當着她的面,問心無愧地告訴她我的選擇,你呢?陳起,你能嗎?”

陳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看着常鈺青說不出話來。常鈺青看着陳起譏誚地笑了笑,轉身離去。沒過兩日,他便向軍中告了病假,單槍匹馬出了豫州向東而來,待到肅陽便聽到了周志忍帶軍攻打青州的消息,想了想幹脆私下裡來尋了崔衍。

“大哥,”崔衍喚了常鈺青一聲,將常鈺青的思緒拽了回來,“等我和舅舅合兵後,我請舅舅幫着向皇上遞個摺子,說說大哥在軍中的事情,省得皇上總叫陳起那人矇蔽了。”

周志忍的態度常鈺青早就知道,斷是不肯爲了他去得罪陳起的,不過這樣的話卻不能和崔衍直說,常鈺青便笑着搖了搖頭,只說道:“你別和周將軍提我來你這兒的事情,若讓有心人知道我私自來尋你,反而不知還要捏些什麼罪名出來。”

崔衍想了想也覺得常鈺青說得有理,可心中畢竟不甘,便垂了眼沉默不語。常鈺青見狀笑道:“等過了前面的打草溝,我便得走了,你若這個樣子,叫我如何能安心離去?”

崔衍聞言擡頭衝着常鈺青咧了咧嘴角,朗聲道:“我知道了,大哥。”前面不斷地有斥候送回來前面的情況,崔衍又問常鈺青道,“麥穗不會在打草溝設伏吧?誰都知道過那個地方要小心啊。”

常鈺青望向前方的崇山峻嶺,目光有些悠遠,過了片刻後才緩緩吐道:“麥穗此人,最忌用常人常理度她。”

大軍又行了兩日方到打草溝前,崔衍特意叫了斥候仔細打探路況,過了一會兒,幾騎斥候接連趕回,均是回報說前面未見異常,更有心思縝密的稟報道:“梯田上仍有山民在勞作,坡下村莊外能看到有些女子在溪邊浣衣,道邊場院裡晾曬着些苞米,看守的老頭看見我們便嚇得往村子裡去了,估摸着是要報信逃竄。”

常鈺青聽了便輕輕地點了點頭,一旁崔衍笑道:“大哥,我就說是你太過小心了,那麥穗幾次叫人伏擊咱們都沒佔得好去,哪會還在這麼個地方設伏!”

常鈺青沉聲說道:“還是小心些的好。”

崔衍點頭,轉頭吩咐副將仔細安排行軍警備。待大軍進入打草溝,果然未見什麼異常之處,高處梯田上耕作的山民還立在原地眺望了一會兒,待看清了是北漠的旗幟,這才都慌亂地丟下了手中的農具四散奔逃。崔衍遠遠望見了大笑道:“大哥,你看那些南蠻子,果真沒種得很。”

此話剛說了沒一會兒,梯田上的草被突然被大片地翻了起來,一排排江北軍士兵手執弓弩跪直起身來,坡下的北漠軍隊尚來不及反應,鋒利的箭矢便一射了下來。

崔衍和常鈺青已隨着騎兵部隊快出了溝底,見此忙喝:“架盾!”

北漠軍迎着坡面的一側很迅速地架起盾牌抵擋箭雨,軍中弓箭手在盾牌的掩護之下引弓向坡上仰射。前面已經過去的騎兵部隊很快齊集掉轉過身來,準備返轉回來向着山坡上發起衝鋒,卻被常鈺青喝住了,只命騎兵繼續前行,爲後面的大隊掃清道路,同時叫崔衍命令大軍迅速通過溝底,切莫和江北軍糾纏。

崔衍對常鈺青極爲信服,忙按照他所交代的傳令下去,北漠大隊一邊向山坡上射箭還擊,一邊向前迅速行軍。等大軍剛都出了溝底,前面的騎兵隊伍卻又突然遭伏,衆人因剛離了危險之地,心神難免有些鬆懈,這回突生變故難免有些措手不及,北漠軍很是亂了一陣。幸得崔衍身邊有常鈺青提點壓陣,一個個簡明有效的軍令傳了出去,北漠軍便穩住了陣腳。

激戰之中,常鈺青抽身北望,果然見半山腰處有江北軍的帥旗迎風招展,帥旗下,幾員將領簇擁着一人立馬遠望,還不時地衝着山下指點一二。當中那人應是阿麥吧,常鈺青輕輕地扯了扯嘴角,手中長槍一挑,將一名從側面衝過來的江北軍戰士挑翻在地。

江北軍似乎並不想與北漠軍死戰,很快便帶着人馬退回到山林之中,崔衍想追,卻被常鈺青止住了。崔衍頭腦稍一冷靜立刻便明白了過來,前幾次伏擊均不見阿麥帥旗,爲何偏偏這次就在半山腰中豎起了帥旗來,這不是明擺着要激自己上當嗎!那帥旗下是不是阿麥本尊還難說呢!想通了這點,崔衍只命大軍迅速前行,然後擇了開闊處紮營整頓,並不受江北軍所誘追進山林中。

戰後整點人馬,折損的倒不算多,可連日來的高昂士氣卻是大受打擊。

常鈺青默默坐了片刻,整好行裝便要離去,臨走前囑咐崔衍道:“若麥穗一直引你向北,你不如就先佔了險要地勢固守,然後等周將軍的另兩路人馬從北邊圍過來,這樣前後夾擊勝算更大一些。”

崔衍一一點頭應了,見常鈺青執意要走,就想要派親兵護送,卻被常鈺青笑着拒絕了,“這世上能攔住我的人怕是還沒生出來,你叫人跟着我,反而是個拖累。”崔衍想想實情確是如此,便也不再囉唆,只叫人取了銀兩乾糧來,然後親自送了常鈺青出營。

再說江北軍這邊,山腰上立在帥旗之下的還真是阿麥本人。她當時在高處瞧得清楚,崔衍身邊那名親兵服色的男子甚是驍勇善戰,一杆長槍挑了不知多少江北軍戰士,激戰之中竟還能抽出空來向己處看過來。明知他看不清自己,可阿麥心中卻仍是一凜,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腦中立時冒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常鈺青!

待崔衍並未中計追擊江北軍,而是引了北漠軍從容而走,阿麥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崔衍身邊的那人定是常鈺青無疑了,不過卻是想不明白常鈺青爲何會穿着親兵服色隱藏在崔衍軍中。

徐靜聽了也是極爲驚訝,問道:“你說常鈺青在崔衍軍中?”

阿麥神色凝重,“不錯,十有是他了。先生,咱們不能一直向北走了,須得再往南繞一繞,免得被常鈺青識破了意圖。”

徐靜認同地點了點頭,低下頭去又去細看地圖,琢磨着這再向南繞該如何個繞法。就在這種圍追堵截中,江北軍與北漠幾路大軍在山中捉起了迷藏,東繞一繞,西轉一轉,然後時不時地在北漠兩路大軍之間偷偷穿過,回頭再往南走一走。

待到九月下旬,阿麥終於不露痕跡地將周志忍幾路大軍俱都引向了太行山東北的陵和方向。一直在敵佔區襲擾的唐紹義也悄悄潛回,準備與張生騎軍合兵,給周志忍以致命一擊。

見唐紹義平安歸來,阿麥心中很是高興,不過唐紹義對她仍是淡淡的,只與她談論了些軍務上的事情,除此之外再無一句多言。阿麥很清楚唐紹義心中對她欺瞞身份的事情懷有芥蒂,當時在豫州時他若是肯聽她解釋,她或許會將身世經歷一一據實相告,可現如今反倒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

如此一來,兩人之間較之前反而顯得更疏遠了些。

又過兩日,息榮娘也從南太行追了來,見到唐紹義自是驚喜萬分,同時又帶來了一個叫唐紹義震驚無比的消息:徐秀兒生了。

唐紹義自在青州與徐秀兒見過一面之後便再沒見過她,現在突然聽息榮娘說徐秀兒生了,一時不覺有些愣怔,過了片刻纔有些不信地重複道:“徐秀兒生了?”

息榮娘不知唐紹義的震驚,笑着點頭道:“嗯,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說起來那徐秀兒也真是不簡單,江嫂回來和我說當時韃子崔衍領了大軍正過十字嶺,村子裡的人都躲到後山去了,麥帥留下的那個侍衛也套了車,叫江嫂和李嫂攙着徐秀兒上車,想要躲到個安全的地方去。可才走到一半,徐秀兒肚子就疼起來了。江嫂一看這是要提早生了,嚇得也不敢再走了,只得叫那侍衛將車趕到路邊的溝裡,找個隱蔽地方藏了,然後就和李嫂給徐秀兒接生。韃子大軍很快就從後面過來了,眼瞅着就要到了江嫂他們那兒,江嫂只想着這回可完了,韃子聽見有人聲必然會下來看的,可沒想着徐秀兒聽說韃子來了,愣是咬緊了牙關一聲沒吭!韃子大軍在江嫂他們頭頂過了足足多半個時辰,徐秀兒嘴脣都咬爛了,身上汗溼得跟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可卻是一聲也沒叫過,直把江嫂他們都看驚了。”

一旁坐着的唐紹義已是聽得呆了,徐秀兒分明還是個未嫁的姑娘,怎會突然就生了孩子?

息榮娘不知唐紹義的心思,只當他也是吃驚于徐秀兒的硬氣,擡眼看了一眼唐紹義,想了想,又問道:“唐大哥,徐秀兒可真的是麥帥的妻室?我聽人說她就是徐先生的侄女,麥帥怕她有危險才一直隱瞞她的身份的,可是真事?如若真是這樣,徐秀兒這樣的女子倒也算能配得上麥帥了。”

唐紹義卻是未答,他心神還處在徐秀兒生子的震驚之中,甚至都未將息榮娘後面的話聽入耳中。他雖是個未婚男子,可卻也知道女子要十月懷胎才能生子的,如此算來,徐秀兒絕不可能是在離開青州之後嫁人生子的,那孩子只能是在豫州或者是在豫州來青州的路上有的,再聯想到徐秀兒在青州不告而別的舉動……唐紹義猛地站起身來,大步向外走了去。

息榮娘一時愣住,待反應過來忙跟着追了出來,卻遠遠看見唐紹義竟是直奔阿麥的中軍大帳而去了。息榮娘不知唐紹義爲何突然如此反應,遲疑片刻後還是跟了上去,卻在大帳外被親衛官張士強截住了。

張士強說道:“元帥與唐將軍正在議事,不容他人打擾。”

息榮娘俏臉一沉,雖是不信,可卻終究不敢硬闖,便只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了。待她身影遠去,張士強臉上才露出些得意的笑容,回頭看一眼阿麥的大帳,又往遠處走了幾步,站在其餘親衛旁邊一同守起大帳來。

大帳中,阿麥替唐紹義倒了杯茶端到案邊,輕聲道:“我也不知道那孩子的父親是誰,我見秀兒不願提此事,便也沒問。”

唐紹義的情緒已經冷靜下來,可語氣中卻透出隱隱的殺氣,“他日找出這人來,定要剮了他與徐姑娘泄恨。”

阿麥想了想,低聲說道:“我卻覺得秀兒是願意給那人生孩子的。”

唐紹義微微皺了眉頭,不解地看向阿麥。

阿麥徐徐解釋道:“若是不想生,早就想法打了胎了,可她卻寧可與我們不辭而別,自己獨身一人藏到荒僻之處生這孩子,足見她是想要這孩子的。只是這孩子父親的身份不能向我們說,又或者是這孩子的父親本就和我們是敵對的,所以才迫得她做出如此選擇來。”

唐紹義本就心思敏捷,聞此心中一動,不禁問道:“你是說這孩子的父親是北漠人?”

阿麥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從豫州回來後,我曾叫人搭救石將軍的家眷,問過秀兒的事情,石府的人說秀兒很早便被石將軍送出府了,去了哪裡卻是不知。後來我在山中遇到秀兒,便將前後事情都想了個遍,猜她在豫州時可能是潛入某個北漠將領的府中做細作了。”

唐紹義聽了沉默良久,忽地擡頭問阿麥道:“就像你與常鈺青?”

阿麥微微一怔之後,便緊緊地抿起了脣。

唐紹義也已察覺到自己的失言,避開了阿麥的視線,訥訥道:“是我……失言了。”說了便有些慌亂地從椅上站起身來,藉口要去巡營向帳外走去。

阿麥卻突然喚住了他:“大哥!”

唐紹義腳下一頓,停在了帳門處,卻沒回身,沉默了片刻,只是問道:“什麼事?”

阿麥遲疑了一下,正欲開口時卻聽得張士強從帳外稟道:“元帥,張將軍與白將軍俱都到了。”

阿麥便把已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去,唐紹義也轉回身來,走到帳中坐下。阿麥看了唐紹義一眼,衝着外面喊道:“都叫進來吧。”

張士強打起帳簾,張生與黑麪一同從外面進來,跟阿麥與唐紹義一一見禮完畢後,黑麪老實不客氣地揀了把椅子坐下了,張生卻是向後退了一步坐到了唐紹義的下手。

阿麥又叫人去請徐靜過來,然後問黑麪:“可都安排妥當了?”

黑麪點頭道:“老莫那兒已經詐敗引着傅悅往南去了,新軍的火銃營和火炮營都已到位,只等着周志忍來了。”

阿麥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徐靜也來了,見將要參加陵和會戰的幾員江北軍將領俱都齊聚,不由得捋着小鬍子笑了一笑,玩笑道:“諸君名留青史的時刻就要到了。”

阿麥想的卻要更多一些,沉吟道:“只怕周志忍太過老奸巨猾,不肯和我們在這裡決戰。”

阿麥擔憂的不是全無道理,她江北軍雖已是將周志忍幾路大軍吸引至此,可週志忍不同於崔衍的莽撞魯直,也不像常鈺青那般血性好戰,他若是看穿阿麥有意要與他在陵和決戰,怕是有可能避而不戰。萬全之策就是想個法子叫周志忍不得不戰!

阿麥憂慮了沒兩天,法子還沒想出來,便不用想了。

九月底,南夏阜平水軍突然全營出動,攻向泰興。緊接着,理應還在嶺南平亂的十數萬南夏大軍卻突然出現在宛江南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渡江北上,一路圍困泰興,另一路卻徑直繞過泰興,進逼豫州。

消息傳到江北軍,阿麥與徐靜等人震驚之後俱是樂了。陳起將大部分兵力俱都投到了青、冀兩州的戰場上,徵南大營行轅正是空虛時候,如此一來,周志忍再也沒時間和江北軍耗下去了,只能選擇儘快與之決戰。

果不其然,周志忍幾路大軍迅速合攏,欲將江北軍圈在陵和。阿麥沒再給他時間,不待周志忍大軍合圍便與之開戰,陵和會戰終於拉開大幕。

這是一場註定會被載入史冊的戰爭,不僅僅因爲它是江北軍最後輝煌的戰果,更是因爲在這場戰爭中,江北軍的火炮營與火銃營第一次出現在了世人面前。對於還只見過突火槍的北漠軍來說,江北軍手中的那些新式火器成了他們終生的夢魘。

十月初二,江北軍新軍統領黑麪帶火炮營與火銃營向北漠大軍方向行進,騎兵統領張生領騎兵在後與之會合,元帥阿麥親自率江北軍主力步兵營在後。

十月初三,江北軍新軍一萬人列陣,唐紹義帶兩千騎兵精銳分列側翼以作掩護。周志忍大軍六萬餘人在對面列陣足有十餘里寬。

江北軍左翼最先受到北漠騎兵衝擊,江北軍野戰火炮開火,伴隨着震耳欲聾的轟隆聲,一個個炮彈在密集的兵陣中炸開,北漠軍還從未見過威力如此巨大的火器,陣中頓時一片驚慌大亂。可北漠鐵騎畢竟是訓練有素,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很快便又重新集整,向江北軍衝了過來。

江北軍火銃營迅速向陣前靠攏,按照日常訓練那般分成三列,第一列採用單膝跪姿,第二列完全站立,第三列移動一下,從第二列士兵的間隙伸出了火銃。指揮官揮着令旗一聲令下,萬銃齊放。

北漠騎兵身後的步兵陣還在受着江北軍火炮的蹂躪,前衝試圖毀掉火炮的北漠騎兵被這一陣密集的火銃齊射打蒙了,衝在前面的北漠軍紛紛落馬。

突火槍不是沒見過,卻沒見過能打出如此威力的“突火槍”。

齊射過後,江北軍火銃營立刻撤向軍陣兩翼,一直藏於陣後的張生騎兵向北漠大軍發起了衝擊,再後面,便是手拿長矛的步兵陣……

盛元五年的青州之戰時,常鈺青曾吃過江北軍弩車陣的虧,這次周志忍也特意想了應對之策的,可沒想到弩車卻沒見着,江北軍又用上了神器一般的火炮和火銃。周志忍輸得很慘,也很冤。戰後總結一句:科學技術果然害死人啊!

陵和會戰之後,江北軍迅速回撲,迎向剛從太行山轉出來的北漠其餘幾路大軍。這些北漠軍是周志忍出兵冀州後分兵至山中的,對阿麥圍追堵截了近兩個月,已是被阿麥拖得精疲力竭,戰鬥力大大降低,被江北軍這麼迎頭一擊,很快便潰散而逃。

江北軍卻沒就此停下,十月底,唐紹義領騎兵翻燕次山而過,繞向青州之後。同時,阿麥帶江北軍主力迅速南下,與莫海部合兵擊潰傅悅五萬大軍,然後不及休整便又帶兵西進。

同時,青州城內騎兵突圍而出,拼死打開東側飛龍陘,在北漠軍的猛攻之下堅守陘口三日,等得江北軍主力穿飛龍陘而過。青州內守軍也就勢殺出,與江北軍主力裡應外合,將北漠圍城大軍擊退。

北漠主將姜成翼見大勢已去,等不得周志忍殘軍從太行山內逃出便獨自帶軍撤向西北武安,半路卻遭唐紹義襲營,損失慘重。

至此,青冀會戰以江北軍力扭乾坤轉敗爲勝而告終。大將軍周志忍、宣威將軍傅悅均戰死沙場,先鋒將軍崔衍重傷,被部下揹着翻過了燕次山,直接送往北漠境內。

戰後,江北軍放棄休整,迅速出兵西北,經武安直接攻往北部重鎮新野。在火炮相助之下,新野城牆很快被江北軍攻破,北漠新野守將帶軍棄城北逃。阿麥駐軍新野,劍尖直指靖陽關口。

與此同時,江雄帶領北渡的南夏大軍是戰果喜人。北漠殺將常鈺青雖領兵把江雄大軍堵在了豫南,可苦於手中兵力不足,一時卻也不能將南夏大軍怎樣。江雄便趁機兵出幾路,將泰興西北的幾個城鎮都攻了下來,據城以抗常鈺青騎兵。這路南夏軍佔了一個“奇”字,乘陳起兵出青冀、腹地空虛之際,出其不意地給了陳起幾刀,竟是得了不少的便宜。

不過半年之間,整個江北的戰局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阿麥與江雄一北一南、一東一西遙相呼應,竟對陳起大軍形成了兩面夾擊之勢。陳起屢遭重創,急忙將兵力回收至江中平原,欲借平原的地形發揮騎兵的優勢,扼住江雄與阿麥的進攻勢頭。

南夏初平三年初,江北軍元帥麥穗宣誓效忠南夏皇帝齊渙,江北軍改旗易幟,併入南夏軍。世人皆知阿麥是因不滿盛元四年時朝中與北漠的議和,這才帶着江北軍舉旗反出泰興,一路東行落戶青、冀,現如今南夏朝中換的皇帝正是江北軍曾經的元帥商易之,所以江北軍的易幟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倒未引起太多的震驚。

三月裡,朝中對江北軍諸將的封賞到了新野,其上對衆人的戰功多加褒獎,賞賜極厚,尤其是對唐紹義,不但復了他的官職,更是直接封了侯,可不料唐紹義竟是連聖旨都不接。

阿麥安撫下了欽差,轉身立即去尋唐紹義,還未開口,唐紹義已是冷淡說道:“我以前便說過只與你一同抗擊韃子,齊渙給的官我是不會做的。你若願意,我便繼續留在軍中直至將陳起趕出靖陽;你若怕因我得罪了齊渙,我帶着清風寨的人馬走了便是。”

唐紹義話已至此,阿麥再無什麼好說,只自嘲道:“阿麥雖只想着升官發財封侯拜相封妻廕子,卻也不至於做那過河拆橋的小人,留與不留大哥自便就是。”說完再無他話,轉身走了出去。

唐紹義聽出阿麥話中的諷刺之意,心情一時雜亂無比,他分明是愛極了阿麥,爲了她可以連性命也不要,可爲何卻總是說出這些讓她不高興的話、做出叫她爲難的事?唐紹義有些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心中突然懊惱起來,只覺得自己堂堂一個丈夫,心胸竟然也會如此狹窄!阿麥不過是向自己隱瞞了女子身份,如此亂世,隱瞞身份不是極正常的事情嗎?自己又憑什麼惱她,就因爲自己喜歡她?可這又與她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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