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要是我聽不出他飽含的感情,那是騙人的,更何況還是在他不顧及旁人眼光的深情訴說。
我心跳有些快,也有些手足無措。
這時,穆劍鋒拍拍穆遲的肩膀,說:“你這白眼狼,怎麼不說給我一個擁抱?”
穆遲這才戀戀不捨的鬆開了手,然後向着對穆劍鋒說:“我以爲伯父不喜歡這些。”說完,穆遲就要抱住他,穆劍鋒嫌棄的躲開了。
“行了!他現在不是你們的老闆,我纔是!都給我回去工作。”穆劍鋒說完又看向我穆遲。“不是說有事嗎?進我辦公室說,尹惜也來。”
原來,穆劍鋒口中給我的任務就是跟進穆氏與日本合作的一個項目,他派我作爲法律顧問,完成這一合同的簽署。
我多少明白穆劍鋒的良苦用心。
當初我進東興的時候,就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成績,更是連文憑都沒有;後來又被自己以前的醜聞纏身,辭退了工作。
這次回來,總要有站得住腳的業務纔可以,跟着穆遲,絕對萬無一失。
我們三個人就着公事聊了聊,穆劍鋒說我明天正式上班,直接到穆氏報到,等着合同簽完,立刻回東興。
我和穆遲一同離開,我本來是拒絕他送我的好意,可是他說自己剛回來,總要好好聊聊纔是。
最後,我上了穆遲的車。
車上,穆遲就和以前一樣,不會叫人尷尬,更不會叫人冷場,他說了很多他在澳大利亞的事情。
不過我聽得出,這些事大概都是他搜腸刮肚回憶出來的。畢竟他現在已經正式接任穆氏集團,成爲真正的穆總,在澳大利亞的那段日子不會輕鬆。
“你一直聽我說我的事,就不和我說你的嗎?”穆遲忽然把話題拋向了我。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說:“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向來無趣得很。”
“我覺得不是無趣,而是太淡了,淡的只剩下苦味。”穆遲眼底劃過一絲心疼,握着方向盤的手也有些青筋凸顯。
我皺了皺眉,想到了穆劍鋒的話,想來穆遲對我在霖城的生活大概有所聞吧。
那段日子,確實有些過於清苦,不過我之前一個人的時候,什麼沒有經歷過,好歹在霖城時陳炎山還假意對我好呢。
我笑了笑,告訴他:“我一向喜歡平淡的。”
穆遲也笑了,但是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而我們也因着我這句話陷入了沉?。
我一向不是一個好的話題製造者,穆遲不說話,我便也是啞然。
不過還好,和穆遲在一起不會有尷尬的感覺,哪怕安安靜靜的,我也可以挺自在。
片刻後,在等一個紅燈的時候,穆遲再一次開了口,只不過我沒想到他會和我提厲若承。
我沉?了好久。
想到這幾天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穆遲這個問題。
我不善於口是心非,這幾天我過得不好,很不好,只要一想到江蓉蓉沒準兒現在還住在清凝別館,我就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可是這樣的事情,我又怎麼好和穆遲說呢?
我不想撒謊,就只好不說。
穆遲見我不說,也沒再問下去,而是說:“晟承現在已經成了東城第一,而且還用不到一年的時間走出國門。生意在海外做的也是風生水起。想來若承也很辛苦吧,不如我們一起吃個飯,帶上蓉蓉。”
我一聽“蓉蓉”,整個人從座椅上彈了起來,頓時儀態全無。
穆遲一笑問我:“怎麼了?”
我趕緊坐好,看着窗外尋着該如何回答他。
是,我想見厲若承,昨晚我難受了一晚上,可心裡還是想着他。但是如果這會面,建立在捆綁着江蓉蓉的前提下,不見也罷。
我說:“他很忙,我明天也會忙,咱們改天再約吧。”
隔了幾秒,穆遲那邊一直沒有給出反應,我回頭看他,只見他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但是在我回頭以後很快又變得如往常一般。
他笑着說:“好,聽你的。”
之後,我們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模式,他說故事,我靜靜當個傾聽者。
大約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我家樓下。
穆遲很自然的從車裡望了望我家的窗戶,小聲道:“還在這裡。”
我說:“謝謝穆總,等我有了工資請你吃飯。”
穆遲並沒有解開車鎖,而是說:“這話自從我們認識,你就說過,可是我一次也沒吃到。”
他這麼一提,我頓時覺得不好意思,以前穆遲幫了我那麼多次,我總說請吃飯。請吃飯,但是一次也沒有過。
我問他:“這次回來你還會走嗎?”
穆遲眸色一亮,胸膛忽然起伏了起來,他說:“不會,再也不會。”
我笑了笑,然後說:“那這次肯定能請你吃飯!”
穆遲愣了一下,眼中的光不似剛纔那般閃亮,但他也笑了,對我說:“一言爲定,你不可以反悔。”
我點點頭,開門下車。
臨說再見的時候,我沒來得及開口。便聽穆遲說:“我不會走,只是爲了一個人。”
他定定的看着我,話中的含義不言而喻,我只覺得心頭一動。
穆遲沒再說什麼,笑着和我道別,就開車走了。
我望着他逐漸遠去的車子,眉頭越皺越深。
總感覺,穆遲好像變了。
他剛纔的話太明顯了,相對於他以前含蓄的表達方式,我承認我有些被嚇到。
過去了這麼久,難道他心裡還有我嗎?
我搖了搖頭,轉身進了樓道。
……
剛上一樓,我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緊接着就是:“雷克薩斯,一向低調。”
腳步一頓,我回身看到了站在樓下的厲若承。
他臉上帶着笑意,卻讓我覺得不寒而慄,隨着他邁步向我靠近。我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穆遲可能是東城最低調的總裁了,接受了穆氏,也沒有請媒體報道,一下了飛機居然出現在這裡。”厲若承說這話時,似笑非笑。
我不是傻子,他的話裡的含義,我當然明白。
我說:“他去的是東興,而我的工作是要幫助他完成一個和日本的項目。”
厲若承聽完這話皺了皺眉,說:“你速度還真快。”
“不及你的速度。”
我話裡的所指他肯定也明白,前一晚還咬死清凝別館不得外人隨便入住,下一晚人家就拎着行李直接登門。
厲若承向我靠近了幾分,屬於他的薄荷氣息也撲面而來。
我被迫向後退了幾步,直到不知不覺被他逼到了牆角,他單手撐住牆面把我禁錮在了他的身前,微微俯身,曖昧道:“真是酸。”
我臉一紅,推了他一把,可是他卻紋絲不動。
“我可沒有和什麼女人這樣溫情道別過。”厲若承向我靠的更近。幾乎和我貼上了。
我莞爾一笑,回敬道:“你這酸度也是不小。只不過我是出於禮貌說再見,而你是邀請人家同住屋檐下。”
厲若承蹙了下眉,盯着我不說話。
他這個樣子讓我心裡的這把火更勝更旺,因爲他的不解釋就是在掩護什麼。
我看着他說:“快回去吧,現在正值午餐時間,少個家裡人一起吃飯總歸不夠溫馨。”
厲若承聽後一把掐住我的臉頰,把我的臉擡起來,和我直視。
“只要幾天而已,你何必如此?”
攥緊雙拳,我感覺到手掌那裡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我說:“我就是這麼一個人,眼裡揉不得沙子,你若是不滿意,你家中有一個善解人意的。”
厲若承一聽,眉頭皺得更深。
他說:“你這身上的棱角究竟什麼時候纔可以稍微圓滑些?”
我用笑來掩飾心痛。
我的棱角,在遇到他的姨媽以後通通藏了起來。
一次失敗,我不怕;兩次失敗,我不放棄;三次失敗,我還可以咬牙;但如果次次失敗,我還要怎麼做呢?
我只能顧全自己了。
人都是自私的,我還沒有偉大到因爲愛情而失去自我。
緩緩鬆開了緊握的雙拳,我說:“你走吧。”
厲若承一愣,隨即分開了我的臉。可是人卻沒有動,還壓在我身上,他說:“我姨媽很快會走,這段時間你可以在這裡清靜,但是你要記住哪裡纔是你的家。”
我扭臉避開他噴吐出來的氣息,說道:“有家人的地方纔叫家。”
厲若承在聽完我這句話以後,身上寒氣越來越重,幾乎快要把我凍住了。
但是我一句軟話也沒有說,我有自己的原則,不可能爲了厲若承一次次改變。
我可以原諒他曾經的欺騙,甚至是拋開道德,不怕報應的不管陳阿姨的事情和他在一起。但這些建立在他愛我,我愛他。
一旦沒有愛,少了忠誠,他就什麼也不是。
我們僵持了一會兒,最後是厲若承打破的僵局。
他說:“我姨媽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清楚。所以,這次你離家。我不會追究,但也僅此一次。”
我覺得他這話真是可笑至極,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他,我會離開嗎?
“你這話還真是……”
話沒說完,他的響了起來,我很眼尖的瞥見來電顯上“姨媽”兩個字。
厲若承鬆開我接通電話,但是裡面傳來的聲音是清晰的女聲,這麼甜,這麼軟,除了江蓉蓉,還真是沒有別人。
“若承,我和姨媽在家裡等你吃飯呢,你快回來好嗎?”
厲若承聽完這個電話,說:“你們自己吃。”
說完,他也不等江蓉蓉回答就掛斷了電話。
我問他:“爲什麼不說我們現在在一起,你連江蓉蓉都不敢告訴了?”
厲若承面色一凝,似乎是生氣。
這時,一個身穿?西服的男人拎着一個大箱子出現在了樓棟門口。
他一見厲若承便鞠了一躬,說:“厲先生,我是富海一品的經理,特意爲您送餐。”
富海一品?
這好像是東城十分高級的一家中菜館,尤其是有一道名菜——海鮮粥,賣出的價格也是天價,一千九百九十九一碗。
這樣的高級地方,還有外賣一說?
厲若承面色依舊凝重,看着我不說話,身上散發的氣息也是嚇人。經理就這麼站在樓下,不敢說一個字,我們三個人就僵在了這裡。
片刻,厲若承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他沒有接,只是看了一眼就掛斷了。
隨後他沒再看我,轉身下了樓。
走到經理身邊的時候,經理小心翼翼的問:“厲先生,這餐食……”
厲若承腳步一頓,淡淡說了句:“扔了。”
隨後,他和經理都消失在了樓洞口那裡。
我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許久,盯着他離開的地方,逐漸意識到:原來他想和我吃飯,也是來找我吃飯。
而我,把他氣走了。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