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蓉蓉站在原地等我站起來,她帶着笑容,可是眼中透露的卻是寒光。
我有些無奈,怎麼也沒想到這頓飯剛剛開始就是這樣硝煙瀰漫,早知如此,我是絕對不會來的。
慢慢起身,我準備和江蓉蓉換座位,可這時穆遲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他擡起頭仍舊笑着,說:“你忘了我剛纔的話嗎?你不會讓我在這頓飯還沒開始就輸了吧?”
我皺了皺眉,把他的苦澀看在眼裡。
但是有一點他忘了。一切都不可能回到過去。
若我和穆遲是有緣分的,不論幾個厲若承出現都不會分開我們;可若我愛的是厲若承,哪怕時光倒回,我還是會選擇他。
我看了看他握着我的手,別人可能看不到這細微的動作,但是我能感到他有些輕微發顫。
“穆遲,我……”
“阿遲,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說過注意你的身份,很多行爲你都是出格的。”厲若承說着,便站起來強行鬆開了穆遲的手。
穆遲的面部線條緊繃,懸在半空的手也漸漸緊握了起來,他說:“你以爲我還是以前的穆遲?現在我是真正的穆氏掌門人,誰也不能再操控我的命運。”
“這話你該對你父親說。”厲若承握住我的手,頓了頓又說:“這飯我們不如改天再吃吧。”
說完,他抓着我就想走,可這時一位侍者正要端上來濃湯,江蓉蓉也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跤,撞到了侍者,導致那濃湯都灑在了我的裙子上。
“燙到了嗎?”厲若承緊張地問我。
我擺擺手說沒事,冬天的時候。我穿的很厚,這湯根本觸碰不到我的皮膚。
“尹小姐,不好意思,我陪你去衛生間擦拭一下吧。”
江蓉蓉這話說得誠懇又委屈,加之我們剛纔這邊的行爲已經引起了別桌的關注,現在我若是不去,倒顯得我不識大體。
我點點頭說:“那麻煩江小姐了。”
我們在侍者的指引下,來到了衛生間,一進去江蓉蓉便關上了門。
我也沒拿紙巾,而是轉過身說:“想說什麼就說吧。”
江蓉蓉也笑了,這個笑容完全失去了她平時的天真無邪,透露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魅惑。
她向我走來,笑着道:“你這股聰明勁兒讓我很噁心。”
我沒有任何氣憤,只是淡淡回了句:“和你這種裝模作樣的比,我自愧不如。”
“這話我可不敢當。看着穆遲這樣的男人也爲你傾倒,你是不是心裡很得意?”
“只有自卑的人才會在這上找安慰。”
我和江蓉蓉互說的兩這句難聽的話,算是徹底把彼此的關係擺開來說。
江蓉蓉用手指繞起來自己的一縷的頭髮,語氣平常的說:“你看我很不順眼吧,不,特別不順眼吧。”
她露出她一貫甜美的笑容。
“你是不是以爲你很特殊,得到了若承的人和心?”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特別。”
她點點頭,又說:“從你的長相上看,算是上乘,但並不出挑。而拋去這副皮囊,你還有什麼?你的才華和能力?你覺得女人的這些在男人身上起得了作用嗎?”
“爲什麼要在男人身上起作用呢?才華和能力是我養活自己的技能而已。”
江蓉蓉神色一僵。表情變得有些兇狠。
“我最討厭你這種一副獨立女性的模樣,你覺得你自己很了不起嗎?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這種,只能靠着別人活下去的人?”
“我沒這麼說,人各有各的活法。只要你不招惹我,我連看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江蓉蓉聽完我這話哈哈大笑起來。她繞到我身後,也撩起一縷我的頭髮。
她說:“我留在若承身邊十五年,想要找上他的女人從這裡可以排到外省,美豔的,清純的,知性的,性感的……我都數不過來,可是爲什麼他身邊永遠有一個我?”
這次我沒有回答,而是暗自攥住了自己的拳頭。
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獨獨她在厲若承身邊的這十五年,我不可能裝作不知道。
江蓉蓉知道她這話直戳我的要害,便也就更加肆無忌憚。
“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也是情理之中。你覺得他對我除了責任,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嗎?”
在這一刻,我還是極力保持着我的理智。
雖然她說的話很有道理,是成年人就會有生理需求,有時候上牀與否無關於愛情,這一點上,對男人尤爲應驗。
在男人眼裡,性和愛本來就是兩回事。
可是,我相信厲若承。
哪怕他之前真的有過女人,這個女人也不會是江蓉蓉。
她這麼說無非是爲了激怒我,她要是死咬着他們十五年的情誼,或許我還會真的很在意,但是她靠這個來做噱頭。我不相信,一個字也不相信。
我說:“你這種謊言並不高明。”
江蓉蓉見我反應如此平淡,只是輕笑一聲:“這種事我和若承知道便好。”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打開了水龍頭,說:“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江蓉蓉也站在了鏡子前,打量自己的儀容。
“其實很多事,我不說,你自己也看得出來。你覺得你過得了袁清舒那關嗎?她是若承唯一的親人,若承雖然不喜歡她,但是卻十分尊重她。也從來不違揹她的意思。在她眼中,只有我纔是可以永遠站在若承身邊的那個女人。而且,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雖然是個孤兒,不過反倒一身乾淨,而你呢?一個罪犯的女人。”
我聽着江蓉蓉說完這長篇大論,心裡倒沒有太大波瀾。
我承認,當初我和厲若承沒在一起的時候,我因爲我自己的身份而自卑,但我從來不是一個沉溺於過去的人。
而且,愛了就是愛了,只要他愛我,我沒有什麼好怕。
倒是這江蓉蓉,以一副清純善良的嘴臉一直待在厲若承的身邊,究竟是厲若承太傻沒看出來。還是江蓉蓉手段的確高明,亦或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想到最後一點的時候,我心裡忽然緊了一下。
……
江蓉蓉陪我在洗手間裡整理好裙子纔出去,畢竟做戲要做足。
推開洗手間的門,我們穿過一個小廳,江蓉蓉忽然靠近我,小聲道:“袁清舒之所以住院,是因爲我在你專門給她準備的海蔘盅裡下了瀉藥。”
“果然是你!”
我憤怒的看向她,可是她卻帶着一臉勝利的笑容。
當我感覺到她這話絕對有另一個目的的時候,她自己已經從三階的樓梯那裡跌了下去。
“啊!”一聲慘叫,驚動了餐廳的所有人。
厲若承和穆遲聞聲趕來,看到的當然是我站在臺階上面,而江蓉蓉慘痛的趴在地上。
“尹小姐,我在若承身邊就像個親人。不會對你構成任何威脅的。”江蓉蓉說這話時,泣不成聲,說完以後還劇烈的咳嗽起來。
穆遲快跑到了我的身邊,抓住我的手臂問:“出什麼事了?你傷到了嗎?”
我沒說話,而是看向了厲若承。
他也在看着我,目光中吐露出些許的審視意味,他在懷疑我,懷疑我傷害了江蓉蓉。
“若承,你快幫我和尹小姐解釋一下。”江蓉蓉爬到厲若承的腳邊,輕輕拽了拽他的褲腿,整張臉早已經是梨花帶雨。
厲若承沒有迴應江蓉蓉,而是繼續看着我,眼中的感情陰晴不定。
江蓉蓉強忍着咳嗽又說:“我沒事……若承你……”
說着,她就嘗試着自己爬起來,可是她使不上力氣,一切都是徒勞罷了。
這時,厲若承一個俯身將江蓉蓉抱了起來,什麼也沒交代,轉身離開。
這個背影好像啊。
或許時光真的倒流了,回到那時我們四個人在這裡吃飯的時候。
當時厲若承也是抱着發病的江蓉蓉絕塵離去。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一個眼神,只是抱着她離開。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我現在的心痛程度比當時更甚。
上一刻,他明明對我那麼好,哪怕是面對許久未見的穆遲,他連一絲絲情面也不留給他,可這一刻,抉擇擺在眼前的時候,他選擇的永遠是江蓉蓉。
穆遲輕輕牽住我的手,對我說:“我送你回家吧。”
……
路上,穆遲細心的爲我買好清粥和小菜,幫我打包帶回家。
他並沒有與我多說剛纔的事,只是把空間通通留給了我,我心存感激。但也無力表示。
我腦子裡是江蓉蓉的那些話。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啊,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一個才和厲若承認識兩年的我,怎麼能打敗這樣一個存在?
再者,厲若承剛纔的舉動分明就是答案。
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在了我家樓下,穆遲沒有打擾我,只是靜靜陪我坐着。
許久,穆遲說:“尹惜,你還記得我去醫院看你時,咱們的承諾嗎?”
我身子一顫,渾身發冷,難道剛纔的那一切已經預示我和厲若承分手了?
怎麼可能?
我們好不容易又在一起,我們說好這次再也不會分開,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啪嗒”一聲,眼淚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穆遲立刻握住我的這隻手,對我說:“多久,我都可以等,但是我不想看你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