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安排

2010年夏。

“沈瀟雅!!你的稿子到底有沒有寫好,再不交過來我不要了!”李主編的一聲喊嚇得瀟雅立馬從格子間裡站了起來。“有有有,馬上就來,主編你別生氣,我這不是想精益求精麼,所以晚了點。”李麗給了她一個白眼:“每次都這麼說,難怪混了快1年還是個3,4流。你再這麼不上進,我看離滾蛋也不遠了。”李麗冷嘲熱諷地說完,關上辦公室的門。

和瀟雅坐背靠背格子間的薛藍遞給瀟雅一杯茶,安慰她李麗不過是嫉妒她比較有能力,只是個主編而已,沒什麼可炫耀的,她太看中這個位子反而不好。瀟雅笑笑,自己並未放在心上,和薛藍說着沒關係,不管別人怎麼看,自己有能力纔是最重要的。薛藍心疼她就是太中庸了,什麼都讓着別人。其實兩個人都知道,如果不是雲端太在業內太耀眼,誰也不願意被屈才.但同時,在這樣耀眼的公司裡如果能打出一片天地,那也是非常了不起的。

瀟雅和薛藍是大學同學,瀟雅考上文學院,薛藍上了美院。大學畢業,兩個人進了同一家公司,瀟雅做作家,薛藍做美工。瀟雅和薛藍的性格可以說是互補。瀟雅溫順,中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薛藍則比較強勢,從不隱藏自己的內心。其實論外貌,薛藍比瀟雅要漂亮,長了一雙天生能勾引人的桃花眼,脣紅齒白的。不過她大大咧咧慣了,不怎麼打扮自己,及腰的長髮也就隨便扎個馬尾。只是瀟雅一直很奇怪,她這樣外表出色的女生,居然沒談過戀愛。薛藍常跟她開玩笑說自己是拉拉,只是暫時沒遇到志同道合的人而已。

中午瀟雅和薛藍在公司食堂吃飯,薛藍問瀟雅下個月的校慶去不去,瀟雅表示當然得去,那可是自己的母校。一家公司適不適合長期去奉獻,重要的一點便是員工福利。雲端的公司食堂是很棒的,不只有三餐,下午茶,請的還都是媲美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員工什麼時候想吃都可以。對於像瀟雅這樣的吃貨來說,這裡簡直就是天堂。她最喜歡這裡的下午茶,因爲受TVB電視劇影響太深,對粵港的下午茶文化羨慕已久。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去那邊嚐到真正的港式蛋撻和奶茶。

“可能會遇到高振楠。”薛藍小心翼翼的吐出一個名字。

瀟雅愣了一下,然後說,“遇到就遇到好了,我又不怕他。”

“不知道他會不會和宋珊一起來……”薛藍繼續說着。

瀟雅一下子站起來打斷她:“薛藍,你夠了,哪壺不開你偏提哪壺啊!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宋珊的名字你忘記了啊!”

薛藍嚇一跳,忙安撫她,“你別發飆啊,先坐下,我錯了還不行麼,我這不是在爲你擔心麼,那對狗男女,如果讓我看到,我非暴扁他們一頓……”

瀟雅拿手戳她的腦門,“你還提,還提,再提他們倆我不理你了。”

薛藍笑笑:“不提,不提,吃飯,吃飯。”

瀟雅這才坐下來繼續吃飯。

下午上班沒多久,瀟雅還在拼命碼字,李麗就走過來,敲了敲她的桌子,不情不願的通知她總監找她。瀟雅實在想不到總監找她會有什麼事,便開口問李麗,李麗瞪了她一眼,“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的傳話筒。”說完踩着高跟鞋走開了。薛藍對着李麗的背影吐了吐舌頭,“穿那麼高的高跟鞋,也不怕摔跤,摔死你!”腦補一下李麗摔跤的模樣,薛藍不禁笑了起來,然後問瀟雅會不會是總監終於要發現她的能力要升她的職了。瀟雅不以爲然,自己一向低調,應該不是,正是這個想法使得她更疑惑了,究竟會是什麼事呢?不過爲了附和薛藍,她邊收拾稿子邊假裝嚴肅的說,“那,我可得好好跟他談談年薪。”說完自己都被自己的口氣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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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總監室的大門,光線亮的有些晃眼,站在迎面的落地玻璃前可以俯瞰半個城市。走進來的時候瀟雅有那麼一絲恍惚,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坐到這樣的一個獨立辦公室呢,也許不需要很大,但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去佈置,能讓自己更加享受工作。說到底,瀟雅的事業心還是很重的。她從小理想就多,當律師,當作家,當老師。只不過,她跟很多80後的獨生子女一樣,從小被嬌生慣養,惰性大,就像高中班主任說的,如果不是憑着有那麼點天資聰穎,就她那麼明日復明日的,估計連大學都考不上。踏入社會,瀟雅才發現,不能再像讀書時那樣了,因爲就算明日再多,也不夠自己浪費的。社會競爭如此激烈,自己再不努力,就只能平庸一輩子。所以就慢慢去改變自己拖延的習慣,努力讓自己積極向上。

這一晃神,瀟雅想的有些多了,直到辦公室裡的人叫她。“進來吧。”

這是瀟雅第二次進來總監的辦公室。

第一次是入職的那天,包括瀟雅,薛藍在內的好幾個人,總監給他們做入職歡迎辭,傳達企業文化。

當初應聘這家雲端文化傳媒公司,一方面是它在業界很有名,能在這家公司做個普通的上班族也是很多大學畢業生夢寐以求的。另一方面,通過文字傳承文化,也是瀟雅一直以來的想法和願望。所以大學才報考的文學院。從小到大,瀟雅的成績並不很出衆,只算得上中上。高考也是拼盡全力纔剛剛過了A大的分數線。如果不是談了一場時間長,又匪夷所思的戀愛,瀟雅的大學生涯平淡無奇。

09年10月進入雲端,迄今快1年,瀟雅的業績並不出色,只能說勉強完成上頭交代的任務。一方面,瀟雅認爲,經驗和靈感是積累出來的,自己剛入職不久,應該多學習,犯錯誤不要緊,重要的是汲取經驗和教訓。另一方面,瀟雅崇尚厚積薄發,凡事鋒芒畢露總是不好的。加之李麗一直打壓她,她便一直這樣默默無聞。

雲端的總監,費榮琛 。嚴格說來,他的職務是運營總監。大家習慣性的喊費總。

因着默默無聞,費榮琛瀟雅也沒見到過幾次。這次主動找她來辦公室談話,自己實在想不到是爲了什麼。

榮琛示意了一下對面的椅子,讓瀟雅坐下。瀟雅點頭便坐下,“謝謝。”瀟雅坐下的時候注意到費榮琛辦公桌上放了兩個相架,一個放了自己的獨照,另一個則是和一個女人一個孩子的合照,想必是全家福。桌上的燈是墨綠色的復古燈。再往旁邊是一臺蘋果筆記本,以及一個黑色的插了幾支鋼筆的筆筒。而榮琛靠左手邊則放着一個非常普通的保溫杯。辦公桌上十分簡潔乾淨。如同瀟雅剛進辦公室的感覺,灰色的地毯,同色系的辦公桌、書架、沙發以及茶几。可見主人十分內斂利落。

榮琛關上電腦。

“我看過你的檔案,你是去年10月份入職,工作10個月,做過28個專欄,17篇報道。”

瀟雅詫異,好好的,突然關注她的業績,不會是她業績太差,想要炒她吧?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接話。榮琛接下來的話讓瀟雅更加忐忑。他很肯定瀟雅有一定的能力,很有被挖掘的潛力,可能一直受到一些客觀的因素干擾,沒能發揮出來。這話聽在瀟雅心裡潛臺詞就成了你很好,但是不適合我們公司。榮琛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端起桌上的保溫杯,擰開杯蓋,吹開浮上來的茶葉,喝了幾口,然後放下茶杯繼續說,

“你別緊張,放鬆點,我不是要解僱你。”榮琛說完微微笑了笑。他穿深色的西服,領帶,連袖口上的袖釦都是配套的一絲不苟,足見這個人的嚴正做派,這多少讓瀟雅有些緊張。畢竟,雲端這麼大的公司,做到總監的位子很不容易,不只要有能力,還要有些手腕。

然後榮琛起身從書架裡拿出幾本最近的計算機專刊遞給瀟雅,“這次的封面專訪定的是榮耀集團的網絡工程師,A城的知名安全專家葉嵐靖。”雜誌上面有葉嵐靖最近寫的幾篇關於網絡安全的文章。

瀟雅向榮琛投去疑惑的眼神,這跟我有半毛錢關係麼?雖然自己是搞協作的,可是這個雜誌,還有這個封面專訪,跟自己有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葉嵐靖,她並不認識。

“看樣子你對你的學校瞭解並不深麼,上學的時候光顧着談戀愛了吧?”榮琛說着,又端起了茶杯,看樣子,他是個愛茶的人。雖然瀟雅的家鄉盛產茶葉,但是她自己對茶葉卻不是那麼感興趣,能喝就喝,更不會品。果然,榮琛呡了一口,細細的品味着。

“葉嵐靖是A大計算機系的高材生,你們是校友。下個月你們學校的校慶,他會去做演講。到時候你去採訪他,完成這次姿態的封面。”

瀟雅通過榮琛這番話,接收到了兩個信息。

一是葉嵐靖,居然和自己是校友。即使瀟雅對計算機、網絡不是很感興趣,也不是很懂,但是葉嵐靖其人她是知道的,雖沒見過本人,但聽說他英俊有才,而且人品很好。

二是這期姿態的封面採訪,榮琛交給她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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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雅回到座位的時候榮琛已經把葉嵐靖的資料發到了她的郵箱裡。

葉嵐靖,榮耀集團首席工程師。A城知名網絡安全專家。1977年11月出生,2000年畢業於A大計算機系,後留校繼續讀研。2004年加入榮耀集團,時任榮耀集團產品經理。2006年榮耀集團開始涉足網絡安全行業,並由葉嵐靖領銜,爲多家**網站,國企網站以及A城知名企業打造網絡防禦系統。

“是個長得還不錯的男人,可惜是個老男人。”瀟雅盯着郵箱裡傳來的爲數不多的葉嵐靖照片喃喃自語着。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比我們大10歲,到底還是男人顯年輕啊。”薛藍也湊過來。

“總覺得他有點面熟,好像哪裡見過似的……”瀟雅心裡想着,哪裡呢,也許是他大衆臉?

2010年8月。

瀟雅和薛藍來的時候,已經人頭攢動,可見這個葉嵐靖確實很受歡迎。她們好不容易纔找到座位。薛藍落座後,拿出相機,支架等設備,作着準備工作。一邊做一邊提醒瀟雅一會要多提幾個問題讓嵐靖注意到她,以便跟他約採訪。薛藍說着,側過臉來看瀟雅,“你臉色不太好啊,是不是不舒服?”瀟雅雙手環臂,一副很冷的樣子,抱怨着會場很冷。薛藍詫異,“會場裡這麼多人,就算冷氣開得再大你也不應該感覺到冷啊,而且我都熱死了……”瀟雅點點頭,“那可能從外面進來還沒適應溫度的變化吧,估計一會就好。”說罷,演講要開始了。

葉嵐靖穿一件淡藍色亞麻T恤,白色休閒褲,白色休閒鞋,走上講臺,還沒開口,下面的人羣已經爆發了熱烈的掌聲。嵐靖微笑着擡手示意了一下。

“感謝學弟學妹們給我這個機會借母校校慶的機會分享一下我個人的一些從業和人生經驗,希望對大家有幫助。”

演講持續了大約1個半小時。連A大校長都坐在臺下。

“一個成功的從業者,甚至創業者,必須是能耐得住寂寞的,所以我建議大家,尤其是學弟們,30歲以前,不要涉足戀愛。我想,這個階段你們遇到的女人,也都不是優秀的女人,她們處在一個擁有比你更多優勢和成本的階段,只會增加你的負擔,打擊你的信心,促使你的失敗。大家記住,25歲以下的女人,是不值得我們去付出時間和精力的。當你事業有成,有了一定資本的時候,就如那句老話,你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好了,我要講的大致就這麼多。”

臺下又是一段掌聲。

聽完嵐靖最後一段話,瀟雅心裡忿忿不平,這什麼男人,還對女人分類,不就自己成功點麼,看不起女人?搞性別歧視啊!剛剛嵐靖話畢的時候臺下議論紛紛。瀟雅環顧四周,大多是男生,難怪沒有人站起來反駁他。

於是到了提問環節,不用薛藍催促,瀟雅第一個舉手提問。

“葉先生您好,我很”榮幸“是您的師妹,也是您口中不值得付出的25歲以下的女人,我想問問您,剛剛您最後那段話對女人做了不公平的分類,您是不是曾經在女人身上跌過跟頭?而現在,您說出這些,你是不能人道呢,還是有斷袖之癖?”瀟雅語速稍快的說。沒辦法,她一生氣,語速就會變快,思維也會變快。

一個問題拋出,全場鴉雀無聲,薛藍拼命的拽瀟雅的衣角,“瀟雅你搞什麼飛機,提這麼個問題,想得罪他啊,採訪不要啦!總編那裡怎麼交代?!”而周圍的學生裡有人用贊同的眼光看向瀟雅,不過大部分人都是在等待嵐靖的反應,看他是怎麼處理這個尖銳的問題。

嵐靖盯了瀟雅足足有半分鐘,瀟雅也不甘示弱的瞪了他半分鐘,心想着,我看你怎麼回答,大庭廣衆之下,你敢不敢跟我嗆聲?

“學弟們,你們看到了,正是有這麼伶牙俐齒的25歲以下學妹,我們是吵不過她們的,所以儘量離她們遠些,保護好自己比較重要。”

嵐靖話音剛落,全場鬨堂大笑。大家都在爲嵐靖的機智點贊。而瀟雅則是氣的半天不知道怎麼回話。

薛藍無奈的搖搖頭,這下估計是得罪了葉嵐靖了,看樣子,採訪的事情,懸。瀟雅不以爲然,他剛剛拋出那麼歧視女性的觀點,自己說他幾句怎麼了?不過生氣歸生氣,工作歸工作,瀟雅還是決定演講之後去找嵐靖達成採訪的目的。所以一散會,瀟雅就奔嵐靖的方向去。“瀟雅,瀟雅,你等等我,我去上個洗手間。”薛藍收拾好器材對瀟雅說。“行,我先去找葉嵐靖,你好了給我打電話。”瀟雅說完便從會場側門出去。正當她在人羣中找到和校長一起交談的葉嵐靖,打算過去的時候,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瀟雅,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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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靖啊,你可是我們學校的榮譽校友啊,這次校慶如果少了你,少了很多看點啊。”餘校長和嵐靖邊走邊說。

“校長你別這麼說,我只是個普通的校友而已。能爲母校做點貢獻,我榮幸之至。上次你提到的學校內網系統,我當然義不容辭,而且不會要學校錢的,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說着兩人也已經走到了校長辦公室門外。

餘校長推開門,“行,我們辦公室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