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要分手

好好休息了一整晚,第二天回到公司,瀟雅便開始整理素材,撰寫專題。午飯是讓薛藍給她打包帶的外賣。中途振楠來了2個電話,也是隨便聊了幾句就掛斷。下午4點,瀟雅完成了專題,交到李麗手中的時候,她一臉的不可置信。看完圖文並茂的專題之後,李麗開始對她刮目相看。“主編,我只想好好的做一個認真負責的文字工作者,真的。”言外之意,我的才能決定了我能做什麼職位,而不是刻意爲了搶你的位置。

瀟雅的專題一上市,便引起了有關部門的注意,據說玫瑰的生意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但正如姜榮榮所說,她上頭有人,所以並未受到太大影響,有關部門的小懲大誡也只是爲了平息民憤而已。當然瀟雅並未對此多加關注,雖然她受TVB影響頗深,對抽絲剝繭,查案抓賊興趣濃厚,但是這裡不是**,不是在拍電視劇,自己更加不是警察,輪不到她去追查。

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瀟雅人生的轉折點,悄然而至。

2011年1月

因爲前段時間去酒吧暗訪,之後又爲了專題特別忙,很長時間沒跟振楠好好的聊過,連薛藍也很少見到她。

剛下班到家,打開很久未用的微信,瀟雅奇怪的發現,好友列表裡的振楠不見了,可能是系統出現了故障,她重新搜索振楠的手機號碼,加好友,卻提示她已被對方加入了黑名單。瀟雅試了好幾次都是這樣。打振楠的手機,卻很長時間未接通。一種不好的預感朝瀟雅襲來。

瀟雅想了想還是撥通了金恆的手機。

“振楠最近有沒有跟你聯繫?”瀟雅開門見山的問。

金恆知道自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不顧瀟雅感受,把什麼都告訴她。可是就算他不說,她始終都是要知道的,只不過,瀟雅的個性那麼鴕鳥,未必會打破沙鍋問到底,於是他決定裝傻。

“跟我說實話,這不是你風格。”也許是因爲社會的磨練多少改變了點瀟雅懦弱的個性,又或許,冥冥之中,這次與以往的每次分手都不同,瀟雅沒有逃避,堅持要金恆說實話。

……

金恆沉默了很久纔開口,“瀟雅,我不知道怎麼說,你是我的好朋友,振楠也是我的弟兄,你們能在一起我很開心,但是如果你們不能在一起,我也很不痛快。我不希望你再受傷……”

瀟雅打斷他:“說重點。”

“振楠下個月14號要結婚了,新娘是……宋珊。聽說她已經懷孕4個月了……”金恆住了口,因爲他聽到電話那頭手機掛斷的聲音。他連忙再打過去,瀟雅不肯接。他有些不安,趕緊打車趕去瀟雅家。敲門,也沒人應。他冷靜下來,思考瀟雅會去哪——如果說從前只是戀愛中的分分合合,而這次,牽涉到了婚姻,瀟雅興許會去找振楠攤牌,那麼也就是說,她會去S縣?但是,瀟雅會這麼勇敢麼?

瀟雅是在晚上10點38分到達的S縣。和中國無數個小縣城一樣,S縣的火車站破亂不堪。從A城到S縣,火車3個半小時,開車2小時。出站口堵着很多來接人的親屬和出租車司機。瀟雅一出站便有很多出租車司機迎上來操着方言問她要不要坐車。瀟雅坐上了一輛車,用不地道的當地方言說了一個地址。

11點05分瀟雅到達目的地。沒有打電話給振楠,知道他不會接。發了個短信給他,我在孚玉,海景酒店1289號房。他知道他會看到,而且會來。

不出瀟雅所料,11點30分,振楠敲響了瀟雅的房門。

進門之後兩個人沉默了很久。瀟雅拼命的盯着振楠的臉,想要在他臉上找到一絲愧疚的表情,可惜她失敗了。

“瀟雅,我們好聚好散吧。就當都是我的錯,你的愛我承受不起了。”瀟雅覺得非常的挫敗。這就是自己愛了近6年的男人。這6年裡,她忍受了他5次出軌,而這最後一次,他給了她致命的一擊。說什麼好聚好散,他需要她的時候就勾勾手指頭,不需要了便一腳踢開,反反覆覆。自己這6年,到底在做什麼,執着着什麼?難道一切都是錯的麼?瀟雅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把空調溫度開高,她一向怕冷,坐了那麼久的火車,疲憊不堪。想要燒點熱水,可能因爲傷心過度,找了很久纔在手邊找到了水壺。

“其實你來幹什麼呢,已經沒有意義了。”見瀟雅沒說話,振楠繼續殘忍的剝開她的傷口。熱水燒開的時候,瀟雅才勉強平復點情緒,她必須得說點什麼,什麼都不說,來這一趟又是爲了什麼,她在努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脆弱。她知道,這個時候振楠已經不會對她憐憫。她要做的,只是要個答案和理由。

“我聽說你們下個月14號就要結婚了,聽說她懷孕已經4個月了,你沒有跟我說過分手……”好在發出的聲音勉強沒有顫抖,讓瀟雅對自己稍稍欣慰。

要怎麼開口回答她?振楠想告訴她,他真的想過跟她好好的。可惜,最後的那段時間,他對她,已經完全沒有了愛,如果一定要個理由,他只能說,他在牀上是迷戀她的。可是,這話聽到瀟雅心裡,也就是,他已經不愛她了,回頭找她,只不過是想跟她上牀而已。他能這麼說麼,可是如果不說,要糾纏到什麼時候,結束這種三角關係,只能對一個狠,對一個忍,這是瓊瑤說的。這一狠一忍對自己來說彷彿都不是那麼難,這不是自己一直在做的事麼,宋珊總是揹着自己跟別的男人玩曖昧,自己一次次的忍了,不也和瀟雅一樣麼,不同的是,他深知宋珊現在已經是離不開自己的了,這樣一想,他也就無所顧忌了。

“對不起,我只能這麼跟你說,我想我早就已經不愛你了,最後那段時間,讓我迷戀的只有你的身體……”瀟雅這下繃不住了,沒有任何徵兆的,眼淚一直往下掉,但她沒有發出聲音,她不想再在振楠面前表現出懦弱的樣子。振楠見狀住了口。他遞了紙巾給瀟雅,瀟雅沒有接。

“我曾經看過一本小說,裡面的一段話我印象非常深刻,我送給你,就當是我給你們的新婚禮物——如果有來生,我寧願遭受戰爭、飢餓、貧窮、洪疾,也希望我的人生中不再有你。”

振楠彷彿有些觸動:“瀟雅,不管怎麼說,你是我曾經愛過的女人,我愛你的時候,是真心的,我希望你能幸福……”

瀟雅激動的打斷他:“高振楠,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不是愛上你,而是一次一次給你機會羞辱我,你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振楠沒再說什麼,“既然這樣,我走了。”沒有說再見,沒有管她一個人在異鄉,振楠一如從前的每次分手一樣,頭也不回的走了。

瀟雅記起自己第一次來S縣,是和振楠一起來見他的父母。那晚瀟雅和振楠的父母,外公外婆,以及叔伯舅姨,一大家在一起,振楠的表妹很喜歡瀟雅,振楠爲瀟雅剝螃蟹……往事已經模糊在淚眼之中。瀟雅回想起癡戀振楠的這幾年,到頭來還是一場夢,愛情是一杯濃烈的酒,卻被自己就這樣隨意的潑了。自己那麼珍愛的一段感情,在別人眼裡卻是多麼大的一場笑話……瀟雅想不開,也不想再想開,她拿起從服務檯要來的水果刀,對着自己的手腕,一邊痛哭一邊向下用力……

振楠回到家,宋珊站在門口等他。對於宋珊,他是心疼的,他覺得說到底,當年都是自己不好,沒把持住自己,才惹上瀟雅這麼一個粘人的麻煩。振楠的眼裡只剩下了宋珊,對於瀟雅,他徹底拋開了本該存有的愧疚之心。也許本不該對瀟雅那麼絕情,他想着不在一個地方,感情慢慢變淡也就沒事了。不過她既然知道了,那早點了斷也好。

——————————————————————————————

也許是不甘心,也許是求生的本能,瀟雅告訴自己,不能死,不能放棄自己,爲了這樣的人,不值得。可是,不知道是手腕上的傷口,還是哭太久,瀟雅的意識開始模糊,當她好不容易摸到手機,在微信裡想要找薛藍,找金恆,甚至找振楠救她,可是已經看不清手機屏幕上的字。她只能憑着感覺打出2個字,救我……再點擊那個綠色的按鍵,然後她再也沒有力氣做任何事……

嵐靖手機響的時候,他剛剛起身準備倒水。工作了一晚,眼睛有些乏了。

微信上,瀟雅發來只兩個字,救我。嵐靖本以爲是惡作劇,但不知爲何卻鬼使神差的回了句,怎麼了?

10分鐘沒有迴音。

嵐靖有些無法集中精力做其他,索性撥通瀟雅的手機,沒人接。嵐靖有些不安,無論是不是惡作劇,他決定都要去求證。

撥通恩澤的電話,嵐靖直接說,“給我定位一個微信號的具體位置。”

那邊恩澤鬼哭狼嚎,“老大,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你還有沒有人性……什麼號碼?”

嵐靖把瀟雅的微信號報過去。

——————————————————————————————

瀟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這不是昨晚住的酒店房間。而像醫院病房。她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事,卻覺得頭有些痛,應該是哭太久造成的。她爲什麼會來醫院?是不是振楠走後良心發現又折返回來,救了她?她撐起身子,卻看到沙發上坐着的——嵐靖?

“葉……先生,你怎麼會在這?”

“我一夜沒睡,先讓我眯一會,再回答你的問題。”嵐靖說完換了個姿勢睡去。

瀟雅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紗布,有點迷茫,開始慢慢記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想到振楠來找她,她閉了閉眼睛。然後她用刀……接着她發微信求救,難道是……她拿出手機,手機就快沒電,翻開微信記錄,果然不錯,居然是發給了嵐靖。微信號還是那次採訪的時候加的。可是,他是怎麼知道她在S縣的……對了,他是網絡安全專家,定位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可是,他不是在A城麼,難道只因爲她發了兩個字過去,他就跑過來救她?萬一她是惡作劇呢?一時之間,瀟雅有些無法消化眼前的事實。

嵐靖醒來的時候,瀟雅已經穿好衣服,正在收拾東西。見嵐靖醒來,瀟雅向他鞠了一躬。嵐靖起身整理好衣服。既然她已經沒事,他打算回A城。不難理解她爲什麼會身在A城,還在酒店割腕。他不想管她的事,也沒興趣,這麼一個蠢女人,被一個男人耍的團團轉,根本不只得自己去管,只是昨夜,可能因爲人命關天,自己有惻隱之心,纔會趕來救她。

瀟雅卻攔住了他,“葉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帶我一起回A城?”

嵐靖望着她,“你確定你的身體可以坐2個小時的車?”

瀟雅用力的點頭,她一刻也不想再在這個鬼地方呆了,哪怕是用爬的,她也要馬上離開。現在的自己,不只在別人眼裡是個笑話,在自己眼裡也是個笑話大晚上的跑到這來質問振楠,想要求個什麼結果,接着又自殺未遂,這還不夠丟臉?

嵐靖不置可否。

路上兩人一直很沉默。當瀟雅看到路旁豎着的路標上寫着A城出口的時候,嵐靖的聲音在車裡響起。

“我不來救你,你也死不了,大不了就是留個疤而已。”瀟雅聞言疑惑的看向他。

嵐靖略帶嘲諷的說:“你割的不是大動脈,而且刀口太淺……就算我沒來,第二天早上客房服務發現你的時候你也不會死。”

瀟雅窘的滿臉通紅。

“下次自殺別再叫我了,我可不想這麼來回折騰,S縣的路太破了,我的輪胎都受傷不淺。”

瀟雅難爲情的不知怎麼開口,雖然他出言諷刺和刻薄,但說到底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會再跟他計較,並且暗暗下定決心,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嵐靖把車開進城區,在一家肯德基門口停下。

“下去吃個飯吧,我餓了。”嵐靖替瀟雅拉開車門。瀟雅看了下手機,12點30分。確實是吃飯的時候了,可是,居然是肯德基。“跟過去道個別吧,別再爲了不值得的人做傻事了,也許,30歲以下的男人和25歲以下的女人是同一物種。”嵐靖淡淡的開口說道。瀟雅終於忍不住笑了,他連安慰人都這麼毒舌。

飯後嵐靖堅持送瀟雅回了家。瀟雅和嵐靖道謝並道別之後推開車門打算走的時候,嵐靖說,“你不必不自在,也許被耍一次又一次是蠢的,但同時也是執着和珍貴的,因爲誰都有年輕無畏的時候。”瀟雅沒說話,也沒回頭,只是停頓了一下,便走開了。

瀟雅請了一個星期的病假。沒讓薛藍來探望,想一個人安靜的呆一個禮拜。

刪除了所有關於振楠的聯繫方式,曾經的照片,寫過的情書,以及,回憶。瀟雅想,這次振楠是真的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了。只是她沒想到會是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一點也不像振楠每次分手所說的,好聚好散。他成功的讓瀟雅恨他入骨。瀟雅不明白,她那麼的愛他,爲什麼,會換來他如此的羞辱和傷害。如果他是那麼的愛宋珊,何必一次一次來招惹她,何必陪她浪費時間和精力。答案也許瀟雅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想,現在真的也不需要知道了。愛一個人本沒有錯,錯在執念吧。

當瀟雅把一切收拾妥當,微信響了。

是嵐靖分享的關於瑜伽的鏈接。有4,5個,其中一個是A城比較有名的瑜伽館的網上報名方式。大約快要看完幾個關於瑜伽的帖子時,嵐靖的信息又來了,瑜伽可以幫助人修身養性,摒棄雜念,這樣就不會有功夫去自殺了。看到屏幕上這些字,瀟雅的臉又紅了。

一週後,瀟雅重裝待發。手腕上的傷已經不需要紗布包裹,內心的傷瀟雅也努力去讓它癒合。

薛藍不知道這段時間瀟雅和振楠之間發生的事,只隱約察覺他們有些不對勁,但瀟雅沒說,她也不好問。李麗對瀟雅的態度稍有改觀,但說話還是不陰不陽。瀟雅主動找到李麗,“主編,你之前交給我的文案,我想繼續做完。”李麗有些詫異,“你可不要逞強……”瀟雅說,“做人做事都得有始有終,既然是主編交代的任務,我必定不折不扣的完成。”李麗沒再說什麼,默認了。

晚上7點。

瀟雅在前臺完善了自己的會員信息之後便去更衣室換好瑜伽服。今天是她第一天來這個在A城負有盛名的,沐瑜伽館上瑜伽課。自從那天嵐靖微信傳給她瑜伽的帖子之後,她便對瑜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接着按照嵐靖的鏈接在網上報了這裡的瑜伽班。

瑜伽老師走進來的那一刻,瀟雅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她有想過嵐靖可能跟她一樣在這裡學瑜伽,但是沒想到他會是這裡的瑜伽老師。他穿着白色的瑜伽服,頭髮也是隨意的搭在額前,和平時的模樣判若兩人。瀟雅瞬間感覺嵐靖的頭頂有着金色的光環,晃的她眼睛有些睜不開。

第一節課,嵐靖沒有教大傢俱體的瑜伽動作,而是着重介紹了瑜伽呼吸方式,即腹式呼吸的好處和訓練方法,並幫大家找準正確的腹式呼吸姿勢。當他指導瀟雅的時候,神色如常,彷彿他們並不曾認識,而她只是他的一名普通學員而已。瀟雅笑:“你還有多少個身份是我猜不到的?”嵐靖平淡如水的說,“看來當初你採訪我之前功課還是沒做足,我是這裡的老闆。不過,噓……”嵐靖把右手食指放在嘴脣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要聲張。”瀟雅還是笑。“下課之後等我一下,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