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兒看在眼裡,疼在心上,卻是什麼也沒有說。
林青兒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殷紅的血液從她的口中嘔出來,點點滴落在胸前的青衣上,相當觸目驚心。
而此時的晏寒裳還奄奄一息地倒在椅子上,大夫正在忙着給他止血,他似乎感受不到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他又好像很清楚地知道外界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他的雙眼疲倦地睜着,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他最想看到誰,林青兒忽然扭頭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現在最想見到誰了,可是現在她想欺騙自己……
於是,她朝晏寒裳爬了過去,這一次,楊年良倒是沒有攔住她,他的長劍只是因爲她身子的移動而移動而已,深怕她隨時隨刻都會跑了。
爬到晏寒裳的腳邊,她伸手拉住他修長的手指,“表哥,是我,我是青兒,你在看我是嗎?”
她將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看我,你放心吧,我沒事,他們這些人殺不了我的,就算我出事了,我也不會讓你出事的。我還要幫你打天下,讓你做天下間唯一的皇上呢。”
她自言自語着,也不去管晏寒裳到底有沒有聽見,更無暇去顧及在場的人都怎麼看她。
“表哥,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我,爲什麼你的眼睛裡只有沈瑟兒一個人呢,這不公平是不是?”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刷刷地掉落了下來。
很久很久,她都只是拉着晏寒裳的手貼在她的臉上,一個勁兒地哭着,偌大的房間裡,就只有她的抽泣聲,而在場的人中,竟然沒有一個人想要上前去勸阻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林青兒才止住了哭泣,她回頭環視了一眼周圍的人,發現楊年良的長劍還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也發現,這個時候不是一場夢,而是一場真真實實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自己的確是被紫兒給出賣了。
被出賣的結果她可想而知,她將永無翻身之日。
“紫兒,你能過來一下嗎?我有些悄悄話想對你說!”她突然放柔了語氣,對紫兒如此說道。
紫兒看了楊年良一眼,卻沒見楊年良有什麼表示,她開始遊戲躊躇了。
“難道你以爲我會害你不成?”林青兒淡淡地笑了,她看着紫兒,就像一個姐姐看着妹妹一樣。
第
躺在夜離憂懷中的沈瑟兒想要叫紫兒不要過去,她的心裡隱隱的有些擔憂,但是轉念一想,她們怎麼說也是多年的主僕了,這個林青兒應該不會做出傷害紫兒的事情來。
再說了,林青兒也是一個極其可憐的人,她愛了晏寒裳這麼多年,就算再罪大惡極,也是情有可原的。
且紫兒在她如此溫柔地召喚下,自然又生出了對林青兒的感情,當下並未多想,便朝林青兒走了過來。
“你蹲下來,我才能將我的悄悄話都告訴你。”看到紫兒走到自己面前,林青兒一邊緊握晏寒裳的手,一邊對紫兒溫柔地說道。
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多想,只當林青兒在彌留之際,對紫兒做一些交代罷了。
紫兒蹲了下去,和林青兒沒有多大距離,且爲了能夠聽到林青兒的悄悄話,她的身子幾乎要和林青兒的身子貼在一起。
可是……
最後紫兒聽到的卻只是林青兒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賤人,叫你出賣我!”
紫兒還沒有反應過來,藏在林青兒手中的簪子就已經刺進了她的腹部,力度之狠根本不是她所能想象,那一瞬間,林青兒在她的眼中都模糊了。
楊年良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林青兒的簪子已經從紫兒的腹部拔了出來,且又快速地補了一下。
“這次,我活不了,你也別想活下去!”她獰笑起來,“哈哈哈,只要我活不了,你們一個個的都別想活下去,哈哈哈!”
楊年良順勢將紫兒摟住,奈何紫兒被刺中要害,臉色慘白無比,一看就知道活不了多久了。
“你有什麼要說的?”楊年良問道。
紫兒搖了搖頭,“也許……這就是我的歸宿。”
楊年良沉默。
而那邊廂,當楊年良將長劍從林青兒脖子上拿開的時候,其他的侍衛已經又將長劍駕到了她的脖子上,但是她卻完全將其無視了。
在重傷紫兒之後,她的眼裡便只剩下晏寒裳了。
“現在就只剩下你和我了。”她繼續拉着他的手,溫柔地笑起來,“他們一定不會讓我活下去的。”她這樣說道。
“不過你別擔心,我已經傷了紫兒,她也不會活下去的,就算我死了,她也是要陪葬的,所以,即使到了陰曹地府,我們也不怕沒有人伺候,你說是不是?”
淡淡的話語,卻聽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裡面。
沈瑟兒更是聽得汗毛都豎起來了,來這個時空這麼長時間了,各種各樣的災難和人她都見過了,可就是沒有見過如林青兒這般癲狂的,簡直叫人汗毛直立。
“表哥,你跟我走,我是不會讓你受苦的。”林青兒繼續說道:“上次是你先棄我而去,這一次,我要帶你走,生生世世和你用不分離!”說完,竟又打算從她的頭上拔出另外一支簪子,打算往晏寒裳的咽喉刺去。
“阻止她!”沈瑟兒尖叫起來。
好在這次侍衛對林青兒有所防備,在沈瑟兒聲音響起之時,其中一名侍衛的長劍已經將林青兒的咽喉給刺穿。
觸目的鮮紅瞬間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林青兒的咽喉居然就這樣被長劍給貫穿了。
看到這樣的畫面,沈瑟兒止不住內心的翻滾,居然就這樣暈倒在了夜離憂的懷中。
“瑟兒?瑟兒?”夜離憂緊張地喚着她,奈何懷中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大夫,你快過來看看啊!”
大夫聽言,立馬從晏寒裳身邊跑到沈瑟兒身邊,爲她搭脈。
此時的林青兒尚且留着一口氣在,她艱難地卻很執着地轉過身來,面向沈瑟兒,眼睛有笑也有淚。
有淚,是因爲她知道自己即將死了。
有笑,則是因爲她以爲沈瑟兒會和她一起死去。
所以,在看到大夫慌忙地給沈瑟兒把脈的那一瞬間,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來,笑了。也是在這一刻,她徹底地斷氣了,只是身子仍然呈現跪姿,沒有倒下去。
若是沈瑟兒醒着,怕是又要被嚇一跳。
紫兒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林青兒,臉上的表情並不多,彷彿早就能夠猜到林青兒會得到今天這樣的結局。
“她曾經並不是一個如此惡毒的女人,以前的她不過是比較囂張跋扈罷了。”她弱弱地說道,也不管誰能聽見她的言語。
“人之初,性本善。”楊年良道。
紫兒彎脣輕輕笑了,“也對,也許死亡對她來說,算是最好的歸宿。誰說不是呢?”
楊年良保持着沉默,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謝謝……你們,讓我知道回頭可以是岸。”紫兒道。
“這沒什麼,你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你只是遵從了你的內心而已,天下百姓都會感謝你的。”
“可惜……我要的並不是天下百姓的感謝……我要的不過是……”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的氣息便斷了。
沒有人想知道她想的是什麼,也沒有去在乎和好奇。
楊年良低下頭來,將她仍然睜開的雙眼給闔住,這一切,似乎到這裡,便算是告一個段落了。
他是侍衛,常年和死亡打交道,所以,哪怕現在紫兒死在了他的懷中,他也沒有多大的感覺。
昏過去的沈瑟兒在第二天早上就醒了,醒來的時候,她發現夜離憂正握着她的手,靜靜地看着自己。
“事情……怎麼樣了?”她出聲問道,這一問,才發現喉嚨難受得不行。
夜離憂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確定她沒有發燒這才放下心來,“幾乎沒什麼事情了,你再休息幾天,我們就可以會京都去了。”
沈瑟兒的眼珠子轉了轉,知道夜離憂有些話沒有告訴她,可是她卻急切地想要知道。
“晏寒裳還活着,只是受傷比較嚴重而已。”下一刻,夜離憂道:“只是紫兒和林青兒死了。”
沈瑟兒聽了,內心一片荒涼。
人生真是太奇妙了,前一刻還站在她面前的鮮活生命,說不在了就不在了,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殘酷得可怕。
夜離憂將她從牀上扶起來,她順勢依偎在他的懷中,汲取他懷抱的溫暖。
“阿離,我們這輩子都不要分開好嗎?”
“好!”像是能夠感受到沈瑟兒在想什麼,他回答得特別溫柔。
沈瑟兒將臉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每次靠近你,我都會覺得特別溫暖和安全,所以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你的胸膛你的人都是我的。”
“好,我的你的,什麼都給你。”
沈瑟兒想笑,可是笑不出來,因爲剛剛損去的生命,讓她覺得太沉重了。
這樣想着的時候,她又感覺睏倦了。
時間久久,夜離憂都沒有再聽到懷中人的聲音,他一低頭,發現她居然睡着了。他無聲地笑了笑,張開雙臂,將她結結實實地抱住……
下半個月後,沈瑟兒已經生龍活虎了,就連當初的腰傷在她看來也不在話下了,但是晏寒裳的情況卻沒有那麼好。
不過,夜離憂已經在催促她快些跟他一起回京都去了,國不可一日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