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是一條絲帕,有時候是一首詩。
他也不多做停留,送了禮物就走,就算是見不到宮樺,他便一直等下去,若是等的時間長了,他便將禮物交給下人,囑咐下人一定要把禮物送到宮樺的面前。
爲此,宮樺差點沒被氣死。但是想了想,還是覺得薄志凱這人似乎不錯,不光是騎射、詩詞歌賦不錯,就連毅力也不錯。
但是她爲什麼還是覺得心裡缺了點什麼呢!
“小翠,這幾天那個男人是怎麼過來的,他死了嗎?”坐在椅子上,宮樺絞着自己的衣襬,問道。
“奴婢不知道,沒有公主殿下的吩咐,奴婢不曾注意過他。”小翠實話實說,差點把宮樺給氣了個半死。
“那他現在什麼地方?”她耐着性子問道。
“奴婢……”
小翠還沒有說完,宮樺便蹭地站了起來,“現在,帶本宮去見他!”
小翠努努嘴,不情不願地引着宮樺去找夜離憂。這些天來,她時刻注意夜離憂的動向,只爲確定他什麼時候離開皇宮,但是夜離憂他就是一直賴着不走。
而她關注夜離憂這件事情,卻是被宮樺知道了。
早知道如此,她便不去管他就好了。
早晨的日頭並不曬,宮樺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着急去找夜離憂,或許是因爲知道他曾經失去過心愛的人,而她自己則得不到心愛的人,所以纔會想要見見他吧。
她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夜離憂坐在廢棄的宮殿前的一座假山之下的草地上,這裡雜草叢生,到處都渲染着荒蕪的氣息,坐在草地上的他幾乎要被雜草給淹沒掉。
原本以爲沒有酒喝之後的他會改變,但是沒有,他還是那個樣子,對人不理不睬,沒有酒喝就什麼都不喝。
至於他這些天是怎麼過來,宮樺也不知道,因爲她一直都在爲他執劍想要殺掉自己而生氣。
在距離夜離憂還有五十步左右距離的時候,宮樺將小翠留在了原地,獨自像夜離憂走去。
從側面看過去,他的輪廓很分明,但是卻很消瘦,可依舊俊俏得一塌糊塗。就如初見的時候一樣,宮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人,哪怕失魂落魄、此刻鬍子拉碴!
她望了望他前方的草地上,又是鮮血。他又吐血了。
早晨的涼風吹來,吹亂了他散落的墨發。如果他蹲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宮樺當真會忍不住往他面前扔幾錠碎銀子。
但是她知道他不是乞丐。
“你就沒有想過要離開這個地方嗎?”她說:“如果你想走的話,本宮是隨時都會讓你走的!”
夜離憂側過臉來睨了她一眼,太陽從她的身後緩緩升起,而她則逆光站着,他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所以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想要打量她,卻怎麼也打量不清楚。
“本宮說,你要是想要離開這個地方,本宮絕對會答應你!”宮樺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發怵,隨即又把話說了一遍。
夜離憂將目光收回來,從地上站起來,作勢要走。
“等一下,本宮有一個條件!”宮樺再次喊道。他的錦袍已經變得破爛不堪,長髮也沒有紮起來,潦倒得很,但是宮樺就是相信,他曾經絕對是高高在上的人。因爲他身上有一種他人所不曾有的貴氣,令人不容忽視。
夜離憂站住,像是在等待她說出條件。
“本宮救了兩次你的命,對不對?”宮樺有些激動,畢竟她以爲他不會停下來。
夜離憂“嗯”了一聲算做回答。
“所以你要離開,本宮提一個意見,並不算過分,對不對?”宮樺仍舊問道,她有些沒有想到夜離憂居然會迴應自己的話。
這簡直就是奇蹟!
夜離憂又“嗯”了一聲。
“本宮要你去爲本宮參加一個比賽,你如果贏了,本宮便讓你走,如何?”宮樺顫抖着將這句話說出來,小心翼翼地等待他的回答。
但是夜離憂卻沒有回答她,在聽完她的話之後,他沉默了一會兒,便更加堅定地往前走了。
宮樺看着他的背影,沉思許久,忍不住追上去,“你這是不答應麼?”
“我說過我要答應嗎?”他頭也不擡地問道。
“可你剛纔明明已經嗯了呀!”
“嗯只是代表我贊同你說的話!”
“……”宮樺被噎住了,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只能看着他漸漸走遠。
“公主殿下,他這是要離開皇宮了嗎?”小翠壓低聲音問道,可聲色裡還是壓不住興奮的調調。
“本宮也不知道!”宮樺皺了一下眉頭,再次追上去。
夜離憂走得很慢,許是因爲身體不好。可見到宮樺擋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還是什麼反應都沒有。只是讓到一邊去,從她身側走過去。
“你點頭,贊同本宮的話,就證明本宮所說的是對的,而本宮的要求你也應該答應並且做到!”宮樺大聲說道。
夜離憂的眉梢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折轉身來,湊到她的面前,灼熱的氣息噴到她的臉上,宮樺瑟縮了一下,卻沒有後退。
“你這個樣子,可真是和她很像啊!”他勾脣,冷笑,眼裡流露出鄙夷的光芒。
宮樺顫了一下,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眼底濃烈的恨意。
“我不是她,我是宮樺!”她道:“我只是做我自己而已,這有什麼錯?”
“沒錯。但是誰說對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去做?”他哂笑,“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自取其辱了。女人還不都是一樣的?嗯?”
宮樺身子顫了一下,只覺得他冰冷得讓自己頭皮發麻。
“父皇說這次比賽誰贏了,誰就是本宮的夫君,但是那些人,本宮一個都不喜歡,本宮知道你有能力,所以你去幫本宮贏了那場比賽,本宮感激你!”她挺直脊背,沒有理由的就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但是引來的卻是夜離憂更加森冷的嘲笑。
“所以呢,我贏了,就要娶你嗎?能被公主殿下看上,還真是我的榮幸呢。”
每句話都帶着刺,宮樺臉色蒼白無比,身體也止不住顫抖。
“你贏了,不需要娶本宮!反正本宮的父皇也不會讓我嫁給你的!”
“是嗎?不允許你嫁給我,是因爲他知道我一無所有,對吧?”夜離憂像是想起了曾經的什麼事情,臉色有些陰沉。
“既然不需要我娶,我去參加比賽又有什麼用處?可笑!”語盡,再次轉身離去。
只留下宮樺站在原地顫抖不止。
自己怎麼會想到要他去做那樣的事情呢?自己怎麼就會奢望他能幫助自己呢?宮樺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變成這樣。
夜離憂並沒有離開皇宮,而是找一個更加僻靜的地方睡起覺來。在他看來,離開皇宮與否生活都是一樣的。
宮樺若是想要找他,怎樣都是能夠找到的。若是不想找他,就算他繼續留在這裡,也不會找到。
而他……只是力氣去別的地方而已,更沒有任何計劃。
他處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見光明。
對着太陽,仰躺在草坪上,心口又是一陣腥甜,一口血就這樣吐了出來,但是他都不管不顧,閉上眼睛,讓自己陷入明媚的黑暗中。
夢裡,又是大朵大朵的煙花綻放。他們站在整個帝都城最高的城樓之上,俯瞰下面的玩家煙花,一切都美得那樣不真實。
到底是誰說過,他若不離,她定不棄的。
一切不過都是謊言罷了,一切都這麼不可信!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臉溼潤了。他摸摸自己的眼角,那裡乾澀一片,絕對不可能是他哭了。那麼……是下雨了嗎?
他摸摸自己的臉,果真是溼的,眼前也變得很黑暗,像是被陰影遮住了,當真是下雨了,他哂笑起來。
可是爲什麼還能聽見她遙遠的呼喚呢……阿離,阿離,阿離……
一聲勝過一聲,撕心裂肺,讓他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她在晏寒裳的身下承歡,在他們經常躺着的那張牀上……
心口很痛,咽喉處又是一陣腥甜,一口血再次嘔了出來,滴落在綠草上,點點滴滴……
他睜開眼來,耀眼的陽光已經不在,可倒也不是下雨了,而像是有人站在他的身前,擋住所有的陽光。
他擡起手來,胡亂地擦掉嘴角的血跡,像是一點都不關心,而對邊上的人更是漠不關心。
“阿離?”她蹲在他的身邊,喊了他一聲,然後淚水簌簌地掉落下來。
夜離憂像是見了鬼一樣,愣愣地看着她。
他剛纔的確是已經看見她了,但是他當這是一場夢,但是這聲音也太有真實感了吧?
他又側眸睨了她一眼,眼睛裡寫滿了不相信,他從草坪上站起身來,並沒有和她說話的意思,踉蹌而去,因爲即使在夢中他也不想理會她。
而她也不是第一次出現在他的夢裡了,每次都是她在哭着說她是迫不得已的,每一次醒來,都是一場夢,時間久了,他便對這樣的夢不感冒了。
沈瑟兒也從地上站起來,追過去,從身後抱住他,不斷地呼喚他的名字。
夜離憂站住了,垂眸看了看她緊緊環住自己腰間的手,又是疑惑,“難道這是真實麼?”他有些分不清了,他只是覺得很難受,很難受。
縱是如此,他還是將手覆在了那雙白嫩的手上,用力一扯,將她整個人往後推,絲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