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延帶着夜離憂一路狂奔,途中他也醒來過幾次,但都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昏迷過去。他儘量挑選小路逃亡,但是晏寒裳派來的人真可謂是一波又一波,從來沒有間隔,這讓他們的逃亡生涯一直沒有得到終止。
許多時候,他都要把夜離憂放下,將追上來的那些人全部殺盡,才又帶着夜離憂往不同的路逃跑。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身心遭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折磨,一邊抵擋晏寒裳的人,一邊擔心沒準下一刻夜離憂就會斷氣。
爲此,他整夜整夜地帶着他行走,數日來,從未有過間歇。
到如今,許是有半個月有餘了,晏寒裳的人終於沒有再追上來。
再探向夜離憂的鼻息時,他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氣息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秦昊延的臉色蒼白如紙,滿目都是悲切。
不管出什麼事情,就算是自己死了,他也不能讓夜離憂死了,爲此,有好幾次沒有水喝的情況下,他割破了自己的肌膚,以血喂他!
如此反覆下去,夜離憂還是沒能醒過來。
秦昊延帶着他又行了兩天兩夜的路,站在高高的山頂上之時,他興奮地發現前方有一座城,不管那座城有多大,只要是有人家,那就都是好的。
他爲夜離憂把過脈,若是再不進行醫治的話,應該活不過三天了,而且他背上的傷口也已經開始腐爛。
秦昊延當真是興奮壞了,這座城於他來說莫過於在沙漠中遇見了綠洲。
他用力夾緊馬肚子,馬兒頓時飛奔向前去。
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了這座名爲雲城的城市。
幾乎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目光望着他們,但是秦昊延卻一點不在意,仍舊策馬前去,想要尋找一家醫館。
太陽曬得厲害,他只覺得眼前的事物在搖晃,不斷地搖晃,而他的手依舊下意識地緊緊地抱着夜離憂。
馬兒還在向前走,可他的世界卻開始塌陷,他想看清楚前方的景物,但是前方卻忽然一片漆黑。
他終於徹底地失去了意識,帶着夜離憂從馬上滾落下來,驚得旁人連忙向後退去。
不多時,他們身邊就圍滿了人,但是看着他們滿身是血,誰都沒敢上去幫助。
“小姐,前面好像出了什麼事情?”不遠處,兩名女子騎在馬背上,走在前面的女子一襲淺青色紗裙,樣貌姣好,所穿服裝也倒是像富貴人家的,而說話的女子則是一身丫鬟裝。
“我們過去看看。”淺青色紗裙的女子來了興致,未待丫鬟說話,她已經策馬前來。
望見倒在地上的夜離憂時,她眸子不禁一亮,雖然臉色蒼白,但是這個男子當真是好俊啊!
思及此,她快速地翻身下馬,來到他們身邊,翻過夜離憂的身子,在他鼻尖探了下呼吸,“還活着。”
再探向秦昊延,也是活着。
“小翠,快過來,他們還活着,我們要趕緊帶他們回去醫治。”女子大聲說道:“你們大家來幫幫忙啊,別老杵在這裡啊,沒看見他們都身受重傷了嗎?”
小翠來到她的身邊,“小姐,這樣不好吧,他們畢竟是陌生人……”
“什麼陌生人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懂不懂?你去僱一輛馬車來,快點!”
小翠姑娘很是不甘不願地走了,再回來時,當真弄來了一輛馬車。
百姓們見狀,紛紛幫忙將夜離憂和秦昊延搬上了馬車。
女子臉上揚起肆意的笑容,與小翠一起,坐上了馬車後便離開了。
“小姐,您真的要把他們帶回去呀?”小翠還是有些擔心,“要是皇……老爺知道了,不得懲罰你?”
“父皇很疼我,不會拿我怎麼樣的,而且他從小就教育我,要與人爲善,我救了人,他應該高興纔對,怎麼可能會懲罰我呢,而且……他也不一定捨得懲罰我啊!”說完,女子向小翠眨了眨眼睛。
小翠無奈地噤了聲,她家主子向來都是這樣。別人勸也不聽,她早都習慣了,可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又問:“萬一他們是壞人呢,怎麼辦?”
“世界上哪裡來的這麼多壞人?”女子宮樺白了她一眼,“安心趕車,什麼都不要說了,我看他們傷得很厲害,必須快點送到皇宮裡,讓御醫看看!”
小翠癟癟嘴,“哦”了一聲,一鞭抽在馬背上,不多時,馬車便停在了皇宮前。
宮樺掏出腰牌,馬車便大搖大擺地駛進宮裡去了。
宮樺並沒有將此事聲張,而是悄悄地把夜離憂和秦昊延帶到了自己的明月宮,隨後悄悄地把御醫叫過來。
御醫在公主的寢宮裡見到兩個大男人的時候,當真是嚇了一大跳。
“本宮是讓你們來醫人的,出了什麼事情本宮負責,但是你們不能主動把這件事情告訴父皇,聽見了沒有?”她指着他們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御醫連忙點頭,“是,是,公主殿下!”
當御醫翻開夜離憂的後背時,上面的傷疤以及腐爛了的血肉,當真是讓宮樺吃了一驚,“他怎麼會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微臣也不知道,微臣只知道他傷得很重,必須把這一塊腐爛的肉給割除了。公主殿下可否派個人來幫助微臣?”
“什麼事情?本宮來就可以了!”宮樺一臉的害怕,卻還是向前走了。
御醫看她一眼,隨即說道:“公主殿下幫微臣按住他就好了,割肉的過程中他會很痛,要是到時候他掙扎的話,刀子可能會錯位,這樣也許就會傷害到他其他的肌體!”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宮樺一眼。
宮樺道:“嗯,沒關係,本宮練過武功,力氣還是有的!”
“好,那微臣開始了!”
御醫說完,當真從藥箱裡拿出一把匕首,往夜離憂後背上那腐爛了的肉割去。
按住夜離憂的宮樺的手止不住顫抖,一張小臉萬分糾結,但是她卻沒有選擇放手,整個雲國的人誰不知道,他們的公主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嘗試新事物?
如今這樣的境況,可不就是新事物?
途中,夜離憂果真如御醫所說的那樣,身子猛地彈跳起來,隨即,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卻沒有醒來。
宮樺緊張地問道:“御醫,他不會死吧。”
“微臣不知道。”御醫頭也不擡地說道,真個把宮樺給氣了個半死。但是這種節骨眼上,她也不能把御醫怎麼樣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御醫才把他背上的腐肉給割去了,留下的就是深深的醒目的大洞,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宮樺又問:“他……他這裡的肉以後還會長出來嗎?”
御醫點點頭,“看情況下吧,休養得好就會,否則就不會!”
宮樺又被氣到了。眼見着夜離憂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卻不見他哼一聲,她好奇地問道:“他爲什麼一點聲響都沒有?”
御醫道:“他還活着就是好的了,想要發出聲響,至少也要過了今晚才知道。若是挺過今晚就能活下來,若是挺不過……微臣也無能爲力!”
宮樺張了張脣,想說點威脅他的話,卻又發現御醫不威脅自己就是好的了!
其實,就算父皇再疼愛她,也不能眼見着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把兩個大男人帶回來而不加懲罰啊!
腐肉割完之後,就是上藥。宮樺發現上藥的時候,他似乎比割肉的時候還疼,因爲她看見他的指尖動了好幾下,就連脣瓣都是緊緊地抿着的,幾乎要抿成了一條線。
宮樺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就好像痛在她的身上那樣,到底要有多麼堅強的性子才能忍受如此強烈的疼痛啊!
而他又遭受了怎樣的慘狀,纔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忙了很久,直到宮樺也滿頭大汗了,藥才上完。
御醫說:“因爲傷口感染,所以他現在發高燒,微臣下去給他開點退燒藥!”
宮樺點點頭,“你趕快去吧!”
至於秦昊延,雖然他的傷口不是很深,但是卻很多。另外一名御醫在處理完他的傷口之後,也是出了一身汗,好在他沒有發燒,所以並沒有生命危險。
“公主殿下,這件事情你要怎麼跟陛下說啊?”小翠又在擔心這件事情了。
“本宮什麼時候跟你說過,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父皇啊?”
“啊……公主你這是打算金屋藏……那個啥嗎?”
“金屋藏嬌,不會說成語就不要說,真是的!”宮樺往凳子上一坐,說道:“我餓了,傳膳!”
小翠見她那副樣子,也就不再說話。
御醫說了,夜離憂最危險的時刻是在晚上,因爲白天和晚上的溫差很大,人的身體也會受到影響,尤其是重傷者。還尤其是高燒者。
換言之就是,夜離憂能否活下去,就看今晚的造化了。
傍晚的時候,秦昊延就醒了,當他發現自己睡在富麗堂皇的宮殿裡時,心裡打了個寒顫,不會是被晏寒裳給抓到了吧,但是小翠給他解了疑惑。
所以,現在就是他和宮樺還有小翠三人一起守在夜離憂的牀邊,細數他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但是自始至終,夜離憂都沒有什麼變化。
白天爲夜離憂診治的那個御醫也被宮樺逮來了這裡,不允許回家,御醫一臉幽怨!
但是等了大半夜,他們都沒見夜離憂有任何轉變。小翠在旁邊都不知道給他換了幾次毛巾,他依舊沉沉地睡着,脣瓣緊緊地抿着,像是很痛苦的樣子,但是這半個夜晚,他都是這樣過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