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山／「文金會」人散曲未終！
▲兩韓領導金正恩與文在寅簽署協議，金正恩發表宣言說，「我們是同樣的兄弟。」（圖／路透社）
全球注目的兩韓「文金會」，在雙方發表《板門店宣言》後，順利劃下了句點。兩韓領導人這次的會面，確實代表兩韓和解的重大成就，但人散曲未終，雙方要達成宣言中所說「韓半島和平、繁榮、統一」的目標，恐怕還有一段漫長的路要走。
金正恩是這一波謀和過程中的關鍵角色。在今年4月20日平壤舉行的朝鮮勞動黨七屆三中全會上，金正恩宣佈北韓的戰略路線將從「經濟建設與核武發展並進」，轉變爲全力搞好經濟。金正恩認爲，如此北韓就不再需要進行核試和飛彈試射了。話雖說得好聼，但外界多數認爲，金正恩的這項戰略路線轉移，乃是形勢所逼，金正恩真會放棄掛在他腰上的「保命彈」嗎？
經過長期的窮兵黷武，金正恩確實需要改弦更張，因爲他祖父和父親希望他維護的「四層核心目標」：北韓國家安全及生存、勞動黨政權生存、金氏家族統治延續，以及最高領導人本人的生命與權力，都已面臨重大挑戰。
首先，川普總統與其前任不同，不會繼續對北韓「戰略忍耐」，而是以「極限施壓」來加大對北韓的軍事和外交壓力，並迫使中共參與對北韓的制裁行動；從去年11月以來的多次軍演和軍事調動顯示，美國對北韓動武的可能性不能排除，包括對北韓發動一場「外科手術式打擊」（Surgical strike）。
其次，長期的窮兵黷武已使北韓在經濟上處於「一窮二白」的狀態。在美國主導下的聯合國制裁行動，已使北韓面臨嚴重的糧食、電力和石油短缺問題。
最後，北韓領導人的特立獨行，使北韓在國際社會日趨孤立，連當年並肩作戰的中共，都對北韓的行爲感到頭痛，甚至視爲「麻煩製造者」。南韓的北韓研究專家認爲，平壤正運用「避險策略」（hedging strategy）修補和中共的關係，目的就是建構北韓政權的安全網。
南韓總統文在寅對兩韓和解態度比較積極。文在寅爲「脫北者出身」，2007年曾協助盧武鉉完成與金正日的高峰會議。文在寅聲稱南韓目標是阻止半島再爆發戰爭，強調只有兩韓合作和平而非依賴核武，才能確保北韓安全。一般認爲，今年3月平昌奧運創造的和解氛圍，揭開了朝鮮半島系列多邊外交的序幕。過去兩韓領導人會面，討論的都是經濟合作等較低層次問題；文在寅的味口不止如此，他希望高峰會的議題能聚焦建立兩韓和平機制和半島非核化等政治議題。
在外部環境因素方面，周邊強國的態度，尤其是中美兩國在區域的競合關係，也影響到兩韓的謀和過程。對中美兩國而言，維持區域安全是共同的利益。中共視朝鮮半島爲戰略緩衝地帶，如北韓「擁核自重」導致核武擴㪚，將會威脅中國的周邊安全利益；川普上臺後，視北韓爲美國安全威脅的主要來源，因北韓核導技術發展迅速，可直接威脅美國本土。但另一方面，中美也在進行權力競賽。中共不願見到美朝接觸會導致中共角色的邊緣化。有大陸學者甚至擔心，北韓可能「帶槍投靠」美國；美國則擔心中國的和平崛起，會改變朝鮮半島的權力均勢，進而危及美國在東北亞的軍事駐與。美國強化與北韓的關係，目的就是分化中朝聯繫。
兩韓結構性的矛盾，加上外力的各自盤算，使這場「文金」政治大秀的後續發展，充滿了不確定的因素。金正恩拋出非核化是啓動這次兩韓謀和的槓桿，但「停試」不表示「棄核」；除非北韓獲得足夠的安全保障和經濟報償，口頭承諾常常就是一張空頭支票。問題是，「合理的足夠」是多少？誰能提供保障？何況，北韓有「食言而肥」的不良紀錄，在南韓人民心中的可信度不高。北韓在2007年的六方會談中，曾承諾關閉境內核設施，但卻在2009年退出會談。除此之外，兩韓對於改變現狀後的統一安排，也存在不同的看法。
僅管如此，兩韓突破僵局的企圖心，是值得肯定的，金正恩的穿梭外交是讓人刮目相看的。我們相信，經過不斷的談判，兩韓終能累積足夠的互信，而這正是對目前陷於僵局的兩岸關係，能夠產生啓發作用的地方。
蔡英文總統表示：「在未設政治前提，且在對等原則下，樂見可以與對岸的領導人見面。」不可否認，兩岸關係的社會基礎較兩韓穩固，兩岸官方也曾創造了歷史性的「馬習會」；但遺憾的是，在民進黨執政下，兩岸關係因「九二共識」爭議而陷入僵局。我們擔心，兩岸官方的亙不往來，會使臺海取代黃海，成爲東北亞最具戰爭危險的爆炸點。因此，我們期待藉這次兩韓謀和的氛圍，民共執政當局也能解放思想，大膽踏出「談判代替對抗」的第一步。既使是小小一步，也比原地踏步好。
●趙春山，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88論壇歡迎網友參與，投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