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良心回答！許子東：90%的人在“十年”中是不是受害者

今天看到了許子東演講的一個視頻。這個視頻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了，因爲視頻裡的許子東還比較年輕。雖然是老視頻，是舊內容，但是我覺得，它仍然很有價值，很值得一看，看了會很受啓發。

這個視頻，內容是關於那十年的。相信有的人已經注意到了，關於那十年的討論，現在呈現撕裂的現象，出現了一個不好的苗頭。在我寫的關於《芙蓉鎮》《天雲山傳奇》的留言中，可見一斑。

公開資料顯示，許子東是浙江天台人，出生於上海市，曾任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教授、系主任，華東師範大學紫江講座教授。我認識他，是在《鏘鏘三人行》中，他的觀察與思考都非常深刻。

視頻一開始，許子東拋出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是以前一個80後青年向他提出來的，他多次在演講中講過。這個問題大致是這樣的（我省略或換掉個別詞彙）：

許子東說，可能有的人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對，問得好，而有的人覺得這個問題問得不對，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個問題，可以概論爲“兩個90%的問題”。第一個90%的問題，是要說清楚那十年90%的老百姓是不是受害者。第二個90%的問題，是在說明現在這90%的老百姓的社會處境是如何形成的。

對於第一個問題，許子東從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文學說起，然後又說了自己當年知青下鄉時經歷的三件事，從兩個角度進行了含蓄、委婉又不乏幽默地回答。下面按順序說，並拓展一下談談文學角度。

談到文學，許子東沒有明說，我這裡不再避諱，就是指傷痕文學。根據許子東的意思，其實傷痕文學已經是“儘量讓大家忘卻”了，內容具有侷限性，局現在講“壞事變好事”，以提供一些思考。

而且，這些文學中，很少講中國普通老百姓的故事，講造反派的故事那就更沒有。也就是說，爲什麼人們會覺得90%的中國普通老百姓沒有受害？許子東提供了一個思考的角度，即文學沒有表現。

其實，不光是文學沒有表現，第二原因，更多、更主要、更本質的原因，還是人們缺乏意識，人們對“受害”缺乏正確認識。長期以來，人們習慣於把被錯誤打倒叫“受害”，除此之外都不叫受害。

人們意識不到，思想異化甚至邪惡化是受害。劃清界限、斷絕關係、相互舉報、大義滅親，這些親朋之間的悲劇，上逆天理，下悖人情，但都曾真實地、殘酷地上演過，而可悲的是，被冠以“覺悟”。

《三體》，這部衆所周知的科幻小說，如果僅僅當作科幻小說看，那就太膚淺了。《三體》同時也是一部反映社會現實的小說，具有批判現實主義精神。這部小說裡再現了那十年的一些荒謬。

主人公葉文潔的父親葉哲泰，是一位中學物理教師，被他的學生們拉出去批鬥。幾個小女生，用皮帶把他活活打死。爲什麼批鬥他、打他？因爲他講愛因斯坦相對論，而愛因斯坦是反動學術派。

最可悲最扎心的，其實是葉哲泰的妻子邵琳的“揭發”：

這種思想異化乃至邪惡化，比肉體迫害是更嚴重的。肉體的傷痕是可以很快癒合的，心靈的傷痕很難癒合。

心靈上受害，就會把人變成惡魔去害人，也會把人變得愚蠢而受害。打死葉哲泰的幾個小女生，何嘗不是受害者呢？

所以，當多年以後，葉文潔希望她們道歉時，她們都毫無悔意，還振振有詞，惡狠狠地指責，反問誰向她們道歉呢！

是的，誰向她們道歉？她們的靈魂原本不是那樣的，誰讓她們的靈魂扭曲？用科幻的說法，她們的大腦已被換掉了。

大腦被換掉就會受人擺佈。我曾經還看過一個故事，寫一個造反派騙一個女生，爲了“理想”而獻身——被他睡了。

以上從文學角度說明，思想異化乃至邪惡化，是一種比肉體受迫害更嚴重的迫害。所以，那些說當時90%的中國普通老百姓沒有受害，這種說法是多麼膚淺！這90%的普通老百姓，不說都思想異化，但絕不會少，不然就不可能搞起來。

許子東接下來以自己親身經歷的三件事，從生活角度說明90%的普通老百姓也是受害者。這三個例子，表達的意思是一樣的，都是講當時老百姓生活條件差：

第一件事是說，他們知青把生蟲的5根香腸丟進池塘，當地老百姓把池塘裡的水舀幹，找回這5根香腸，並罵他們太壞了，自己不吃，扔了也不給他們吃。

第二件事是說，村裡的隊長一家四五口睡在一張牀上，以至於他9歲的兒子很早就得到了“性教育”。

第三件事是說，村民請他求隊長，批准年底殺一頭豬，隊長批准了，豬還沒殺，大家都提前“規劃”怎麼吃豬肉。

挨餓受凍，這種情況，絕大多數人不會認識到，也是一種受害。但這，是真真實實的受害。所以，90%的普通老百姓沒有受害，這種說法是錯的。

許子東說，他覺得，那十年不應該全部否定，但更不應該被全盤遺忘。他感嘆道：希望工程做得好不好，不知道，但是遺忘工程做得很出色，很多事都被遺忘了。

遺忘工程做得確實出色，但這是一部分人自發的。而且他們是有選擇性地遺忘，並且進行美化。他們就像整容大師，把一個醜陋的女人整成了西施、貂蟬。

我非常欣慰於政府層面的定性。《芙蓉鎮》最後那一幕，王秋赦敲破鑼喊“運動了”，被扔進了歷史的垃圾堆。

王秋赦的幽靈，雖然又飄來飄去，但終究沒有借屍還魂的機會，因爲屍體必然是要被火化掉的。

最後說說第二個90%的問題，可以總結爲一句話，即如許子東所說，人們是仇腐，仇致富手段不正當。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憑本事致富，合法合規，別人可能羨慕嫉妒，但卻不會仇恨，除非心理不正常。

然而，正如許子東最後說，很多人在現實中與網絡上，是兩面的。在網上，仇富仇官，但是在現實中，自己也想做個富人，見到官員也想套近乎。這的確是一個諷刺。

重新洗牌是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繼續改革，推動依法治國，推動廉潔治國，推動反腐制度體系優化，推動社會分配體系優化，促進社會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