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我思:廖鹹浩》中國武術還行嗎

最近大陸的一名綜合格鬥教練徐曉冬20秒KO太極拳師父魏雷新聞震了全華人武術界。他自己也誇口此舉可能打擊了中國人的民族自信。這個事件到底是操作還是實戰,尚不得而知,但此事的重要性不在於文化自尊,而在於一種珍貴的文化資產是否已瀕臨消失

自五四以來以西方現代性貶抑傳統文化的習慣,早就在華人心中根深柢固,再經文革全面反傳統之風潮,到現在已可謂積重難返。故前幾年據傳韓國意圖中醫藥申遺時,大陸網民立即訕笑韓國人撿中國人不要的垃圾理性聲音雖有,但音量遠不如對傳統採鄙夷態度者。中國武術雖是少數在現代曾被給予正面評價的傳統文化,然而,對於受西化教育知識分子而言,透過通俗文化(如李小龍)而爭得的名聲,並無意義

而大陸境內的中國武術是否如徐所言,90%以上都是假的?這個說法也許過於誇大,但也有幾分事實日本空手道及韓國跆拳道都源出中國武術,但其中的差別就在於中國武術有其哲學,尤其是與氣及大自然的契合關係,而前二者則只是運動。彼等經過了簡化而成爲更易學習、更爲剛猛,但也較不符合人體特質及自然脈動的運動。日韓這兩道雖然失去了其哲學面向,但確實達到了普及效果,實戰能力也仍維持一定水平。

然而,在過去半世紀左右,兩岸(尤其是大陸)的體育界在對中國武術奧義不甚了了的情況下,既丟失了哲學,也丟失了實戰能力。藉由比賽這種名義上要推廣武術的操作,把中國武術變成了只講套路漂亮的舞蹈和看不到紮實動作的亂打。

套路的精準與熟練是武術的根本,對打能力之快狠準則事關武術最直接的功能,故這兩者都需從其意義出發設計比賽規則。但套路比賽若是從舞蹈的角度出發評比,就是捨本逐末了。而把各門派放在一起較量的國術對打比賽,其邏輯就更爲荒謬。中國武術不似空手道或跆拳道,並不是一個單一的門派,故不應把中國武術的各門派放在一起比賽,就如同不應把跆拳道和空手道放在一起比賽是一樣的道理

但長時間放在一起比賽之後,因爲規則上限制太多,必然會讓每一個門派都無法發揮,結果比賽只能以亂打爲尚,全然看不出功夫。而且爲了取勝,而只求強化特定技法,反而使得不同門派各自的特色遭到埋沒,這與武術套路的舞蹈化異曲同工:經由無必要的簡化與窄化,傷害到了整個武術的精神與發展。

中國武術需要現代化的部分,主要是推廣,而不是內涵,而比賽則是其現代化最重要的一環。但是在西化知識分子領導下,胡亂以西方爲師又只得其皮毛,不免讓人擔憂,中國武術被KO的例子還會絡繹於途。

作者爲國立臺灣大學外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