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銀行家／英國脫歐將啓動 添全球政經變數
文／郭正亮
春節過後，儘管全球股市齊漲，讓全球投資人歡欣鼓舞，暫時走出2008年以來的金融海嘯陰霾，但2017年散落在全球各地的政治經濟黑天鵝，卻讓財經專家對未來不敢掉以輕心。
原本大家最擔心的黑天鵝，無疑是去年11月意外當選美國總統的政治狂人川普，但川普從今年1月20日就任以來，儘管對很多國家或議題展現出獨斷作風，例如直接取消TPP，讓日本痛失所望；禁止穆斯林7國國民入境，不惜引起內外譴責；重申興建美墨圍牆，導致美墨關係交惡等，但在最關鍵的對華政策上，卻顯得格外謹慎。
儘管川普也批評中國利用WTO得到不公平貿易利益，揚言不排除對中國打貿易戰，選前還曾嗆聲將對中國進口產品課徵45%關稅，乃至要將中國列爲「匯率操縱國」等，但至今爲止，川普對華政策並未出現戲劇性轉變。3月20日，美國國務卿蒂勒森（RexTillerson）赴北京會見習近平，雙方基調仍是促進美中合作，而且還傳出川普可能在4月6日∼7日促成首度「川習會」。
會面時，習近平還針對蒂勒森提到「定義美中關係」，只能是合作和友好的觀點表示讚賞，蒂勒森也引用北京「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新型大國關係說法，讓北京感到喜出望外。
蒂勒森向北京示好，主因是朝鮮半島迅速升高的對抗危機，已經使美國更急於優先處理北韓問題。衆所皆知，要施壓北韓暫停核武試爆，美、中2大國合作，顯然是最大關鍵。
尤其是最近美國軍方評估，北韓核武導彈發展迅速，很可能將在3年左右，提前實現高度濃縮鈾、核武小型化、導彈射到美國境內等目標，2月13日金正男在馬來西亞遇刺，殺手公然在機場使用國際禁用的VX毒氣，更使美國認定必須加緊對付不擇手段的金正恩。蒂勒森和美國駐聯合國代表黑莉（Nikki Haley）相繼對外表示，對北韓將不排除軍事選項，更顯示美國爲了扭轉朝鮮半島僵局，已經不惜對北韓動武，真要如此，就要首先與中國聯手。
朝鮮半島危機突然惡化，導致原本最廣受矚目的美中矛盾意外得到緩解，大家對全球黑天鵝的關注，因此轉向越來越民粹化的歐洲，右翼民粹政黨的共同訴求，就是反歐盟、反移民、國家保護主義。
首先是3月15日荷蘭國會選舉，聲勢浩大的右翼自由黨，最後只贏得20席，執政的自由民主人民黨得到33席，總算讓大家鬆了一口氣，但仍然值得留意的是，執政黨從41席跌到33席（少8席），自由黨從15席增加到20席（多5席），仍可凸顯出歐洲右翼勢力的擴大。
英國脫歐下一步不明
歐洲更令人關注的重大事件，無疑是英國脫歐的進一步發展。英國首相梅伊將在3月29日遞交脫離歐盟意願的通知書，正式啓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亦即啓動脫歐程序。
依照規定，英國脫歐流程啓動之後，就不能再參與歐盟的討論與決策，也必須與歐盟會員國協商關稅、經貿、移民等事項，在2年內與歐盟談妥退出條件與未來雙邊關係，達成協議後，歐盟會員國提交歐洲議會批准，獲准後正式退出歐盟。這意味着如果談判順利，英國最晚將在2019年4月之前脫離歐盟。
不過，歐盟領袖已經相繼放話表示，談判條件將十分嚴苛，以免其他歐盟會員國效法英國，引發脫歐骨牌效應。
德國總理梅克爾即表示，英國「不能只挑蛋糕上的櫻桃吃」，歐盟不會讓英國控管歐盟移民，卻同時擁有與歐盟貿易的好處。由於雙方相持不下，歐盟理事會主席圖斯克（Donald Tusk）曾預估，談判不可能在2年內完成，甚至認爲至少需耗時7年！一旦談判無法在2年期限內搞定，英國就必須得到歐盟理事會和會員國同意，才能延長談判時間。
英國早在2月就提出脫歐白皮書，表示脫歐談判目標如下：保持法律確定性和透明度、掌握英國自己的法律、加強英國內部整合、控制移民、保護勞工權益、確保同其他國家簽署新的貿易協議、確保英國作爲發展科學和發明的最佳地點、加強在打擊犯罪和反恐領域的合作等。
這些談判目標，其實都隱含了對既有歐盟決策體制的不滿，包括歐盟決策過程不夠透明、歐盟法令常牴觸英國法令、參加歐盟導致東歐民衆大舉進入英國就業、參加歐盟導致中東移民大量進入英國、參加歐盟導致歐洲犯罪分子入侵英國、參加歐盟導致英國無法單獨和其他國家簽署自貿協定、參加歐盟導致英國無法透過特殊的產業政策創造投資誘因等。
英國與歐盟相持不下，脫歐到底能走多遠？事實上，目前未加入歐盟，自行組成「歐洲自由貿易聯盟的國家，就包括冰島、挪威、列支敦士登、瑞士4國，尤其是瑞士，至今仍然保有全球強勢貨幣瑞士法郎，保有獨立的財政和貨幣政策，更是英國的羨慕對象。但瑞士自始就沒參加歐盟，英國是加入之後退出，對歐盟而言，當然不可能讓英國享有和瑞士一樣的特殊待遇。
英國訴諸脫歐之後，這些基於個別國家戰略的反歐盟思維，迅速傳染到歐洲各國，剛舉行國會大選、一度驚動全球的荷蘭，「脫歐傳染病」並非最重，更嚴重的還有義大利、法國等歐洲大國，才更讓全球倍感驚心。4月23日，法國即將舉行第一輪總統大選，目前右翼國民陣線候選人瑪麗勒龐（Marie Le Pen）以26%領先羣雄，主要訴求「法國優先」、反移民、反伊斯蘭、退出歐元區、保護主義，與美國川普如出一轍。一般估計，第一輪選舉應該無人能過半勝出，必須在5月7日舉行第二輪投票，據專家估計，目前瑪麗勒龐勝選機率大約38.5%。
表面上看來，法國右翼勝出的機會似乎不大，但選情畢竟瞬息萬變，未來仍可能有2大變數值得關注：首先是川普可能與英國啓動「美英自貿協定」談判，進一步動搖法國參加歐盟的經濟誘因；其次是伊斯蘭恐怖分子可能在選前製造事端，進一步激化早已人心浮動的法國選民。
德國梅克爾連任生變
法國選舉結束之後，9月24日還將面臨德國大選，儘管目前梅克爾所屬的基督教民主聯盟，仍然享有高達35%支持率，但不斷滋生事端、移民德國高達百萬的敘利亞難民，也導致反移民右翼政黨「另類選擇」（AfD）的急速竄起。「另類選擇」成立於2013年，2016年3月橫掃3大地方選舉，成爲德國各邦的第二或第三大黨。
去年9月18日柏林舉行議會選舉，基民盟首度在首都圈創下最低得票率（19%），長期對手社民黨得到21.6%選票，令人驚訝的是，「另類選擇」竟然異軍突起，在首都圈拿下14.2%選票。
3月19日，川普首次會見梅克爾，兩人在貿易、移民、北約等重大議題，明顯出現分歧，川普一再抱怨「美德之間的貿易協定」，一面倒有利德國，美國一直遭受不公平對待，即將改變」，並強力要求歐洲各盟國應該公平支付北約所需的防衛費用，從目前GDP的1.2%增加到2%。川普對德國的不斷抨擊，德國民衆顯然不以爲然，如果梅克爾不能提出有力反駁和對策，展望未來6個月選情，恐怕也不能樂觀。
衆所皆知，梅克爾領導下的德國，正是歐盟秩序的最大支柱，一旦梅克爾無法在9月連任總理，歐盟勢將面臨前所未有的衝擊。到時候，即使荷蘭和法國右翼政黨並未贏得執政，但右翼民粹勢力在全歐洲也都更加水漲船高，在美國川普和歐洲右翼勢力的兩相夾擊下，歐盟處境恐怕也是空前艱難。
歐債出現空前拋售潮
雪上加霜的是，在歐盟遭遇空前挑戰同時，也是歐洲債市走向空頭的關鍵時刻。最近幾個月，歐洲各國債券收益率不斷創新高，導致空前的債券拋售潮。尤其在美國聯準會確定今年至少升息3次，甚至還有可能啓動縮表之後，歐美各國已經不可能繼續擴大貨幣寬鬆，因而爲原本就債務沉重的歐豬3國（葡萄牙、義大利、希臘），帶來更難以預的財政風險。
展望未來歐洲，從4月到9月，很可能看到以下場景：英國忙於脫歐鬥爭、法國忙於民粹內亂、德國忙於梅克爾保衛戰，歐洲3大國無暇他顧，卻可能正是歐洲3豬再次引爆歐債危機的不幸時刻。再加上早就對歐盟心有不滿的美國川普，也最樂於看到歐元崩盤，恐怕也會火上加油，期待歐洲亂成一團！
面對歐洲黑天鵝的空前威脅，臺灣投資人恐怕也要謹慎小心。
郭正亮現職：立法委員學歷：美國耶魯大學政治學博士經歷：文化大學國際企業管理研究所副教授、美國艾森豪獎金得主
※ 精彩全文，詳見《臺灣銀行家2017年4月號》。※ 本文由財團法人臺灣金融研訓院授權刊載，未經同意禁止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