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瑤“被拋下”的那十年
被遺忘的《花非花霧非霧》
12月5日,湖南衛視官方公衆發文《一路走好,瓊瑤阿姨》,回顧了與瓊瑤自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六個夢》開始,截至2011年《新還珠格格》的合作。
瓊瑤與湖南衛視最後一次合作的劇《花非花霧非霧》,卻沒有被提及。
這部2013年播出的劇,圍繞着四位從孤兒院走出來的好姐妹火花、雪花、浪花、煙花展開。主線劇情是長大後的火花,要去法國尋找雪花死亡的真相。這部劇的男一號和女一號,延續了《新還珠格格》的“五阿哥”張睿和“小燕子”李晟,還找來了林心如和韓國演員朱鎮模鎮場,楊紫和鄧倫憑《香蜜沉沉燼如霜》走紅後,不少人才驚覺這部劇纔是他們第一次演情侶檔。
但這部劇,一如千禧年後瓊瑤和湖南衛視合作的其他劇《還珠格格3》《又見一簾幽夢》《新還珠格格》一樣,譭譽參半,沒有一部豆瓣評分超過6分。它的特殊之處在於,開播前後,瓊瑤都與湖南衛視發生了衝突。
剛開播不久,有粉絲指出湖南衛視把劇中音樂剪的斷斷續續,瓊瑤也直接公開指責湖南衛視做“雷劇”:“他們說要剪得看不懂(觀衆)纔會追劇,你們懂這是什麼國家的語言嗎?湖南衛視認爲浪漫沒有人要看,是他們不懂年輕人還是我不懂呢……太不尊重原創,太糟蹋別人的心血!好好看的戲也會剪!或者他們做雷劇做得太多了!分不出好壞了!”
湖南衛視宣傳人員後續也出來迴應:爲了讓《花非花霧非霧》受到更多的關注,採取了與大結局的《天天有喜》一起套播的形式。爲了播滿三集《花非花霧非霧》,只能在劇的結構上稍作調整,之後不會有任何刪減,希望瓊瑤阿姨不要誤解。
此後,一起更有爭議的事件發生了:於正抄襲瓊瑤作品《梅花烙》。
2013年年底,瓊瑤開始將自己的經典作品《梅花烙》改編成一部新的連續劇,劇名定爲《梅花烙傳奇》。《梅花烙》在1994年曾被改編爲電視劇,由陳德容和馬景濤主演,於湖南電視臺播出。故事核心是親王府福晉爲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偷龍轉鳳,拋棄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抱養了一位男嬰進府。18年後,她的親生女兒成了靠賣唱爲生的女子白吟霜,與被抱養的、成了貝勒爺的男嬰相愛,由此引發了一系列衝突。
《梅花烙》對瓊瑤來說很重要。在自己的作品序列中,她喜劇最喜歡《還珠格格》,悲劇最喜歡《梅花烙》,喜歡到捨不得賣出版權。所以她決定在變得更老以前,自己着手改編,如果寫的不好,不拍也沒關係。
劇本寫得很順利,2014年北京劇集春推會上就有了開播海報,選角也在有條不紊地盡心當中。然而,九月份籌備開拍之際,她的事業合夥人、同時也擔任了她後來多部作品製片人的兒媳婦何琇瓊卻打來電話,說於正有一部設定與《梅花烙》很像的劇,要在湖南衛視上播了。
設定有多像呢?同樣是福晉爲了保住自己的定位偷龍轉鳳,抱養了男嬰進府,同樣是她的親生女兒與男嬰陰差陽錯的相愛,這個過程中“惡霸強搶,養親身亡”“道士做法捉妖”等情節也高度相似。在確認了情節大面積雷同後,瓊瑤致電湖南衛視,希望可以刪掉抄襲了《梅花烙》的段落再上架,卻被拒絕了。
瓊瑤大受衝擊。
她和湖南廣電的合作,始於1989年的《六個夢》,從這以後,除了一部與央視合作的《情深深雨濛濛》,其餘只要是與內地拍攝單位合作的劇,都是在湖南臺播出的。“25年是四分之一個世紀,我和湖南臺水乳交融,我熱情地交朋友,看到湖南臺蒸蒸日上,我就跟着開心。從來我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被湖南衛視傷害,而且爲此打上官司!”
瓊瑤與湖南衛視溝通,向廣電總局控訴,都沒能阻止《宮鎖連城》的開播。瓊瑤決定打官司。
如果說瓊瑤與湖南廣電的合作,極大地拉動了湖南臺在海峽兩岸的知名度,那麼於正與湖南廣電的合作,則極大地拉動了於正在內地的知名度。
那幾年,於正和瓊瑤的“緣分”不淺。
據央視索福瑞CSM35城“2011年全年省級衛視電視劇收視率排行榜”,由於正擔任製片人、編劇的《宮鎖心玉》是該年度收視率第二的電視劇,《新還珠格格》僅排在第八。而在2013年黃金時段電視劇收視率排行榜,於正工作室出品的《陸貞傳奇》排在第二,《花非花霧非霧》則排在第六。《陸貞傳奇》的女主角,是《新還珠格格》中晴兒的扮演者趙麗穎。這也是趙麗穎知名度大漲,接連出演女一號的開始。
《宮鎖連城》不是於正第一次陷入“抄襲”風波。早從《宮鎖心玉》開始,他就與《步步驚心》出品公司唐人影視創始人蔡藝儂圍繞劇本等一系列問題展開罵戰,蔡藝儂在公開長文中稱他爲“江湖鼎鼎大名的於抄抄”,稱他因爲買不到清穿小說《鎖心玉》的版權,於是將《步步驚心》與《鎖心玉》合二爲一。
罵戰不止於個人。2014年12月11日下午,139位編劇聯署簽名,通過“編劇幫”這一平臺發表了名爲“就瓊瑤女士起訴於正一案內地編劇的聯署聲明”,力挺瓊瑤起訴於正抄襲。其中包括著名編劇趙冬苓、劉和平、李瀟等等均在列。聲稱自己“沒有看過《梅花烙》”的於正,也被網友扒出了2006年的博客文章:“一部梅花烙,翻來覆去,看了幾百遍,每一遍,都驚歎不已……”
2015年,瓊瑤起訴於正抄襲一案終審宣判,於正被判公開道歉並停止傳播《宮鎖連城》,五被告方共計賠償原告500萬元。這公開道歉,一直到2020年纔在微博執行完畢。
就在於正道歉這一天,另一位被法院判決爲抄襲且同樣拒絕道歉的創作者郭敬明,在法院判決的15年後才公開道歉。
在他們道歉的10天前,編劇餘飛、宋方金等通過個人微博發佈了111位國內影視從業者(含編劇、導演、製片人、作家)聯合署名的公開信,“向行業和社會發出強烈呼籲:抄襲剽竊者不應成爲榜樣”,並在信中直接點名編劇於正和導演郭敬明。隨後,新華社、人民日報海外版旗下微博“俠客島”跟進了報道,將二位推至風口浪尖。
公開道歉之後,二位在娛樂圈仍然是邀約不斷。就在今年,於正的《墨雨雲間》和郭敬明的《大夢歸離》都正式播出。其中,《墨雨雲間》開播2天優酷熱度破萬,創優酷今年最快破萬劇集紀錄,也成了2024年高熱度劇集之一。繼2018年的《延禧攻略》後,於正的“復仇爽文”再次擊中了當下觀衆的心。
在觀衆的追捧之下,《墨雨雲間》播出期間,“於正 我承認我錯了”話題登上了微博熱搜。點進話題詞,盡是對該劇劇情、人設,以及於正審美的溢美之詞。
這大概是於正最想要的道歉。
2003-2013:資本涌入,浪漫過敏
時間線再往前移,在《花非花霧非霧》失手之前,歷史早已埋下了伏筆。
從2003年到2013年這十年,是瓊瑤與湖南衛視,也是與內地合作的最後十年,同時,也是內地電視劇熱錢涌動、飛速擴張的十年。
千禧年後,電視劇製作開始從一種國營項目變爲市場化運作項目。出品方不再僅是電視臺,還有市面上衆多公司。電視劇產量步步攀升,2003年,內地電視劇集數正式突破萬集大關。
劇集的製作成本也隨之水漲船高,曾經在TVB要用塑料袋造出瀑布的金庸劇,這時候已經可以到九寨溝珍珠灘瀑布拍攝外景。瓊瑤也奢侈了一把,《還珠格格3》的投資比前兩部加起來都多。劇組花費20萬定製的服裝,瓊瑤看過定妝照後覺得效果不理想,就這樣棄用了。
投資方如此“縱容”,還是出於對瓊瑤市場號召力的信任。
彼時投資方湖南衛視主管拍攝的副臺長劉向羣曾對《三聯生活週刊》透露,瓊瑤的劇從沒讓電視臺虧過錢。正式開播前,《還珠格格3》已經賣出了歷年最高價,成爲多年來第一部在兩岸三地同時播出的電視劇。據臺灣媒體估算,扣除製作費後,這部戲將獲得2000萬元以上的收益。
《還珠格格3》之後,瓊瑤與湖南衛視探索了更多劇集變現的方式。
2006年湖南衛視推出了節目《尋找紫菱》,成爲國內劇集選秀的開端。節目是爲次年播出的瓊瑤IP翻拍劇《又見一簾幽夢》尋覓女主角紫菱,在海選階段吸引了全國範圍內超3萬名女孩報名,從選角階段就爲該劇造足了話題。到了2010年籌備《新還珠格格》,湖南衛視又如法炮製,推出“開放式自制劇藝人培訓班”節目《芒果訓練營》遴選演員,演員們需要通過歌舞表演、自編自導自演短片、演繹指定劇情橋段等方式來進行競賽。
只不過,方式變多了,但影響力卻變小了。互聯網的出現助力了對權威力量的消解,對網民來說,“瓊瑤”不是什麼金字招牌,反而是豐富的吐槽素材。
《又見一簾幽夢》和《新還珠格格》的臺詞,都成了互聯網“熱梗”的一部分。前者播出時,知名的臺詞是紫菱連續說了13個“暈”。後者當中,爾康與紫薇騎馬時的表白“你滿了,我就漫出來了”則被冠以“新還珠超恐怖臺詞”之名在網上傳播。這些在瓊瑤看來熾熱、強烈的表白,到互聯網語境裡,卻成了好用的鬼畜素材。
在《新還珠格格》播出的2011年,距離惡搞了《無極》的短片《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上線已經過去6年,“惡搞”正在變得越來越普遍,表情包、動圖、視頻、碎片式的文字博客,都在解構着流行文化。2010年,創造性改編了《新白娘子傳奇》等經典影視劇中的經典橋段,以酷似原音的對白配音說出網絡熱詞,並對時下熱點進行調侃的視頻團隊淮秀幫走紅,正是這種“解構”風潮裡的弄潮兒。
當解構風潮吹到瓊瑤作品裡,《新還珠格格》中那樣直白地講述感情的臺詞自然無法從惡搞中倖免,瓊瑤劇中馬景濤激烈的怒吼、大幅度的動作,猙獰的面孔,也讓他被網友命名爲“咆哮帝”。在瓊瑤劇所營造的氛圍中,馬景濤的演繹是適配的,脫離了這一語境,不知前因後果的觀衆們,只會對此浪漫過敏。
於正的《宮鎖心玉》,就足夠解構。女主角晴川被設定爲從現代穿越到清朝的女性,從她現代人橫衝直撞的視角,觀衆也得以看到一個更熟悉而新奇的清朝。小燕子也會將皇宮攪得天翻地覆,但她畢竟還是一個古代人。而晴川,則是離電視機前的觀衆更近的形象,她也能對一切既定的清朝形象來個“第三方”的觀察與吐槽。
互聯網帶來的不止是熱梗,還有熱錢。
從《又見一簾幽夢》收官到《新還珠格格》開播的4年間,互聯網逐漸發揮它作爲新媒介的力量,影視劇展現了它作爲文化產品的話題影響力,市場熱錢涌入。2011年前後,接連有影視爲主營業務的公司上市,如華誼兄弟、華策影視、光線傳媒、博納影業,橙天嘉禾。互聯網平臺購買劇集,也拉高了劇集的單集採購價。
熱錢之下,各種大IP的局都碼了起來,無論是多大的IP,多麼豪華的演員班底,都有組起來的可能,但質量並不在保證範圍之內。2010年到2011年間,四大名著的新版接連上映,最後都在年底的“雷劇盤點”中匯合。這也就能理解了,爲什麼《新還珠格格》會在2011年這個節點上映——資本需要穩妥的IP故事,已被市場驗證過的影視化IP就成了首選。
而在這個節點有了爆款作品的人,也會迅速被捧爲影視圈新貴,比如於正和郭敬明。
2013年,瓊瑤的《花非花霧非霧》播出的那個暑假,也是郭敬明在熱錢涌動的影視領域兌現自己影響力的時候。由郭敬明自編自導的《小時代》在這年暑假正式上映,首日票房7300萬,最終票房4.6億,刷新了多項票房紀錄。
這一年,郭敬明獲得《南方週末》“2013年中國夢想踐行者”。與他一同獲得這個稱號的是曲格平、馮侖、李冰冰、鬱亮、梅葆玖、雷軍、恆大足球俱樂部和快遞員。
《小時代》以“小”爲“時代”作爲主角,像一個時代寓言。北京大學教授、著名評論家張頤武在當年某個論壇上表示,如今我們面對的是全新的文化格局:作用於生產的文化轉向作用於消費、宏大敘事轉向“小時代”裡的小敘事、由上層精英文化與底層大衆文化構成的縱深文化結構轉向《小時代》和《蛙》並列出現的大衆化的扁平結構。
瓊瑤故事裡,那些長長的、情感飽滿的,動輒以生命作爲權重來做的表白,在這個時代就顯得有些太“重”,太“大”了。就像在2011年,觀衆看到“你滿了那我就溢出來了”的調情只覺得好笑,但看到晴川對八阿哥說“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卻會淚流滿面——深情需要落到具體的生活細節裡,深情也需要向“小”而行。
《花非花霧非霧》開播前,瓊瑤在博客裡寫下了“相信愛,因爲它無所不能”。
而在這個浪漫過敏的時代,也許大家還相信,卻已經難以如此直白地宣之於口了。
火花與雪花
火花和雪花的意象,不只出現在瓊瑤的遺書裡,還出現在了《花非花霧非霧》的故事裡。
在劇裡,“火花”性格勇敢直率,重情重義,橫衝直撞,常有讓身邊人驚掉下巴的行爲,而“雪花”則溫婉、沉靜,在發現自己得了漸凍症後,乞求愛人結束自己的生命,不要讓世人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愛人不捨,把她安置在古堡中,僱用了一個醫療團隊悉心照料。
最終,雪花在火花的鼓勵下,燃起了生的希望,也最終與愛人走入了婚姻殿堂。像是瓊瑤與平鑫濤故事在平行時空裡的童話結尾。
有意思的是,瓊瑤在內地製作與播出劇裡,基本都有這樣的對照。小燕子與紫薇,紫菱與綠萍,依萍與如萍,火花與雪花,且故事基本上是以“火花”爲視角切入,講述她與“雪花”的一系列衝突。
這兩種性格設置,也是瓊瑤性格里的一體兩面。尖銳的“火花”身上有刺,那是依萍要跳到河裡找到的刺,是她不管在撰文還是編劇裡都愛用的感嘆號的體現,到後來或許還代表着幽默感和喜感。而“雪花”則有她溫柔,冷靜,沉穩的一面,一直到《新還珠格格》拍攝期間,遠在臺灣的她依然要看每一場戲,不過關的就得重拍,沒點“雪花”的周到還真做不到這般事無鉅細。
如果說“火花”的晚年帶着些幽默感,那麼“雪花”的早年則是悲觀的。《情深深雨濛濛》的初版,是她在26歲寫作的《煙雨濛濛》。在這個時空裡,如萍自盡,依萍與書桓在這個巨大的衝擊後沒有在一起,爾豪與夢萍在家道中落後過上了貧民生活。
但在遇到與自己相伴此生的愛人平鑫濤後,瓊瑤變得越來越樂觀。和早年間寫滿哀愁的故事相比,《還珠格格》像她作品裡的“異類”,快樂得有些古靈精怪,畢竟寫作時年近60的她,已經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相伴一生的愛人,功成名就,回到了大陸探親。
或許是自身境況的轉變,讓她不再想讓一切毀滅,她想給大家快樂的結局。她一直想找個機會,給如萍全新的生命,這纔有了《情深深雨濛濛》。
但是當這份快樂的濃度過高,這又會讓瓊瑤筆下的人性糾葛、情感矛盾和深情款款,失去了張力,這在《花非花霧非霧》裡尤其明顯。
過去的劇裡,“火花”與“雪花”都是殘缺的。無父無母的小燕子和變賣了所有家產、要上京面聖的的紫薇,從小過着窮苦生活的依萍,和活在象牙塔裡、後來才面對真實世界的如萍,她們都要經歷一段刻骨銘心的漫漫長路,渾身是傷,才能抵達“愛人在身邊,生活再無遺憾”的終點。
可是在《花非花霧非霧》裡,一切都太輕巧了,火花與雪花生來就有極高的音樂天賦,職業生涯順遂,家庭生活整體也算圓滿,火花最大的痛苦是失去了三姐妹,雪花的痛苦則是漸凍症,可是火花和雪花的愛人是在法國擁有一座古堡、家境富裕的親兄弟。因此,他們經歷的一切都顯得不夠“痛”,他們的執着都離真實生活太遠,也就顯得他們爆發的矛盾也是如此輕飄飄。
但無論是樂觀濃度高,還是悲觀濃度高,瓊瑤對“愛”的堅定與執着,是一直沒變過的。
在2003年與記者討論《還珠格格3》的爭議時,記者直言:“觀衆說你的主人公說的不是人話,其實他們挺冤的,因爲你的劇本一個字都不能改。”瓊瑤則迴應,“你說我的對白脫離現實,那也許只是脫離大陸的現實。”
“我看很多大陸的電視劇,男的會對女的說’就這樣吧,反正除了我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咱們就湊合着過吧‘,女的對男的也又貧又兇,根本就是打情罵俏,從來看不到’我要你,我願意與你共度一生‘這樣的對白,我真的很懷疑他們會不會談情說愛……我母親說過,沒說出來的愛等於不存在,因爲你感受不到,那就等於零。你說這是甜言蜜語也好,如果你一輩子被甜言蜜語包圍着你就是被愛了一輩子,我現在就對學生說’愛要大聲說出來‘,如果一個愛你的人連最基本的語言都捨不得用,你還能相信他(她)嗎?”
在去年舉辦的瓊瑤創作60週年演唱會上,瓊瑤上臺發言所想強調的,仍然是“愛要大聲說出來”。
這些天來,許多悼念瓊瑤的人,都說她選擇了一種最瓊瑤的方式離開了。她活的言行合一,極致絢爛,“瓊瑤式”的浪漫至死不渝。在瓊瑤翩然離去後,大家在懷念她時,也紛紛懷念起了那個鼓勵“愛要大聲說出來”的年代,那個強烈的表白不會被稱爲“小作文”,被嘲笑爲“矯情”的年代。
在瓊瑤的故事裡,浪漫的愛情是打破桎梏,通往自由的必經之路。而在瓊瑤的故事裡,締造浪漫的愛時,男性與女性是平等的,愛只會讓他們更完整,而不是使他們更殘缺。
在瓊瑤早年的作品《婉君》裡,作爲童養媳被賣進周家的封建女子夏婉君,經歷了夫家拋棄、孃家迫害後,反而覺醒了自己。在故事快要結束時,婉君告訴準備前來拯救她的男主,“如果你現在仔細地看我,就會知道,我不再是那個過去的柔弱的、逆來順受的婉君,如果你兩年前出現的話,也許我會感激涕零的跟你回去,但現在不同了,我早已從生存的磨礪中,變得獨立,變得堅強,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因爲我們赤手空拳的,建立了屬於我們的家園”。
一切亦如婉君的覺醒,隨着人們對故事裡女性視角的反思更進一步,瓊瑤故事裡的女性先鋒性又被打撈了起來。人們恍然發現,原來這些年一直變成資本熱概念的大女主劇、女性羣像劇,瓊瑤早就寫過了,還寫得那麼好。在B站上,這兩年裡重新解讀瓊瑤,爲瓊瑤“翻案”的視頻越來越多了。
她教會了幾個時代的女性自由的重要性,而今天的女性也已經明白,自由很重要,而這並不一定需要通過浪漫的愛來抵達。
火花和雪花自都美麗,且並不需要他人的凝視來點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