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墨邊境「緝毒」沉痛黑幕! 邊境巡守員曝「別抓毒梟」真相

作者:方濟各.坎圖Francisco Cantú 摘自:馬可孛羅出版《來自美墨邊界急件:一個前邊境巡邏員的沉痛告白》

精選書摘

剛來巡邏站報到兩天,我們就截獲了第一批走私毒品。當時我們人在口岸的東邊,僅僅三哩外的感應器發出警報。在足跡起始處,我們的隊長柯爾指着地上凌亂的腳印。他跟着足跡前進,幾分鐘後示意我們下車。他說:「一共有八個人的足跡,別出聲,跟着我走。」

柯爾帶頭,我們朝山區走了五哩。他把我們一一叫上前去,看我們怎麼追蹤足跡,並在一旁指點:「視野要打開,仔細觀察地面約五、六碼的範圍。儘量面對太陽,絕不要背光,光線才照得到足跡。如果足跡變得很難辨識,就追蹤一下被擾亂的小地方──陷進土裡趾印鞋印、踢翻的石頭、地上發亮的凹痕、樹枝和植物的刺勾到的布料。如果跟丟了,就回到你最後看到線索的地方。學着解讀地上的蛛絲馬跡,」他說:「這本領就是你的飯碗。」

我們在隘口底部發現第一個被棄置在亂石之間的包裹。柯爾說:「他們一定看到我們過來了。」他指示我們分散開來,把整片山坡搜個徹底。十分鐘後,我們找到兩個裝滿食物衣物揹包,以及另外四個糖袋裝着的包裹,糖袋用噴漆漆成黑色。柯爾告訴我們:「這裡每一包應該有五十磅重。」他踢了踢其中一袋包裹。「總共兩百五十磅的毒品,剛上場第二天就有這樣的收穫,還不賴嘛!」我問柯爾我們該不該跟着足跡穿過隘口,設法把運毒揹包客追到手。

他說:「噢千萬不要。只要可以,你不會想連人帶貨一起打包回去的。嫌犯的存在代表你手上有一起走私案,而這又意味着一大堆文書工作──光是寫報告就夠你加班加到吐。況且檢察官不會受理,這種案子在這裡的法院堆得滿坑滿谷,」他笑道:「你們等着瞧,被丟包的走私貨就好辦多了。」

柯爾叫我們把揹包扔了。我看着幾位同袍把翻出來的衣物扯破,丟到盤根錯節的牧豆樹綠杆樹之間。我從其中一個揹包裡發現一張有護貝的禱告卡,卡片上是頭頂一束火舌的聖猶達(Saint Jude)。摩拉里斯發現一盒香菸,便在一塊岩石上坐下來吞雲吐霧。其他人大笑着將一堆食物踩爛。哈特在一旁跟着笑,還大聲叫我們看他對着一堆被截獲的私人物品撒尿。

我們扛着毒品包裹,朝停車處跋涉回去。二月的太陽低垂在天際,爲沙漠蒙上一層溫暖的陽光。小徑邊緣,綠杆樹的粉紅樹蔭下,一隻沙漠龜以前腳撐起身體,看着我們通過。

夜裡,我們在一片漆黑中沿着成排的電線杆站崗,一站就是幾小時。受夠了外頭的寒冷和滋滋響的高壓電線之後,柯爾叫大夥兒沿着泥土路放上一條釘刺帶,然後回到停在附近幹谷中的車子裡等。我們坐在車上發動引擎,暖氣轟轟吹送。幾分鐘的沉默過後,摩拉里斯問柯爾,爲什麼巡邏站裡有些探員稱他爲「暗夜死神」。

他笑了笑,從襯衫口袋掏出一盒哥本哈根菸草,說道:「你們要小心這裡跑出來的印第安人,他們夜裡喝醉了會在村子外遊蕩,倒在該死的馬路上睡大覺。」他一邊說一邊準備菸草,他甩着右手同時用食指敲敲煙盒蓋。「天冷的時候,柏油會吸收太陽的溫度,就連晚上也是。幾年前,我值大夜班,開車沿着九號印第安公路(Indian Route 9)巡邏,看到一個混帳印第安人睡在路中央。

我停下車來,把他一屁股叫醒。他老弟跟他一起,就睡在旁邊的樹叢裡,兩兄弟喝得爛醉。」柯爾捏了一撮菸草丟進嘴裡,儀表板發出的綠光照亮他蠕動的下脣。「我讓這對兄弟搭便車,把他們載到下一個村子,在他們的親戚家放他們下車,交代他們別再睡在該死的馬路上。」

柯爾從中控臺上抓了個空的百事可樂杯子,吐出嚼過的菸草,繼續說道:「大概過了九個月還十個月吧,就在同一個該死的地點,我開車輾過這個人,他當場死亡。同一個混帳,睡在同一條該死的馬路上,我根本沒看到他躺在那裡。從那之後,他們就開始叫我『暗夜死神』。」柯爾笑着朝杯子吐菸草,我們當中有幾個人也跟着笑,雖然不知道究竟有什麼好笑。

剛過午夜,一臺熄了燈的貨車從釘刺帶上呼嘯而過,四個車胎有三個都爆了。我們急起直追,在一團塵土中盲目加速,直到發覺貨車已經轉向,這才掉頭回到胎痕離開馬路之處,一路跟着胎痕來到貨車被丟棄的山腳下。我們在後車廂找到兩包大麻和一把點二二來福槍柯爾派我們用手電筒仔細搜索山坡,但最後只找到另一個包裹。

柯爾說:「去它的,是煙霧彈。」我問他什麼意思。他說:「用來誤導我們的,就這麼一回事,他們在等我們離開。」但我和同袍不在乎──我們追車追得興致高昂,亢奮極了。我們把那臺貨車開進幹谷裡,直到車子卡住動彈不得爲止。我們劃破沒爆掉的那個輪胎,打開車燈,讓引擎空轉,就那樣把貨車丟在那裡。回巡邏站的路上,我問柯爾那臺貨車會怎麼樣。他說他會打給部落警察,叫他們去收車。但我知道他不會打這通電話,就算他打了,部落警察也不會去收車。他們也不想寫報告。

★本文經馬可孛羅出版授權,摘自《來自美墨邊界的急件:一個前邊境巡邏員的沉痛告白》